统帅之路 正文 第十二章 和平通电(下)

作者 : 云鹤飞山

当总理府里正在为徐恩明的妙计弹冠相庆的时候,这边,张荣已经到了陆中平的总长府。[全文字首发]陆中平是老北洋了,当年和方世旋一起在天津小站练兵,资历不在张荣之下,但是张荣却惊讶的发现,陆中平已经面带微笑的站在了门外恭候自己多时了。

一直以来,陆中平的军事才能的确不怎么样,他的长处不在军事才能而在在于他的政治才能和外交才能。当年方世旋接受编练北洋八镇的时候,局面非常复杂,一方面要涉及的原有地方军户的重组,另一方面,军需方面还要和朝廷各方面打好交道,大家都盯着新军军需的这块肥肉,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大问题。而这些都需要人去处理,陆中平就是这个时候被发掘了出来,上上下下,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1911武汉革命爆发后,陆中平策动了方世旋的复出,之后又被方世旋派往上海,和南方谈判。他利用南方革命各派之间的矛盾,很顺利的就完成了方世旋的任务,结果祖武仅仅当了十五天的总统就被迫辞职了。

之后,包括刺杀宋学义,镇压二次革命都有陆中平的影子。他长期担任内政部长,手下养着大批密探,几乎无孔不入。在老北洋中,陆中平最会看人,但是由于其工作原因,他也最会得罪人,因其风格在外人看来,非常阴险狡猾,时人称其为北洋之狐。

1915年,陆中平出任陕西督军。带着儿子陆承恩,外甥冯秉坤的两旅兵马,上任去了。1916年,护国战争爆发,不光是方世旋栽了跟头,北洋狐狸陆中平这次也栽了。

首先是把侄子派去了四川抵抗护国军,结果是冯秉坤的军队在四川给陈森推到了最前面,连续和蔡峰的护国军主力激战二十多天,结果死伤了三千多。冯秉坤本人也不愿意打了,在湖南方面败报传来后,不愿意再为帝制卖命,临阵倒戈,居然参加了护国军。

这到还没什么,毕竟再打下去很可能就全军覆没了,而且外甥的性格陆中平是了解的,能够在四川跟护国军交火,完全是看自己的面子。而且事后蔡峰一死,冯秉坤又听自己的话带着部队归建了,算算在四川自己没损失什么东东。主要的损失是徐树藩造成的,哦,就是现任的陕西督军,他见老方大势已去,居然联络关中各方力量发动了倒陆之战。而且更为无耻的是,徐树藩估计自己手中的力量硬取督军职位还有点不足,设计诱捕了自己的独子陆承恩,并趁乱于当夜解除了陆承恩所部的武装。不得已之下,陆中平只能通电放弃督军之职,以此换回了儿子,然后灰头土脸的溜回了北京。此事也被陆中平引为人生第一大耻辱。

值得一提的是,方世旋就是听到了陈森,徐树藩两人反水的消息才急火攻心,一命呜呼的。

虽然丢了地盘,但是陆中平在北京还是势力犹存的,最后又干回了老本行,内政总长,成为北京政府中唯一可以和段吉祥叫板的人。

陆中平找张荣,理由很简单,就是想破坏段吉祥的武力统一,他虽然瞧不起张荣这种直肠子的人,但是眼下,张荣居然建立了七省联盟,这样的势力横在北洋内部,直皖两派的督军都在其中,不容小看。

张荣来见陆中平则是另有目的,他可没什么心思去维护世界和平,如今的自己也奔六了,一天恨不得当两天用,为的就是恢复大梁皇统。要想让皇上复位,那么掌握政府内政大权的秘探头子陆中平就是一定要拉拢过来的,否则根本就别想在北京成事!

‘少和兄,昔日南京一别,不想今日才得再见,这一晃也有四年了。‘陆中平见面就开始拉关系叙旧,四年前在南京大家是见过,不过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陆中平过去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宣布方世旋的命令,让张荣交出江苏的地盘。

“是啊,一晃四年就过去了,我都老了,到是建章老弟你越来越精神了。”张荣为官多年,礼数倒也周全。

“呵呵,不扯这些俗的了,来,进府,让我们兄弟好好叙叙,都这么久没见少和兄了……”

