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七剑 正文 第六回(完)

作者 : 未了生

原本铁云飞、贾长啸与金铁掌三人中,任谁一人,武功都在那刘一仙之上。(神座)只是当前之际,铁云飞经脉俱损,贾长啸元气未复,金铁掌更是到了要重伤难治的地步。因此三人联手与那刘一仙恶斗,却仍是难以取胜。至于周围那些官兵则都七倒八歪的闪在一旁。地上已经横着十几具尸体。

泰山镖局的人互相使了眼色,转身便要走下楼去。他们本是追查凶手而来,实不欲惹上当地官府、找上麻烦。“开山手”丁逸朝吴大龙、韩大熊二人使了个眼色,接着走到殷耀宗面前说道:“殷贤侄,我们走吧。此地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快些离开。”殷耀宗是个没有主张的人,便点了点头。

泰山镖局的人便匆匆闪身,向楼下走去。这伙人连酒帐也没结,便冲出楼去。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们因为楼上闹出人命,更不敢阻拦他们。酒楼老板更顾不得这些,早跑到衙门里去了,忙着寻门路、送银子,将自己从这人命官司里完全撇清。

泰山镖局的人,互相都不说话。吴、韩两派人马虽心存芥蒂,却只互相仇视着,却谁也不理谁。当时雨正下得大,天色又晚。他们也没带雨具。别的人也就罢了,那殷耀宗乃是纨绔子弟,自小享福惯了的人,从没走过一天江湖。如今灰头土脸的逃出浔阳楼,本就窝气。更赶上这夜雨滂沱,心里更加恼恨,不免赌咒骂街起来,埋怨这个,又埋怨那个。

韩大熊一旁冷眼瞅着,心里暗道:“屁用不顶的毛小子。我泰山镖局能教你这雏儿来挑大梁?哼!要那样,山东武林从此就没我们这家旗号了!”想着,又瞪眼睛偷偷地恶狠狠地盯着他大师兄吴大龙,心里咒骂道:“操你妹妹的!你想扶持他上位,当你的傀儡?哼!门儿都没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只要没查出师父的死因来,我什么都好让着你。可只要教我报了师父的仇,到时一个账本一个账本、一条账目一条账目的我和你清算!杂种!”他正心里骂着。却不知那吴大龙心里也正在骂他,却是:“操你妹妹的!你想当掌门?嘿嘿。要是师父还在的时候,他把位子传给你,我没话说。可是他老人家已经蹬了腿儿了。现如今,你要想当掌门哪,那是门儿都没有!自古立长立贤。你这只王八既不是长,又不是贤。你还想当掌门、当总镖头?去你的吧!师父的仇能报就报;报不了,我吴大龙也有法子把罪名扣到你头上。弄你个欺师灭祖、阴谋篡夺掌门之位。嘿嘿。到时候,别说我们得要了你的命,就是不要你的命,你这欺师灭祖的东西也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杂种!”这二人心里骂的欢,却不知他们师叔“开山手”丁逸也正在心里将他们一遍遍地詈骂:“操你们妹妹的,一帮小杂种!教老子大老远从陕西跑来陪你们在这受这活罪!老子图的什么?哼!你们闹家务事,牵了我进来算怎么档子事?我那师兄虽然死的不明不白,可是真要一天两天的查不出什么来。我也不能再在这陪你们了。昨儿接了我庄子上的飞鸽,信上说神箭帮的滚蛋们正在抢我的赌坊。我可得尽快回去看看。”

这几个人互相心里咒骂对方,正往前走着。忽然对面走过四个人来。这四个人都带着斗笠、身上披着雨衣,却并成一排,横在路中央。挡住对面行人的去路。而令人见着奇怪的是,这四个人的身材却是由矮到高,逐次相差一个脑袋。最矮的那个居于北首,最高的那个居于南首。瞧年岁,都在四五十左右。而这四个人手中都提着刀。瞧情形,十有八九也是绿林中人。

丁逸久历江湖,却看不出那四个人的门道来。他不想多生事端,便要招呼泰山镖局的人给他们让路。哪知话还是说出口晚了,就听亓大彪已然啐出一口痰,冲那四个人骂道:“你们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四个王八并一排,挡着人的路?我们这伙人这么多人,都没挡人的路。你们是什么东西?快给大爷们闪开!”丁逸却赶忙喝止,说道:“亓大彪,住口!”

