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日,寇瑛不时来探望,带来一些普通的伤药,当晚林风的伤势略为有些好转,胸口不再那么烦闷,只是仍提不起一分力气,暗道:“难道我林风真的要死在这里吗?不行,我不能,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决不能死在这里,都怪我太过狂妄自负,才有今日之困。”想到这里不由得记起当日在开云寺被囚的情景,林灵噩也有这番感叹,不由得嗤笑一声。忽然门外有人冷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恼怒。林风乍听见这声音整个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惊喜道:“是你!?是你!?”门外那人冷哼一声道:“不是我难道是鬼?”只听嗤地一声长剑将门上的铁锁削断。那人推门而入,一身书生打扮,手握长剑,长剑却少了剑尖,眼神清亮带着些许嗔恼,柳眉微蹙,瞪着林风。林风见到来人,情急间便想站起身来,不料周身被绳索绑住,竟往前跌了去。那人急忙上前接住,林风便一头撞进了那人胸前柔软之处,面色大窘,呐呐道:“对不住,对不住……”那人满脸烧红,倒没有将林风扔出去,而是挥剑将绳索削断,柔声问道:“怎么将自己弄的这般凄惨。”林风挣月兑绳子,站在一边拉着那人的手,全然不理她问什么,急道:“那日我听了我义父的消息,便着急走了,你有没有到金樽月去?我托小二给你留了信的。”那人轻笑道:“我知道你没失信,我也是一路找来的。”林风大喜,道:“没就好,没就好,你在长沙的事可办完了?”那人轻嗯一声,替他拍掉身上的草屑,没再说话。这破门而入的人正是当日和林风在长沙城分开的莫信,她在金樽月处得了林风的消息,便赶去荆州,谁知到了荆州也没寻到人,又听闻江湖传言才知道林风到了洛阳,她便一路寻到了洛阳。林风呆呆地望着她,嘴角漾着一丝傻笑,莫信被他瞧得脸上又是一阵飞红,嗔道:“还走不走,难道等一会有人来捉你?”林风恍若未闻,仍是呆呆地瞧着她,莫信心头一阵烦躁,一跺脚转身道:“你不走,我可走了。”林风此时才蓦然惊醒,尴尬地挠挠头,问道:“你是来救我的?”莫信嗔道:“不然呢?我来好玩的?喏,这是我下山的时候我师父给我的伤药,你先吃一粒。”莫信由衣襟内取出一个小瓶递给他,林风依言吃了一粒,伤药入口即化,带着一丝甜香,入月复便化为丝丝清凉,如细雨般滋润自己受伤的内腑。林风随着她走出柴房,瞧见柴房外躺着几个宏武镖局的镖师,想是看守自己的,莫信进来的时候将他们打到了,只是不明白莫信用什么手段将这几个人一起打倒没发出一丝声响。莫信轻轻挽住他的手臂,纵身跃出墙院。
洛阳城宵禁,夜间无法出城,无奈之余莫信只得带着重伤的林风敲开一个客店住了进去。次日,莫信神色凝重地从外面匆匆回来,林风正在运功疗伤,虽重伤之余气力不继,却是渐渐好转,见她匆匆而回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莫信道:“你有得罪过官府吗?”林风讶道:“没有啊,怎么了?”莫信道:“现在全城贴的都是缉捕你的告示,告示上说的也颇为含糊,说你杀人越货,累案在逃?”林风道:“这是怎么回事?官府怎么会插手这类江湖仇杀?”莫信微一沉吟道:“先不管是怎样?民不与官斗,你这几日先好好养伤,不要出门。等你伤势好了,再做打算。”林风颔首道:“也好。”盘腿坐好继续调息运气疗养内伤,过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他总觉得现在站在面前的莫信还刚认识的那个莫信不太一样了,少了那份冷漠,反而多了份亲切,于是冲着一旁的莫信说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莫信眼睛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口中却笑道:“我在想,你的真名字叫什么?何必问?林风?还是别的什么姓?”林风一愣,道:“何必问是晃你的,我叫林风,什么别的?”