陆府花厅内,内中的摆设非常传统,还是前梁的款式,看着看着,张荣又不禁想起了昔日西太后对自己的恩情来了,感慨良多。

刚才,东拉西扯的胡侃一通之后,他试着问了问陆老三对于重新拥立皇上复位的态度,原本想这陆中平为人滑头,必然是再三推月兑,避而不答。[全文字首发]不曾想陆中平居然一口应了下来。这到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陆中平这边却在偷笑,感情你张荣搞出七省同盟这么大的阵势就是想搞复辟,把持中央。武夫啊武夫,还真就是个一介武夫。眼下如果是对抗中央的武力统一,你那七省同盟估计还能齐心,如果是你自己想入主北京,保证没一个人再会支持你,这点门道你都看不出还敢跑北京来混。

其实根据情报,陆中平大致也猜到张荣是个什么人物,不然也不用花心思专门让人按照前朝的标准把花厅重新布置一番了。

“少和兄,你我都曾是大梁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我们做臣子的本份,可惜我手中实力有限,不然何须少和兄你出马,恭迎皇上复位的事情我们早就去做了。”陆中平心里偷着乐,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哀痛无奈的表情。“眼下,皇上若要复位,最大的障碍就是段吉祥。”

张荣身子微微前倾,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却又带了几分不信。陆中平见对方的表情知道对方不信,他咳嗽一声继续道:“少和兄你想啊,眼下北洋,谁的势力最大?就是他段合肥,如果这次武力统一被他搞成了,他就可以编练更多的军队,而他也自诩为民国再造的功臣。这样的人如果不先除掉,护幼主再次君临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张荣想了想,反问道:“他段吉祥也算是大梁的臣子出身,咱们就不能争取他也出来扶持幼主吗?”

陆中平摇了摇头:“难,这样的人物以再造共和的功臣自居,而且野心之大,绝非我等可比,我劝张兄早日歇了这个心思!”

“那依陆兄之见?”张荣这一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在关键的时候让别人拿主意,不然也不会立下那么多军功,地盘却还只有徐州那么点大了。

“坚决支持总统,反对武力统一。”陆中平眨了眨眼睛,斩钉截铁的说道。唉,也不怪陆老三给段吉祥过不去,徐树藩这个让陆老三自认栽了这辈子最大一个跟头的人,就是皖系的,这个事情的背后,多少是跟段吉祥有关的,没人支持,就凭徐树藩那点军队,他敢绑票?他敢反对帝制?

就凭他现在还当着陕西督军,这不就什么都清楚了。狗日的段吉祥,你敢阴你老子,老子和你没完。因此,陆中平就选择了站到了直系的一边。

“陆兄,发个联名通电反对武力统一,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容易,可问题是谁来挑这个头。如果让督军们自己挑头,我估计谁都不干。毕竟这可是跟段总理过不去啊!”张荣接受了陆中平的建议,但是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多少还是知道规矩,这种事情自己做是有风险的,既然是对方提出来的要求,自然挑头的活总不能也让自己去干把。

陆中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少和兄痛快,挑头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少和兄无需担心,至于皇上复位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再合计合计……”

次日清晨,常德电报局就收到来自北京的一封加急电报,收报人是常德镇守使冯秉坤,上面注明:“外甥冯亲阅”

看到电报的内容,冯秉坤顿时愣住了,看来舅父这次又要在北京搞大动作了!

看见将军一个人拿着电报,坐在那里发愣,正巧有事情汇报的周绍栋顿觉奇怪,走了过去。待走到近前,冯秉坤随手把电报递给了周绍栋。

周绍栋细细一读,脸色巨变,大呼:“将军,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如果将军带头在全国发表和平通电,反对武力统一,反对段总理。那么将军这个镇守使也就算是当到头了。常德现在刚刚起步,如果没有将军,那我们努力了这么久,杀了那么多的人头,可就全都白费了啊,将军慎重啊!”说道最后,周绍栋都急了,他实在是不愿意这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他实在不希望刚刚有了点盼头的老百姓又回到过去那种乌烟瘴气,暗无天日的生活。

冯秉坤看了周绍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扯了扯上衣,然后冷静的对周绍栋说道:“周先生,陪我四处走走吧!”