却见对面那四个人都站定了脚,一齐呆住。身材最高的那人说道:“你们认识李渔火吗?”亓大彪骂道:“我认识你妈!滚开!”

哪知那人却并未动怒,转过头去问他身旁的那个比他矮一个脑袋的人道:“咦?他居然认识我们的妈妈?我们不如向他打听打听咱们的身世。”比他矮一个脑袋的那人却道:“可是他不是叫咱们滚开吗?想来,他即便认识我们的妈妈,他也不会愿意告诉我们。”而比他还矮一个脑袋的人却道:“你们两个傻子。怕是被这人骗了。他哪里会认识我们的妈妈?他又不是我们的爸爸。”最矮的那人却道:“不是我们的爸爸,就不会认识我们的妈妈了吗?你们三个是糊涂虫!”不料,最高的那人却不服气,说道:“就你总是自以为聪明!你又怎知这人不是我们失散多年的爸爸?你看,他一见面,就向我们声明,他认识我们的妈妈。这说明,他见了我们后,便认出了我们是他失散多年的亲骨肉,所以急于和咱们相认。”比他矮一个脑袋的那人更不服气,说道:“四个兄弟里,就属你最笨了。你不看看这人的年纪,才不过二十几岁。怎么可能是咱们的爸爸?连你都已有四十几岁了。你做他的爸爸,还差不多。()”最高的那人听了,却若有所思,说道:“原来你认为他不是我们的爸爸,而我却是他的爸爸。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个儿子。”说到这里,竟然把手伸到斗笠下,挠起头来,显然是在努力思索追忆。

这四个人在那里相互争论着,却把那亓大彪给气得啼笑皆非。怒道:“四个杂种!我和窑子里的老鸨生下你们四个杂种来。快给老子让道!”

身材最高的那人听了,竟拍起手来高兴地说道:“好了,好了。他果然是我们的爸爸,不是我的儿子。你们看,他自己承认生下了我们。还和咱们自称‘老子’呢。三哥,你还不快叫他‘爹’。”比他矮一个脑袋的那人摇头道:“我看他像是在骂咱们。他决计不会是咱们的爸爸。”身材最高的那人也犹豫起来,问比他矮两个脑袋的那人道:“二哥,你说他是咱们的爸爸,还是在骂咱们?”那人说道:“一定是在骂咱们。要不就是在骗咱们,骗咱们说他是咱们的爸爸。”身材最高的那人还不能确信,又问最矮的那人道:“大哥,你说呢?”那人道:“这个人一定是在骗咱们。要知道,别人骂咱们,咱们都不所谓。可要是别人骗咱们,嘿嘿,‘天池四老’的脑筋是可以用来被人嘲笑的吗?”

这“天池四老”四个字一经那人口中说出,“开山手”丁逸顿时吃了一惊,浑身冷汗一下子冒出,忙要分说致歉。却见那身材最高的人早已变了脸,怒道:“天池四老最恨被人欺骗、被人嘲笑。你这人实在可恶。居然拿这件事来欺骗我们!真是该死!”

这个“死”字才念出。就见亓大彪已经被那人高高举起。他是何时抓起亓大彪的,丁逸居然没有看清。再去看时,只见亓大彪的头已经被那人如同揪烧鸡的鸡脖子一样给活生生地揪了下来,接着把头颅扔到地上,伸脚去踏。“啪”的一声响。这一脚,居然把亓大彪的头颅踏成碎肉。血、脑浆、碎骨渣溅了一地。场景委实可怖!