虽是这么说,心头却是一跳,他自十年前离家便只用林风做名字,只除了当年在长沙柳叶门的时候仍用风泰示人,不知莫信为何这么问。莫信微微一笑道:“你这么多名字,可不是累得我一通好找?亏我还知道你是无明的弟子,现在江湖上你的名号又传的沸沸扬扬,不然我可不能这么早的找到你。”林风脸上一红,问道:“你为什么找我?”莫信拈着衣角,说道:“找你践诺啊,若是你跑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背诺而去?”林风道:“什么又?我又没骗过你,我只不过临时有事走开了,日后定会寻到宝剑还你。”莫信反倒不急了,从身上抽出一个物件,问道:“你为什么把这剑尖随身带着?”林风大窘,道:“那……那是提醒我自己的……别忘了你的事。”
莫信笑吟吟地看着他,忽然说道:“好好的不姓风,却去学人家更名改姓,就不怕雷姑姑教训你么?”林风闻言大惊,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子,颤声道:“你是……你是?”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他心情激荡牵动内伤,一时痛苦不已,抓住胸口咳嗽不已,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莫信,怕这眨眼之际她就没了。莫信见他吐血却是大惊,急忙来到近前,一手扶住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口中轻叹,轻声道:“你被抓走那年,我一无所知,问了许多人都不肯说。我知道事情不对,找到金儿姐姐逼问,她被我逼急了便将你被抓走的事说出来了,那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心头空落落的,怕你和我娘一样一去不回了,又大病了一场,本来是活不下来的。后来我师父路过柳叶门,她与我先祖颇有交情,见了我便将我救了下来,带回山一待就是九年多。后来我想念哥哥嫂嫂,于是便奏请师父下山回家,不想路过洗墨潭时……”她想起自己沐浴被林风瞧见,脸上顿时绯红。林风也是面色尴尬,不敢瞧她。莫信顿了顿又道:“那日在衡阳城听衡阳金樽月的小伙计说施大虫欺压他们甚多,又是衡阳一霸,心头怒起便一把火将施府烧了,不想又遇见你。”林风怔怔地望着她出神,莫信将脸扭到一边,把玩着一束头发,道:“后来又在金樽月瞧见你,便一路跟你上了衡山九真降圣观。”语气忽然一转,怒道:“不想你竟然和媚煞一起,还做那些……那些事。”林风连忙争辩道:“没有,我没有!”莫信冷哼一声道:“那她为什么要……月兑……衣服?”林风想起当时芷娘诱惑他时莫信就在窗外面色大窘,急道:“真的,我马上就将她点倒,立刻就走了。”莫信仍是绷着脸,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顿了顿又道:“我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你了,直到被你救起。”林风道:“是高役将观中的武林人全都毒倒了,想趁机害了你,我便从殿梁上下来了,可还是让你受了伤。”言语之中颇多懊悔,莫信讶道:“既是高役放毒,你为什么没被毒到?”林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中毒,可能是因为我当年中过那毒,吃过解药,那日方才逃过一厄。我担心你安危,没多想便将你带走了,不想你一醒来就打了我一巴掌。”说着不自觉地抚着自己的脸颊,莫信脸上一红,啐道:“谁让你不老实的,啊!那一剑幸亏没了剑尖,不然你就死定了!”她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是心有余悸,忽然心头又一阵别扭,冷哼道:“哼!死了也活该!”林风尴尬不已。莫信又问道:“那个盒子呢?真在你手里?”林风摇头道:“那是个空盒子,开盒子用的十二粒珠子也早就扔进武夷山的溪水里了,所以即便不是个空盒子也是个打不开的死盒子,没想到竟然引起了这许多风波,现在这盒子应该还在湘西三鬼手中。”莫信想起当日九真降圣观险遭三鬼所害,恨恨地说道:“这三只鬼别给我遇见,我定饶不过他们。”
