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初平四年的秋天对诸葛均来说注定是忙碌的季节;那对他的手下来说,那可就是忙得要死的季节了。虽然诸葛均的确领头发起了不少事务,但真正把这些事情落到实处的那可是全靠他的手下们,也只能是靠他们——诸葛均本人就算想要真正帮忙,他也拿不出这本事来。因此他更多的是利用穿越者天马行空的想法提意见,时不时监督一下各项事务进展。
在这个时期诸葛均更多的精力还是花在学习上。当然,不是在学习《五经》之类的圣贤书。这还不是日后要参加科考写八股的年代,以诸葛均眼下的身份地位那也不需要学那寻常儒生死读文章讨论章句。于是他跟刘壹学拉关系做官,跟应惜儿学算计和古代的统筹,跟刘详学习汉末兵制以及古代用兵的方法,甚至偶尔还会跟华佗讨论一下养生。所有这些都是边做边学,在东汉末年的社会实践中学习这些经世致用的知识。
这些东西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学好的,不过诸葛均倒也不是都奢望着要学到顶尖的地步,他也没那能耐。但诸葛均要求自己起码要能尽量了解这些事情。这是没办法的,到了那座山头就得唱那首山歌,既然如今诸葛均穿越到汉末乱世,还坐上了这豫章郡影子太守的位子,那他就得设法去获取自己这个位置该有的知识。单纯以后世的见闻和阅历来说,诸葛均自信不会比古代那些中人之才差,但他缺的是对这个时代独有的知识和作风的深入了解,这些东西在前世他不可能学到。
比如即使你是军队爱好者,难道你就会知道汉末弓弩兵、长矛兵、刀盾兵的阵型配合转换方法?这东西可是汉朝数百年作战和训练总结下来的军队技术结晶。诸葛均曾经想起自己在玩游戏时见过的三段射击,于是对刘详提了出来。刘详仔细地想了一想,然后苦笑着回答:若是单论分段集群射击,其实并不是没有这类法子。问题是这种作战其实建立在自己军队的射程相对较远、弓弩手数量足够多、而且对敌人军队使用弓箭杀伤力足够大的基础上。否则你轮替射击还不如集中火力攒射杀伤力大呢。尤其是对骑兵,你三轮还没换完,说不定人家刀子都轮到你头上了!
诸葛均这才知道,很多法子并不是古人没有想到,而是当时的技术和现实使得他们不能使用,包括那所谓步兵抗拒骑兵的车阵,其实自诸葛亮的八阵图开始,我国也是一直在模索中发展。你要随便想当然地把现代作战往古代作战上面套,那是很不现实的。其他领域那也是一样,每一种新的技术往往都需要新的方法、新的资源来配合,不是你坐在领导位置上面模着头说一声“变”,那就能马上变过来的。
又比如目前那磕磕碰碰试验中的稻麦轮作制度,关于翻地工具、育秧时节几乎让豫章郡田曹和老农们愁死,就连还在卧病的黄叙也都参与进去,所有人做梦都在想着如何才能翻耕快一点、播种快一点,育秧能不迟不早刚好和小麦收割衔接上。或许在诸葛均前世这是常见的技术,可在这汉末,根本就是一片技术荒野,你只能自己模索着往前走。
总之,要想不至于捅出漏子,首先要能够老老实实地和每个领域的专业人士商量;其次也要加强学习。不懂的就去问,就去学。诸葛均一贯的态度是:小白不丢人,可明明就是个小白还不认,那就丢人而且麻烦了。因为小白是可以学习锻炼长进的,但死不认账的小白那可就完蛋了。因此小白诸葛均再一次拿出自己少年时代的向学精神,我学!