泰山镖局的人都惊得呆了,所有人的愣在原地,无人敢言一声。丁逸更是骇异十分,嗫嚅道:“天……天池四老,果然是……果然是天池四老!”他心道:“天池四老,乃当今江湖名杀手。据司马春秋评定,排位第七。唉!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惹上他们,那可真是倒霉透顶!”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手心里也冒出汗来,他自知自己这些人决计不是天池四老的对手。

当时雨下得很急、很大。加上天色已晚。所以街上除了这些人外,没有一个路人。眼看着骤急的雨水冲刷着路面上的尸身,气氛十分诡异恐怖。

丁逸强作镇定,拱手道:“久仰四位大名。今日……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小可拜见四位英雄。”他也不自道姓名,为的是万一侥幸月兑险,也不教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免得这四个人来找自己寻仇。

天池四老中最矮的那人说道:“你说你久仰我们四人的大名?你不是在骗我们?”丁逸听了,大惊失色,忙道:“不是,决计不是。我怎敢诓骗四位英雄?我确是久仰四位的英名。”说完这句话后,立时后悔,心道:“我虽听说过天池四老,但不知道这四老分别叫什么名字。倘若他问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却答不上来。那岂不坏了?这几人似傻如痴,却最恨别人骗他们。他们若当我是在撒谎欺骗他们,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禁往亓大彪的尸体上望去,身上不寒而栗。

这四名怪人确是天池四老,乃纵横江湖的名杀手。四人皆是一女乃同胞的兄弟。生下来便成孤儿,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还在襁褓时,他们便被一名武林异人收养,取了名字,更传授了武功。最矮的那人,是四个人里的大哥,叫做应不忠;高他一个脑袋的那人,是四个人里的二哥,叫做应不孝;比应不孝高一个脑袋的那人,是四个人里的老三,叫做应不仁;身材最高的那人是四人中的老幺,叫做应不义。四兄弟同生共死,亲密无间,一同做起杀手来。领他们入这行的人,便是收养他们并传授他们武功的那位武林异人,那人叫做应无耻。上一代武林中人,听说起应无耻的名字来,都是悚然动容。六十年前,应无耻曾与魔教教主花残谢并驾齐驱,颉颃为邪魔歪道中的翘楚。后来,二人各因特殊缘由而突然暴毙。那诺大的魔教后来更是被某人凭一己之力给挑了。至于应无耻是死于何人之手,却无人得知。哪知这应无耻却还收养教诲出四个徒儿来。这件事,江湖上却更没有人知道。但天池四老的名头,却是近年来耸动江湖的人物。特别是在司马春秋品评武林杀手榜之后。照司马春秋的看法,天池四老可以排在天下杀手第七位,比那“长眉无极”万俟孤星却低了两位。

丁逸正自惊怖在原地。那天池四老却并没有追问他是否识得他们。但应不忠却问道:“你知道李渔火这小子在哪里吗?”

丁逸一凛,说道:“在下不知。”心里却思索道:“李渔火……?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他是谁来着?啊!我想起来了,难道是号称‘喋血书生’的那个?”便道:“尊驾所说的那人,难道是喋血书生吗?”

应不忠沉下脸,忿忿地道:“我是问你李渔火,谁问你什么书生不书生?你这人毫无学问,连‘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知道。试问我们绿林中人干嘛要找一个书生的麻烦?”丁逸讶异道:“在下不知,在下不知。”

应不忠便不再问他,转过头对应不孝说道:“李渔火这小子在江湖上扬言看不起咱们,还说要和咱们在浔阳楼上决斗。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骗咱们?”应不孝说道:“这小子如果是瞧不起咱们的武功,来和咱们决斗。咱们还可以念在他年轻识浅的份儿上,让他几招。无论如何,也不会伤了他的性命。但若这小子是存心骗咱们,明知打不过咱们,还要骗咱们和他决斗,那我们便决计不能饶他。天池四老可骂,可打,可杀;就是不可骗!我一定要把他的心脏剜出来。”

应不仁却问丁逸道:“小子,你告诉我们,浔阳楼在哪里?”丁逸和他年岁差不多,却被他称作“小子”。丁逸用手向东指去,道:“那里有条江,便是浔阳江。江边有一座楼,便是浔阳楼。”应不仁忽怒道:“你这小子果然是在骗咱们!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丁逸大惊,忙道:“在下所言,句句实情,怎敢有半句虚妄,欺骗四位英雄?”应不仁怒道:“胡说,分明是胡说!你明明知道浔阳楼的所在,却说不知道李渔火在哪里,这岂非自相矛盾?那李渔火明明约了咱们在浔阳楼决斗,所以他若不在浔阳楼,却又会在哪里?你这小子既然知道浔阳楼在哪里,也该知道李渔火在哪里。你却说不知道,分明实在欺骗咱们。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说着抡起胳膊,大踏步冲上。