林风默默地瞧着她,仿佛这一辈子也瞧不够一般。莫信嗔道:“你净瞧着我干嘛?”林风呆呆的说不出话,莫信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口中喃喃说道:“那日,我回了长沙家里,去金樽月打听你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冤家……”声音越来越小,近似蚊呐。林风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凝儿,你这些年可好?”莫信正是当日柳叶门的柳烟凝,柳烟凝被他握住手,想要挣月兑,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好任他捉住,不自在地说道:“被一个无信的小鬼骗了十年能好吗?”林风道:“我又没骗你,只是被那恶婆子抓走了,来不及跟你说。”柳烟凝忽道:“你为什么改名换姓叫林风?”林风脸色一黯道:“其实我本不是风公子的亲生子,这也是当年我离家的原因,后来改了林风也是为了不想被风雷山庄知道。”柳烟凝道:“你可倒好,一走了之。我听大哥说,风公子夫妇、雷娘子和赵大爷为了找你这些年几乎要把整个江湖翻过来。”林风面上愧色更重,黯然说道:“是我年少无知,等我伤势好了,我定要回风雷山庄好好侍奉高堂。”柳烟凝见他神伤,便轻声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在长沙时我便托大哥将你的消息送给风雷山庄了,想必此时他们已经知道你的事了,说不定风雷山庄的人正在来洛阳的路上呢,不如我们在此地等等吧。”林风心内踌躇,沉默不语。柳烟凝知他怕见到亲人心怯,道:“反正这几天你伤势未好也出不了门,再说还有满城缉拿你的告示。”林风叹道:“是啊,我本来自持武功了得不将宏武镖局的人放在眼中,不想被人打伤,以致有今日之厄。”柳烟凝秀眉微皱,道:“这几日洛阳的风波可件件与你相关呢,还有洛阳城内这许多武林人都是冲着你来的。”林风道:“是啊,我之前觉得事情蹊跷,原来一直是那个青木令主和黑水令主搞的鬼,我只是不明白以他们的武功想杀我,我也很难逃掉,为何要这般栽赃于我。”柳烟凝道:“现在整个洛阳城都沸沸扬扬,洪武镖局的人知道你逃掉了,正满城的找你。而且洪武镖局寇武州悬赏江湖十万两要杀你,再加上先前觊觎你身上鹰盒的人,还有官府的人,现在城里可真是为你翻了天。”林风一惊,道:“那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事不宜迟,赶紧离开这里。”柳烟凝拉住他笑道:“不急,你这样出去,反而被他们逮个正着。”林风见她面色安然毫无惊慌,心中有些疑惑。柳烟凝转身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一件鹅黄的衫子,递给林风,抿着嘴笑道:“来,我给你打扮打扮,他们肯定认不出来。”林风乍瞧见这件鹅黄的衣衫,又听见柳烟凝的话,登时明白柳烟凝的计策,脸红的似一块大红布,嗫嚅道:“能不能……换个法子?”柳烟凝掩住嘴,眉眼间却全是笑意,说道:“你以前穿的时候不是很自在的嘛。”林风声音更小地说道:“那不是没衣服穿……现在又不是……”柳烟凝哪管他涨红的脸色,径自将那件鹅黄的衫子套在他身上,穿完后,盘好发髻,左看右看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忽的一拍手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回身又取出一盒胭脂,就要往林风脸色模,林风见状大急,连忙往里面躲,柳烟凝哪里肯罢休,纤指轻点,林风重伤之余不及躲闪便被她制住,然后她在林风脸上左模两下右擦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点点头,笑吟吟地说道:“现在除了我之外,谁也认不得你了,想不想看看自己?”