周绍栋点了点头,两人就出了镇守使府大门,由于怕影响百姓的生活,实在是不好走主街,两人一路朝城西的教堂方向漫步过去。孙连成,庞玉龙两人担心将军发生意外,带着四五个人远远的跟着。

一路上,冯秉坤和周绍栋都出人意料的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刚才的问题显然还在两人之间作祟。

冯秉坤很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下气氛,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远方,居然看到一座西洋建筑,屋顶上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哦,快到教堂了。

冯秉坤指着教堂笑着对周绍栋说:“都说我是基督将军,可到常德快三个月了,我可是一次礼拜都没做过。罪过,罪过。”

“将军公务繁忙,自然是顾不到这些了。”周绍栋回答的很公式,看来对于刚才那份电报还是无法释怀。

“好了,别耿耿于怀了,我的周大先生,我们一起进去吧!”冯秉坤一把抓住周绍栋的肩头,就把他往教堂里拉。

这边正要进去,冯秉坤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盯着路边的一块石碑,三个巨大的汉字直入眼帘,“戒民碑”:

今有拳匪贺文茂人等,煽动不明真相之民众,围攻教堂,擅杀教民,坏朝廷之法度,罪大恶极。现奉皇命,诛杀贺文茂等五人于南门码头,以正纲纪,尔等百姓,当听从教化,遵守法纪。不可再犯教民,特立此碑,以此为戒!

冯秉坤顿时大怒,这贺文茂的事情,在当初联络三大袍哥的时候就听周绍栋提起过。据说这石碑早年就被其子贺虎砸过一次,不知怎的,后来又让教民马五派人给立了起来,大意是说教民地位的尊崇。

“去,去个人,把里面的神甫给我叫过来。”冯秉坤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了,庞玉龙立马带着两个人就冲进了教堂。

冯秉坤又转身喊道,“孙连成,回常德城去放个信,就说镇守使今个要砸戒民碑,别的不用你干。”孙连成一点头,转身就跑。

这时教堂里突然鸡飞狗跳起来,十几个教民尖叫着从教堂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当兵的抓人了,当兵的抓人了……”

冯秉坤看都不看这些教民,任由他们从身边跑过,一动不动。突然回头对着周绍栋说:“这个庞玉龙是个粗人,每次办事都搞得地动山摇的。”

不一会,庞玉龙等三个人象拖狗一样把洋神甫从教堂里面生生拖了出来,然后直接摔到了冯秉坤的脚下。那洋神甫显然吓得不轻,努力站起身来,看了看冯秉坤,却是一言不发!

周绍栋认识这个洋神甫,他中文名叫石德伟,来常德也才一年多,虽然是个法国人,但是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且还经常周济贫苦的百姓,到是和之前的那些神甫完全不一样。趁着冯秉坤没发怒,周绍栋连忙向冯秉坤说明了情况。

冯秉坤连忙立正,向石德伟神甫敬了个军礼,表示歉意。这下神甫反而感觉有些尴尬。

“尊敬的冯将军,我知道您,您在南门杀了很多坏人,包括一个英国人。”石德伟居然说着一口汉语,这到时让冯秉坤有点意外。

冯秉坤正色道:“你觉得他们不该被处决吗?”

“恩,不,您误会了,对于这个问题,我没什么意见,他们违反了法律,就必须受到惩罚,如果是在英国,就算是他们的首相违反了法律也不能例外。”石德伟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惊奇于将军您的魄力,您和我见过的中国官员很不一样。我很钦佩。”

冯秉坤难得笑了,他摆了摆手:“神甫先生,我们不扯这些,请原谅我手下士兵的粗鲁,他们是在执行我的命令,而我很生气,因为这块石碑。”说完,冯秉坤指了指那块路边的石碑。

不等石德伟说话,冯秉坤又说道:“神甫先生,这样一块石碑立在这里,是对这个国家的一种侮辱,我这个说法,您是否赞同?”

石德伟神甫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梵蒂冈的教廷派他来的时候,可没跟他提这块碑的事情,只是让他尽量和当地人处理好关系,避免教案的再次发生。

见神甫点头了,冯秉坤继续说道:“所以,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我决定砸掉它,相信神甫先生是不会反对的。”

“冯将军,对过去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如果这块碑被您砸了,我们的教堂会不会被砸了?”石德伟还是鼓足了勇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冯秉坤听完后,哈哈大笑起来:“神甫先生,十几年前之所以发生教案,教堂被焚烧,是因为你们和你们的教民凌驾于中国法律之上,而你们的教民中又都是些刁滑贪婪之辈,经常做坏事,所以激怒了常德的老百姓。如果这个根源不发生变化,而是去依靠这么一块戒民碑来保护教堂的话,那我估计,这教堂到时真的可能会被人砸了。”