丁逸大惊失色,猛地向后窜出一步。哪知身形才落地,那应不仁已经站到自己对面,脸对脸地站着,相距不过一尺。丁逸忙叫:“在下并未扯谎!在下又岂知李渔火与四位相约于浔阳楼上?在下只知浔阳楼之所在,却不知李渔火会在浔阳楼。所以,一切据实以答,并无半句欺瞒。”那应不仁听了,忽然怔住,想了一想,却是一副似懂又不懂的模样。

这时,应不孝说道:“原来他只知浔阳楼在何处,却不知李渔火在浔阳楼。如此说来,他并没有向我们四人扯谎。既然他没有欺骗咱们,咱们就决计不能杀他。对于一位和天池四老说话能够坚守诚实品格的人,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杀手的。”

应不忠说道:“不错。你这小子何曾听过天池四老会滥杀无辜?江湖皆知,天池四老只杀满口谎言之徒。你这小子既未说谎,那就快快去吧。”

丁逸听了如蒙大赦,赶忙领着泰山镖局的人向西逃去。那亓大彪的尸首,却连也都不理了。

※※※

“啪”的一声,双掌相合,却看其中一人向后退出三步。另一人嘿嘿冷笑,却道:“你是鹰爪门的?功夫不赖,可惜内力太差。”说话的这人便是刘一仙。

才与他拼掌输招的那人便是贾长啸。只听贾长啸怒道:“我若功力全在时,你连我三十招也接不住。”刘一仙只道他说大话,脸上尽是嘲笑神色。

一旁坐在地上的金铁掌,满脸煞白,全无血色,却喘着气冷笑道:“别说三十招,就是二十招你也接不了他的。”却是对刘一仙所言。刘一仙“哼”了一声,向他怒目而视,说道:“你们三个联手也打我不过。才不过四十招,就全败在我的手下。你们还吹什么?”

铁云飞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地说道:“这位姓金的爷台,若在平时,只需十招便可将你制服!”刘一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只管吹牛!总之现在,倒在地上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一直未开口的褚君宝忽道:“换做是我,你连我五招也接不住。”也是对刘一仙所说。刘一仙大怒,转过头向褚君宝喝道:“你一个被绑住的贼,也敢来侮辱我?我先杀了你!”说着,一步冲出,手上捏出“玄门锁喉二指杀”来,竟然一出手便要向那褚君宝祭出杀手。褚君宝知道厉害,却不闪不必,闭起眼来,脸上露出安详神色,竟是甘愿受死。

这时,铁云飞、贾长啸、金铁掌、柳大郎四人同时齐声高呼:“不能杀他!”喊声甫毕,却见一个人影瞬间窜出,挡在褚君宝的身前。众人全未看清他使了什么手法,却已见他将刘一仙震出了十几步远。这人便是新上楼来的那二人中身形彪悍的那人。

那人救了褚君宝一命,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转身,便走回到他同伴那里去了。褚君宝也未向他致谢,仿佛事情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铁、贾、金三人均是行家,虽未看清这人使的是什么手法,但单凭他一招间便可以解除刘一仙的一记杀手,又将刘一仙震出十几步远,单凭这份手法和掌力,便知此人武功高深至极。这三人都十分惊异,自知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更隐约觉得他的武功犹在那“金陵十七剑”的风入松之上。

那人的同伴却对适才的一幕浑未在意,依旧忧虑的神色,坐在一张桌子前,若有所思。那彪悍之人走到他身旁时,立时将一副倨傲、凶悍的神色瞬间敛起,顿时唤作一副恭谨、惶恐的样子,怯生生地坐在那人身旁,然后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一仙被那彪悍之人一掌震出十几步远,这是他生平从所未遇之事。不由得又惊又怒。暴喝一声,便向新上楼来的那二人桌前扑至。

哪知这时褚君宝却急了起来,失声叫道:“你不得无礼!”说着,抬脚便向那里奔去。怎奈脚下虚浮,没行出几步,便觉踉跄。接着就被身旁的贾长啸一把按住,说道:“你别动,老实呆着!”