说完转手又拿来铜镜放在林风面前。林风愣愣地瞧着铜镜,只见一个貌美的姑娘嫣然其中,好不尴尬。柳烟凝伸手解开他的穴道,问道:“怎么样?可还满意?”林风得了自由急忙伸手来擦脸,柳烟凝笑吟吟地挡住他的手,道:“你现在叫柳寒月,是我的侄女,听明白了吗?还是你想一会儿被他们捉住?”林风踌躇不已,虽万分不愿,无奈柳烟凝让他男扮女装的方法却是最省力和安全的,便也不再管脸上的胭脂,气呼呼地坐在一旁不说话。柳烟凝瞧他眉目姣好宜男宜女,不由得叹道:“想不到,你穿女装还真俊!”林风羞怒不已,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柳烟凝所料不差,不多久便有人来到他们房顶上探看,想必是知道昨晚这里来了两个年轻公子,特来查看是不是林风。柳烟凝听见瓦上有人,便坐到林风身边,故作忧愁地叹道:“寒月,这一路虽然你我都是女扮男装,但到底我们都是女子,你又生了病,这一耽搁又要许多天,我们几时才能回家啊。”林风躺在床上见她虽然语气忧伤,眉目间努力挤出许多愁绪,但是神情却是狡黠非常,一双妙目藏不住满满的笑意。屋顶那人又待了一会,方才离去,柳烟凝又凝神听了片刻,才笑道:“果然来了,看来这些武林人是无处不在啊。”林风道:“我前几日在药王庙与洞真打了一场,以为就此能震慑住这些江湖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没离开。”柳烟凝笑道:“那是前些日子,现在不一样了。宏武镖局在江湖上交游甚广,寇武州自你被救出后便广发江湖帖,誓要抓你祭奠穆延。现在洛阳城里可不再是那些无名之辈了。”林风心中一凛,道:“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须得尽快治伤,不然……”话未说完,被柳烟凝止住,低声道:“又有人来了。”果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不一会便到了他们客房前,“是这间吗?”“汤大人,就是这里,昨日夜里来了两位年轻的客官。”话音方落,门便被推开,进来几个差官,当头一个红脸黑须,虎背熊腰,腰间缠着一条九节鞭,斜跨一把腰刀,威风凛然。那小二也随着进来了,一指柳烟凝,道:“这就是昨日……”忽然看见柳烟凝一身女装愣住了,呐呐道:“明明是两个公子进来的,哪来的姑娘?”那当头的差官见状问道:“你确定是他们?”那小二道:“是啊,可明明是两位公子啊。”柳烟凝款款相迎,道:“不知诸位差官找奴家姑侄二人有何事?”转眼又瞧了眼呆愣的店小二,道:“小二哥,我姑侄二人俱是女子,为了路上方便才女扮男装,实是不得已为之。”那当头的差官仔细地上下打量柳烟凝,暗衬这女子貌美如此,若真的作女装赶路自是容易招惹是非,心头却仍有疑虑,问道:“姑娘从哪来来去往哪里?”他虽是问着话,眼睛却瞟向柳烟凝搁在一旁的长剑上,若有所思,复又看向放下帷幔的床铺。柳烟凝瞧在眼里,却面色依旧,道:“我二人从汉中去荆州探亲的。”那差官继续问道:“这段路可不短,姑娘是武林中人?”柳烟凝道:“学过些刀剑,不然小女子也不敢随意出门。”那差官又问道:“和你侄女一起?”说着不待柳烟凝答话,两步赶上前一把扯开床幔,只见一个怯生生的姑娘睁着大眼若有畏惧地望着他,柳烟凝急忙上前安抚道:“月儿,别怕,别怕。”林风抓住被子将脸蒙住一半,只余眼睛在外面。那差官见到林风登时愣在当场,直愣愣地瞧着穿着女装的林风,似要把他装进眼里。柳烟凝见状急忙上前扯下床幔,不悦地说道:“大人!家侄女少见生人又身染风寒,见不得风。”那差官面色大窘,慌忙退后,连声说道:“在下唐突了,唐突了。”柳烟凝仍是板着脸,道:“大人,可找到要找的人了?”那差官不甚自在地笑了笑,道:“打扰姑娘们了,我这就告退,不知姑娘在洛阳要待几日?”柳烟凝冷笑一声道:“自然等家侄女病好就走,不然每天被人瞧来瞧去么?”那差官脸色更是挂不住,赔笑道:“姑娘莫怪,姑娘莫怪,汤某失礼了。不过在洛阳我汤如海的名号还是有些用的,若日后贤侄女有用到汤某的时候只管到府尹衙门来知会一声就好,汤某定赴汤蹈火。”边说着边退出屋子,眼睛却迟迟不肯从床幔上移开。