非但是诸葛均自己在学,他也拉着诸葛家的孩子们一起学习。诸葛兄妹中,诸葛亮仿佛天生就是一个多面手,他非但对于政治、军事感兴趣,甚至就连冶铁、木工、丝织、水利等方面也展现了浓厚的兴趣。但诸葛均发现最可怕的是:这孩子读书很会抓重点,换句话说其实他的读书方法很好。虽然诸葛亮不像那些天才那样过目不忘,但该抓住的东西他总是能很快抓住,因此学习起来速度那是一点不慢。
其实这也是一种天赋。就好像我们在现实中偶尔能看见有的人虽然平日很悠闲,但一举手一投足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解决问题又快又轻松,那靠的就是这种能耐了。而诸葛亮偏偏还有第二个优点:他很勤奋。对于这个前世传说中过劳死的丞相,诸葛均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正太的他身上就看出了这种潜质。这孩子也太拼了吧?简直比他前世那些高考前的高三学生还要努力,每天都是早早起床,很晚睡觉,除了郡学的功课,郡兵营、郡工匠营甚至郡水曹、郡田曹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对此诸葛均倒是开始担心起来:努力学习是好事,说不定这条卧龙还能早日成才,可用功过头,万一前世的过劳死提前上演那不就悲剧了?因此如今反而是诸葛均拉着诸葛亮,不让他冲得太过火。劳逸结合才是王道啊,不如兄长你去跟着华元放吃点杀寄生虫的药顺便学学五禽戏?就这么着,正太诸葛亮开始跟着华佗进行前世历史上从来没有的养生练习。
不但是他,诸葛慧、诸葛秀也加入到了这个学习五禽戏的行列中来。锻炼身体要从孩子抓起,虽然慧姊发育得比同年的女孩子好上不少,但那也不代表身体就不需要锻炼啊……总之华佗老先生如今还是诸葛家的家庭养生教师,他每一天就更忙碌了。
至于左慈那变态的吐纳术,诸葛均想了一下,还是不要让兄长吃这个苦头了。这门功法虽然练到后来很管用,可一开始真的很痛苦,诸葛均如今回想,都佩服自己居然能挺过来……他现在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义兄的贼船?这东西越往后面似乎锻炼的法门就越有那么一点变、态的倾向,让自己想起以前看的某些关于锻炼婬贼的电影……
诸葛均不但让自家的女孩子学习华佗的养生功法,也让她们参加读书。不过考虑到影响,诸葛均自然不敢在眼下去搞什么男女同校,他就在自己家组织了一个小型的女生班,把郡学的教材也一样弄了一些过来,让女孩子们按照兴趣学。这些女孩子目前其实也就是诸葛慧、诸葛秀、薛清漪、紫绮外加一些年幼的丫鬟,比如诸葛均这次从宜春带回来的丫鬟蒋倩。
蒋倩就是那位刺杀宜春县丞朱投的少女。她的父母兄弟都被朱投害死,如今无家可归。诸葛均见她勇气和忠诚都不似一般的农家少女,又对诸葛家颇为感恩,心思一动就将她收留为府里的丫鬟,负责照顾诸葛慧姊妹。这也算是圆了诸葛均当日想要的“到了豫章买丫鬟”的白日梦,虽然蒋倩这丫鬟姿色实在平平……不过诸葛均如今也没心思去学宝玉睡花袭人的段子,他如今穿的是三国不是红楼,玩的是秦甘罗十二拜相,不是贾宝玉十二发春。因此诸葛均考虑的是蒋倩有勇气又重情,作为丫鬟和自家姊妹处得好了,那就是将来的一个心月复。
其实这种教学模式在东汉时有条件的大家族中并不罕见,比如经学大师郑玄的家中奴婢,就都能读书。只不过诸葛均让这些女孩子主攻的课程并不是经学就是了。
而负责教导这个女孩子小团体的主要老师自然是应秘书了。诸葛均每次看到她莲步生姿地走在学生们的旁边,头脑里就会自动把她的身上打扮切换为:戴眼镜、手执黑色的教鞭,身穿一袭比较紧身的黑色裙装,修长的大腿套上丝袜,脚蹬一双马靴……总之和某些很不和谐地师生爱情动作电影里的女教师模样很接近。
这种无聊的幻象极大地满足了某正太那外皮下隐藏的怪蜀黍心灵,唯一的遗憾是因为自家兄长太正经了,左慈又还在训练新一代的斥候兵,这种乐趣竟然无人可以分享。
在女学生中,薛清漪这暴力萝莉本色不改,不爱红妆爱武装,最喜欢的就是兵书,最爱练的就是刀剑,让应惜儿头疼不已。诸葛均倒是不在意,女孩子多运动身体好啊,而且往往身材也好啊……再说如果她真有天分,说不定日后还真有机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真格的女将军。或许其他人不敢用,可诸葛均这穿越者还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有本事就成。
诸葛慧的兴趣竟然是偏向政治方面,她选择的书籍很多都是官府的条文以及政策的运作。诸葛均如今开始怀疑慧姊温柔的外表下会不会藏着一颗月复黑的心灵——这可是王道反差萌啊……但是作为诸葛家的孩子,她的头脑的确不差,很多地方学得比郡学的男孩子还快。