“你看看,我也是基督徒,给我做洗礼的是一个美国牧师。我的话,你是应该相信的。”见石德伟还在犹豫,冯秉坤又补充了一句。

正说话间,当地的乡绅百姓都赶到了教堂的门口。

见神甫不再说什么,冯秉坤转过身来,站在石阶上,对着士绅百姓们大声说道:“十七年前,常德的老百姓因为不堪教民的欺压凌辱,勇敢的站出来,焚烧了教堂,但是因为朝廷腐败无能,结果贺文茂等五位壮士被当成祸首给惩办了。今时今日,这戒民碑还立在这常德大教堂的门口,这是这个国家的耻辱,是我们常德城百姓的耻辱。身为常德的镇守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砸了它。中国人,不可辱!”

在士绅百姓的一片叫好声中,冯秉坤拿起了大铁锤,一锤就把石碑砸成了两半。随后的清理工作,就由士兵们去完成了。

砸碑归砸碑,冯秉坤还是进了教堂做了礼拜。基督将军的雅号也不是白叫的。

礼拜结束后,镇守使府,书房内。

冯秉坤,张之江,周绍栋等人均在,大家为了是否带头在全国发表通电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周绍栋是坚决反对通电的:“将军,如今常德的局面来之不易,但是从根本上说,全靠将军在这里支撑。外头王振亚之流尚在,如果您一发通电,是非对错先不说,这镇守使的名分要是没了,难免他们不会倒行逆施,况且省督军府因为你销毁烟土的事情和我们闹的很僵,如果真的把中央法统最后这层纸撕破。常德未来的局势可就不好说。”

张之江则是主张通电的,理由更简单,陆总长的话不能不听,而且眼下整个直系都在反对武力统一,自己这面没理由落单啊!

大家争执到深夜也没出争出个结果,冯秉坤也很矛盾,只能让大家先去休息,自己则在书房发呆。

此时此刻,在首都北京,还有一个人也睡不着觉,那就是冯秉坤的舅父陆中平。夜幕刚降临,陆中平就见到了皖系首领梁士安,千万不要惊讶,虽然跟的人不同,但是毕竟都是北洋出身,两人的私交还是非常不错的。梁士安把段吉祥,徐恩明借对德宣战,拉拢各派督军,编练参战军的计划的大概内容告诉了这位老朋友。陆中平顿时色变,他不傻,这样一个大蛋糕放出来,试问哪个督军不动心,不要说如张荣那样的散户了,就是直系的督军们估计也会跳出来,为武力统一叫好啦。

这年头,军队和地盘才是绝对的硬通货。其他什么都吃不开。

这个时候再让外甥冯秉坤去发什么和平宣言,就显得非常不合适了。更为不利的消息从手下的密探处传来,张荣离开北京后,并没有回徐州,而是去天津了,这本身没什么奇怪的,问题是,同一天,皖系的小诸葛徐恩明也去天津了,事情立刻就复杂了。虽然天津方面的探子还没传消息过来。却已经足以让见惯了世面的陆中平坐立不安了。

眼下冯嘉云不在北京,整个直系在京的事务都是自己在操作。从目前的局面看,一旦段吉祥推出对德作战的几乎,那么非皖系的军队都会被趁机骗到长江前线去,尤其是曹老六那个笨蛋,估计还会是最积极的一个。如此一来,直系对中央的控制力就更弱了。

如果张荣再一掺合,这局面可就更加不受控制了。估计整个北京都要重新洗牌,皖系的势力很可能就此膨胀起来。

这里面牵涉的人和事太多,而且目前自己也还没能完全掌握相关的信息。局势的发展对于陆中平来说,变得太快,感觉成了迷局。

老规矩了,既然一下子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当务之急,是赶快让常德那边别发什么狗屁通电了。希望来得及。

第二天一大早,镇守使府的书房,周绍栋气得没过来,张之江到是来了,可平日雷厉风行的冯秉坤这一次居然还没能拿定主意。

张之江到是知趣,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里,也不催,也不喊。

这时,张文忠送来电报局今天的第一封电报,还是舅父发来的,冯秉坤细细一看,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把电报递给了张之江,同时对张文忠说:“走,跟我一起去把周先生请来,让他别生气了。呵呵!”

这和平通电,绕了一圈,最后也没放出来,憋屁了!

冯秉坤却是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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