待汤如海走得远了,柳烟凝终于忍不住,一头倒在床上用手捣着肚子,将头埋进被子里大笑起来。林风坐在一旁紧抿着嘴不说一句话,柳烟凝笑得够了,瞧着一脸哀怨的林风说道:“林风,你现在像极了苦守闺房的怨妇。”林风面色涨红,怒哼一声仍不说话。柳烟凝笑道:“那汤如海可是看上你了呢,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呢。”林风怒道:“还闹,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温婉的凝儿哪里去了?”柳烟凝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指着自己温声说道:“在这里,在这里。”林风瞧着她唇畔含笑,眼波流转,不由得痴了,轻声道:“凝儿,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柳烟凝脸上飞红,嗔道:“又来哄我。”林风拉住她的手急道:“是真的,是真的,在山上的时候便常常想起你。”柳烟凝抽回手,哼了一声说道:“那你这些年也不来看我。”林风道:“当年,我被无明从厉二娘手里救下便被他强带上秃笔峰去了,秃笔峰如无过人的武功,想下来几乎不可能,我前几个月下来的时候若不是掉进洗墨潭,说不定就摔死了。”柳烟凝听到洗墨潭三字,脸上更红,低声骂道:“小色鬼。”林风想起当时的尴尬情形也是面色涨红,忽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哪里?”柳烟凝道:“我不知道啊,是个姑娘指给我的,本来我不信的,后来见到外面守那么多人才有些信了。”林风叹道:“那定是寇姑娘,整个宏武镖局的人都视我为杀人凶手,只有她相信我。”柳烟凝冷哼一声道:“怕不是没有缘故吧?”林风摇头道:“应该不会,寇姑娘虽然行事有些鲁莽,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柳烟凝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又几日,林风伤势渐缓,有往日七八分力气了,便试着将玄阴内劲和五行养气决在体内运转一番,虽还有些痛楚,却在一番调息下来气息渐渐平顺,心中暗道如若这般下去,再有三五日便能痊愈了。他那日刚与洞真比拼内力,内息实是已经紊乱,晚间又硬接了青木令主一掌,是以内腑受伤颇重,气息也混乱不堪,是以一连数日不能动武,这才有了那晚被擒之厄。柳烟凝从外面进来见他要下床,连忙上前搀住,道:“才好一点,你又想着下床,万一牵动伤势怎么办?”虽是责怪,口气中却颇为担忧。林风笑道:“我又不是瓷女圭女圭,怎么会这么娇贵,而且我伤势已经好转许多,再有三五日便能痊愈了。”柳烟凝喜道:“可是真的?那就能尽快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了。”林风微微一愣,道:“今日,外面又有什么动静?”柳烟凝不无忧虑地说道:“现在洛阳城里真是乱成一窝粥了,大街上全是拿刀带剑的江湖人,不乏高手其中,宏武镖局那边也说不见到你不给穆延下葬,将你的赏银加到了二十万,但为这些赏银来这里的杀手就不少。”林风冷冷道:“若我伤好了,这些人也算不得什么?”柳烟凝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有人来了,凝神听了片刻,便一脸古怪地瞧着林风,林风也猜到来人是谁,侧身躺下将被子蒙到脸,低声怒道:“以后你休想再让我做这些事。”说完愤愤地蒙住脸。柳烟凝掩嘴一笑,起身去开门,门外来人正是汤如海,原来他那日自打见了女装的林风,便将魂丢在这里了,这几日时常来瞧他,却始终被柳烟凝拦下,心中好生懊恼,又不能强来,此刻见了柳烟凝,便满脸堆笑道:“柳姑娘,柳小姑娘的身子好些了没?”柳烟凝心中暗笑,真的柳寒月此刻正在长沙柳叶门中与哥嫂在一起,好不快活,那有不好的,脸上却是不显半分,微笑道:“月儿的身子向来如此,休息一两日便没事了,还劳烦汤大人来看,真是不该。”