至于小萝莉诸葛秀,虽然她很乖,可是年纪还是太小了,目前只能老老实实地认字,她有什么偏好和才能眼下还看不出来。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自从诸葛均抓住了诸葛家的主事权,如今连诸葛慧都开始渐渐习惯家中由他主事了。而且诸葛均总觉得诸葛玄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刻意纵容自己主事,虽然这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实证。这让诸葛均有点模不着头脑,最后只能归结为或许是那天授才智的谣言在起作用。
而诸葛均加大对家中孩子的培养力度,自然是为了将来打算。曹操和孙权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他们家族子弟的努力奋战;而刘备早期的失败,和他自身家族的弱势其实也未必没有关系。血缘是一条斩不断的纽带,这一点在之前面对那位高家刘氏的时候诸葛均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
诸葛家人丁不多,除了那不知为何留在琅琊的大哥诸葛瑾,也就只有兄弟姊妹数人了。诸葛亮自然是不用说了,即使是诸葛慧、诸葛秀,不管日后是请她们主持内务,还是嫁出去后连接夫家,也都是能够成为辅助的。因此他们的教育一定要从现在抓起才成。诸葛均可不想因为环境改变,前世历史上的卧龙忽然就变梦虫了。
而那位大哥诸葛瑾,也在秋天将尽的时候有了消息。
华佗这次派吴普回家乡,主要就是为了接自己的妻子前来豫章。他眼见兖州、徐州战火不断,而豫章如今一片太平,政通人和,因此就动了搬家到豫章的心思。诸葛均自然是求之不得,又派了好几个心月复护卫吴普前往。他又在暗中交代给他们两个任务:一是探听徐州方面的消息,尤其是一位名叫刘备、字玄德的将军;二是去见见诸葛家的大哥诸葛瑾,看他是否有意前来豫章郡安居。
吴普到达华佗家乡后不久,曹操就开始对徐州大举进攻。吴普等人护卫着华佗的家人仓皇走避,最后逃入了陶谦守卫的郯县。曹操和陶谦在郯县展开攻防,最后没办法攻下郯县,军粮将尽,于是退军,转而一口气攻克了虑、雎陵、夏丘,杀死男女数十万,也造就了移民江东的风潮。
吴普等曹操退走,又耐心等了一段时间,见战事真的渐渐平复,这才动身前往琅琊。诸葛家的大哥诸葛瑾很客气地见了他,但却对动身前往豫章郡一事不置可否,显得颇为冷淡。吴普无奈,又挂念师母一家人,于是只得告辞回到郯县,接师母先回豫章郡。
诸葛均听了吴普的报告,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他前世就奇怪诸葛家的兄弟分居,各自都有困难的时候,却从来不去互相投靠。诸葛瑾遭乱,避难江东,不去襄阳投靠叔父诸葛玄;诸葛玄死后,诸葛亮一人独自支撑家中,却也不曾依靠在孙权手下为官的兄长诸葛瑾。但要说这兄弟二人关系不好吧,他记得诸葛亮因为一直没儿子,还曾经想要让诸葛瑾的儿子当自己的继承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关系。如今看诸葛瑾的态度,还有自己建议接诸葛瑾前来时诸葛玄暧昧的表情,诸葛均心中忽然有些隐隐不安。这种不安落不到实处,他自己也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但却如同一个阴影挥之不去。
而吴普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是:在陶谦这次防卫郯县的战斗队伍中,果然出现了一位名叫刘备的将领。他的官职是平原相,在守城战中表现英勇,因此给徐州地方的官吏和世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个说法让诸葛均多少有些意外。在他记忆中刘备早年似乎没什么表现。但回头一想,早期曹操一方的谋士对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评价就很高,总不会是随口乱说吧?看来虽然刘备打不过曹操,但是必定也对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才会留下这些印象和评语。否则一个随便打败的将领有什么好重视的?
诸葛均就又问起关羽、张飞和赵云。吴普却摇头表示不知道。诸葛均索性拿出演艺上的红脸和黑炭头,吴普憨厚地笑着看向三公子,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世上还有这么稀奇的人种?俺可不信。
看来关羽、张飞这时候官职应该不高,所以不会留下太多的印象。而演艺上那红脸和黑炭头看来是没指望作为确认关羽和张飞的指标了,这岂非是说日后这两个万人敌随时都可能出奇不意地冒出来吓自己一跳?诸葛均在心中大叫罗贯中你就是个忽悠,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打听明白关张赵三人究竟长什么模样才成。
不过,刘备,你终于要踏上一方诸侯的舞台了么?这一次你又会留下怎样的历史呢?诸葛均颇有些感慨地想着。日后三国的风云儿们,如今开始正式走向各自的人生轨迹了。那么我要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