汤如海瞧着她如花笑颜,心中想难怪她侄女长得如此动人,这当姑姑的已然是人间绝色了,侄女肯定不会逊色。他心急假扮柳寒月的林风的病势,便想不着痕迹的硬挤进屋内,不想柳烟凝虽然娇小,却将门堵了个结实,汤如海不论如何进总被她悄无声息的挡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汤如海笑道:“柳姑娘,让在下进去看看柳小姑娘。”柳烟凝道:“我侄女生来胆小,前几日被你吓的已经好几日不肯说话了,你还来吓她?”汤如海急道:“是在下唐突了,我就是粗人一个。若不是为了抓林风这个要犯,我也不会那么莽撞,我这几天不是天天来给姑娘赔罪的吗。”柳烟凝心中一动,道:“你们要抓林风?他犯了什么罪吗?”汤如海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上头说林风身上有件紧要的东西,是朝廷之物,私藏便是犯了国法,却又让我们安个杀人越货,累案在逃的罪名。连累我们这些当差的人连日的为他奔命,真是个杀厮!”他唯恐得罪这尊挡门的门神,是以知无不言,也不管是不是官府秘辛了。谁知柳烟凝开始还是仔细听着,听到最后的时候忽然杏眼圆睁,怒道:“那你去抓人吧!”砰地一声将门甩上。汤如海心莫名其妙,心中暗暗思衬,莫不是因为自己只顾着捉人,不将她侄女放在心上惹得她生气了,却并不是她姑侄看不上自己。他越想越是高兴,连忙拍门叫道:“柳姑娘开门,柳姑娘,那是职责所在,汤某并不是没将柳小姑娘放在心上,那日见了柳小姑娘,汤如海便没想过别的,一心只有她。”柳烟凝在屋里听得又气又笑,刚要说话,便瞧见林风在床上瞪着她,想了一会,说道:“汤大人还是三日后再来吧,我有些话要给月儿仔细说说。”汤如海以为她是要说劝自家侄女,喜道:“好的,好的,我这就走,三日后,汤如海定携聘礼来。”说着便是咚咚的踩着地板渐渐走远。
汤如海走了之后,林风仍兀自气闷不已,柳烟凝急忙走到林风面前软声劝道:“好,好,我们就走,三天也不待,今日就走,好不好?月儿?”话到后面已经满带笑意,林风伸手就要撕扯身上的衣服,这几日以来他一直穿着女装,眼上描眉,脸上敷粉,好不尴尬。柳烟凝急忙伸手止住,道:“我们还要这样出门呢,你若是身着男装出去了,别人一眼就瞧出你是谁了,还是这样方便。”林风愤愤地盯着她,柳烟凝连忙道:“好好,我一会儿去找辆马车将你藏在车里。恩,也是,你是男子,身形高大,即使穿女装也有人怀疑。”林风别也无其他办法只得顺从她安排。
洛阳城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和诡异,不论在城的哪个角落总能看见身携兵刃的江湖人物,一般的安分百姓这几日也甚少出门,这些带刀拿枪的江湖人一个不顺眼就是血溅五步,他们这些一般百姓哪里还敢如往常一般出门。一辆不起眼的的马车在城里慢慢走着,厚厚的布帘蒙住车窗,让人瞧不见里面。忽然一个拿朴刀的汉子,挡在马车前面,叫道:“马车里的人出来给咱瞧瞧,不然就拆了你的车。”布帘被掀开,从里面站出一个貌美的女子,正是柳烟凝。柳烟凝知道现在虽然是眼前这汉子拦道,却也是被许多人盯着,他们这些落魄的江湖汉子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发财的机会。柳烟凝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哥为何拦我的马车?”那汉子没想到出来是个如此美貌的女子,调笑道:“看看你车里是不是藏着男人?”柳烟凝面色一冷,道:“真是该打!”打字刚出口,那汉子便捂着嘴倒在一旁,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流出,好一会才站起来,指着柳烟凝骂道:“小贱人放暗器!”话音一落便唔的一声又倒在地上,这次却是连挣扎也没挣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动了,手上朴刀也掉在一旁。柳烟凝正要转身回车内,忽然听见有人赞道:“这位姑娘好高明的暗器打穴手法。”柳烟凝循声望去,却是个半百的老者,一撮山羊胡像是贴在下巴颏上一样,头上扎着白布头巾,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柳烟凝。柳烟凝冷笑一声,道:“老丈也来拦我马车么?”那老头上前一步,说道:“老夫只想看看你车里都有什么人?”柳烟凝怒道:“若都如你们一般都来拦住马车看上一看,我几时能出得了城?”那老头又上去一步,道:“女女圭女圭你只管将布帘掀开,给老夫看看,老夫定不会难为你。”柳烟凝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走上前几步,我的暗器就奈何不了你吗?”说着身形不动,手上不断,暗器如电甩出,有急有徐,或风声陡起或寂无生息,全照老头的周身大穴去了。那老头本来料定柳烟凝在近身之际她暗器有掣肘之患,定然没有方才那般凌厉,不想柳烟凝一手暗器打来,有如鬼魅,登时慌了手脚,急跳躲闪之时仍被打中许多处,人便从空中栽了下来,站不起身。柳烟凝杏眼一扫周围的江湖人,道:“还有谁来试试?”众人被她震住,都不敢再上前,他们也是心存侥幸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却也不想惹上强敌,便渐渐散去。
柳烟凝也不回车内了,驾车的车把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吓跑了,她只能自己驾车。马车到了东城时,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柳烟凝闻声回身瞧时,是几个骑马的江湖人在街市上冲撞,当头一人白衣白马,冲他们的马车追来。不多时,那白衣人已经勒马横拦在马车前,仔细打量着柳烟凝,笑道:“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柳烟凝见他眼神放肆,心生不悦,叱道:“你是什么人?来拦我路?”那白衣人哈哈一笑,说道:“拦你路自然是为了林风而来。”这时后面的人也骑马赶到,将柳烟凝的马车团团围住,纷纷抽出手中兵刃,耽耽而视。柳烟凝冷冷地瞧着这一众人,手中暗暗扣了一把暗器,准备随时打出,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一众人中,忽有一人擎起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冷字。柳烟凝尚不明所以,周围的江湖人却惊叫道:“是冷剑山庄的人!”“难道那个穿白衣的是冷剑山庄的少庄主?”柳烟凝心中疑惑不解,她师父退隐江湖已久,从未跟她提起江湖上的事,她自己也是初入江湖,更是不解。那白衣人将手中剑一拱,倨傲地说道:“冷剑山庄白珂见过莫姑娘。”柳烟凝闻言一惊,暗道自己初入江湖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白珂见她神情不定,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若是冷剑山庄想,江湖上没有不知道的事。”柳烟凝道:“你我素不相识,少庄主拦住莫信的去路却是为何?”白珂道:“为了林风,我知道有你在的地方,林风一定在,所以他一定在这马车上。莫姑娘若是不想招惹事端,容手下人搜一下马车就好。”威胁意味甚浓。柳烟凝眉一挑,将剑执在手中,道:“大可来试试。”那白珂笑道:“莫姑娘为何苦苦拦住在下呢。”旁边那个举旗子的汉子,叫道:“少庄主,何必跟她废话,咱们上去直接掀了这马车!”白珂摆摆手,叱道:“像莫姑娘这种佳人岂是你们这些粗鲁汉子能唐突的!?还不退下?”那汉子微一愣,随即笑着退到一边。柳烟凝面色渐寒,道:“我车里有什么人管你们什么事?”白珂笑道:“姑娘莫恼,在下只是奉家父之命出来探寻鹰盒的下落,既然在此偶遇姑娘,鹰盒的事就先放在一边了。”柳烟凝冷冷地盯着他,忽然瞥见有一个跟在白珂身后的身形有些面善,那人面蒙黑纱,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包袱上窄下宽,像是件奇形的兵器,她微一沉吟,心下了悟,怒道:“媚煞,原来是你!”那蒙面人闻言身子一颤,低声对白珂道:“少庄主不可小看这个女人,她的剑法非常厉害,少庄主还是一举将她拿下为上策。”白珂面色不豫,叱道:“本少爷要做什么还不轮不到你来插嘴。”说完冲柳烟凝一笑道:“莫姑娘既然认出媚煞,自然也知道为什么在下一口咬定那林风在你车上吧,姑娘与其和整个洛阳的武林人士为敌,不如让在下与姑娘一路,相信江湖上敢惹冷剑山庄的人还不多,姑娘的安全白珂定时时放在心上。”柳烟凝冷冷地说道:“让开。”
白珂横马挡在路上,道:“莫姑娘,像林风这种杀人越货之徒,和姑娘在一起岂不是污了姑娘,白某不才愿为姑娘牵马执蹬,护持左右。”正等柳烟凝回答,却见从马车布帘的一角钻出半个脸来,忽地又钻了回去,就见柳烟凝低声对车内说了几句话,白珂瞧得明白那半张脸是个美貌的女子,心中疑惑,难道她这车里真没藏着林风,还是车里藏着不止一个人,还有个貌美不下莫信的女子在?白珂是个成性之辈,此时见了如此绝色,当下心中喜不自胜,朗声说道:“莫姑娘何不让你车里的那位姑娘出来引见一下。”柳烟凝怒道:“我侄女生性胆小,岂是你们这些人能见的。”白珂心中疑惑更深,也更想瞧瞧里面那位美貌女子的模样,道:“即使姑娘的侄女,在下自然不敢唐突,只是姑娘若能让在下一路随护,白某荣幸之至。”柳烟凝不待他说完,手中暗器天女落花一般抛出,身子闪电间飞纵而上,长剑出鞘,直取白珂咽喉。白珂也是名门之后,挥剑打落暗器,见柳烟凝长剑及身,手按马鞍翻身而出,剑如虹影瞬间与柳烟凝对拆数招后疾步而退,对那掌旗的汉子道:“一会我缠住她,你去看看车里究竟有什么人在。”柳烟凝闻言骤然转身想回到车边,不想眼前白影一晃,白珂已然立于眼前,笑道:“莫姑娘何必着急,与在下比划几招如何?”柳烟凝怒道:“让开!”说着摇步生莲,花开并蒂,剑势一沉一浮,攀沿而出,眨眼落在白珂胸前,白珂乍见了如此剑法虽有些慌乱,但到底在剑上下过苦功夫,手腕翻转,使了个撩海生波,堪堪将柳烟凝的长剑架开,那身白衣却被划开了一道,划破的白色衣衫随着他的腾挪呼呼生风,着实有些狼狈。柳烟凝冷哼一声,翻身落到车边,瞧了一眼自己没了剑尖的长剑,轻声叹道:“可惜了。”白珂被她一招逼退,面色甚是尴尬,媚煞赶到近前扶住他,劝道:“少庄主,咱们还是一起上吧,这女人扎手。”白珂一把甩开媚煞,怒道:“滚开!”腾身近前,使出家传剑法,绵绵寒意,杀意森然,收起之心,剑法登时多了几分凌厉。柳烟凝凝神相对,却不如先前那般轻松,不多时两人便缠斗在一处,不分上下。
媚煞心中恨极柳烟凝,眼见白珂和柳烟凝久战不下,便转身对那掌旗汉子道:“张劲大哥,若是少庄主有个好歹,大哥回去须不好与庄主交代,不如我们一起将这女子擒下。”那掌旗汉子张劲瞧了眼尚在打斗的白珂,沉吟道:“这……”媚煞又道:“若现在擒下这女子,少庄主的脸面虽不好看,但我们为少庄主捉住了这女子,少庄主也不会为难你我。”张劲点头道:“好。”媚煞道:“张大哥一会往马车扑去,那女子定然折返相救,张大哥再回身向相,打她个措手不及。小妹在身后寻机打出琵琶钉,饶她武功再高也躲不过去。”张劲颔首,将手中大旗交与边上人,双手一拍马鞍,飞身扑向马车,柳烟凝果然回身转向张劲,眨眼间与张劲连对数掌,张劲不敌跌身出去,白珂长剑却到了眼前,柳烟凝翻身急退,却在与张劲拼掌后气息不稳,躲避不及被白珂削落一片衣袖,正喘息间,媚煞三枚琵琶钉打到,分袭期门、天突、天枢三穴。柳烟凝暗叫不好,长剑挑落两枚,剩下一枚却避无可避,正慌神间,忽然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碗将那枚琵琶钉打落。众人正疑惑间,头顶上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丢人吗?”再看时就见柳烟凝身前站着一个高壮粗大的汉子,灰布衫子,肩头上搭着一个半旧不新的褡裢,腰间揣着一个大葫芦,下巴上的络腮胡几乎罩住了整张脸,圆睁着大眼瞪视着白珂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