再看那刘一仙又是向后摔了出去。这一次,足足摔出去有三十几步。“扑啦啦”一阵响,却是摔在了屋角的一排桌椅上。

再看新上楼的那二人中,神情悒郁的那人依旧像没注意身边的事一样。而那彪悍之人,却眉宇间霸气一闪,便随即隐去。

这时,那神情悒郁的人忽然对他同伴说道:“李侠客怎地还不来?难道别有变故?”彪悍之人还未回答,却听二楼窗口外窜进一个人来,叫道:“他来不了了!”说着,身形一闪,奔到他二人桌前,手中一柄长剑刺出。

※※※

“师叔。适才那四个怪人,究竟是什么人?那人杀亓师兄的手段虽然残忍,但咱们这里有这许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再说,有您老人家在此,我们还怕他什么呢?连浔阳楼里崆峒派的那人,都佩服您老人家的身手。您适才又何必处处执礼容让?”说话之人是泰山镖局的一名弟子,叫做冯大豺。

泰山镖局诸人已冒着雨,来到了九江镇城西内的一家客栈里,打尖住店。十几个人正坐在一楼的大堂内,围在三张桌子旁,聚在一起商议。

丁逸“哼”了一声,面上显是不大高兴。良久未置一声,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无知!”

这时,泰山镖局的韩大熊抱拳开口说道:“师叔。请问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走?请您示下。”丁逸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如何?”

韩大熊低下头,沉吟道:“所有线索都已断了。再追查下去,也无从着手。况且师兄弟们死伤了不少。目今,照小侄来看,不若大家先回泰安去,一来整顿人马,二来多邀帮手,三来也可以从其他方面再寻线索。总之,师仇大事,该当从长计议。”

丁逸叹了口气,意兴萧索地说道:“这也有理。只是……只是适才见了那四个怪人,忽教我想起一个人来。抑或你们的师父,便是被此人所杀。唉!”

此言说毕,众皆站起,尽数围在丁逸身旁。殷耀宗尤为激动,急道:“是谁?”

丁逸目眺远端,摇了摇头,方将一口茶水送入口中,又长叹一声,才缓缓地说道:“你们且先坐下。听我慢言。”众人听了,便即回到座位上。殷耀宗却依旧站在那里,神情激动不已。

其实,殷耀宗与他爹殷泰安本无多深的感情。只是,他晓得自己是个十分没有作为的男子,一直能够养尊处优的生活,更在县里飞扬跋扈,这全都是仗着他爹在世时的财富、权力和社会上人脉。如今他爹已死了,他唯一的靠山也就没了。虽然镖局尚在,家产犹存,但他知道自己这些如狼似虎的师兄弟们,决计不会不打他家家业的主意。正应那句俗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况且,他自己是个没有才干的人,即便家业真个交由他来打理,也一定维持不住,迟早会还是败掉。等于说,他爹死了,他也就完了。本来殷泰安生前正准备给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铺一条后路,打算在青州捐一个官,要儿子在自己百年后依旧可以富富裕裕地生活下去。该疏通的关系也都已经疏通好了,该花的银子也都花出去了。可是这殷泰安一死,一切就都泡汤了。行贿出去的银子也都成了镜花水月。正是世态炎凉,大抵如此。所以,这殷耀宗对那害死他爹的凶手当真是恨之入骨!

这些事情,丁逸心里也都明白。他看了殷耀宗一眼,心里不免也有些可怜他的意思。却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你且坐下。唉!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否则的话,这仇却是万万也报不了了的。”

殷耀宗听了这话,更加恼怒,眼中已然滚着泪花,气愤得哽咽道:“师叔,你这是什么话?无论那凶手是谁?我都要手刃此贼!”

丁逸目光涣散,一副十分气馁的神气,缓缓说道:“只希望我的猜错是错的。那就好办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这仇无论如何也报不了。

适才,见到那四个怪人,我才想起那可能的凶手来。你们知道适才那四个怪人是谁吗?他们号称天池四老。你们这些年纪轻的后辈,走江湖的阅历还差很多。只怕不知道他们。他们四人乃是当今江湖的名杀手。武功之高,难以想象。

你们觉得浔阳楼里的那个姓刘的崆峒派弟子武功很高强吗?嘿嘿。只需一招,那姓刘的就会被那四个人中的任一人不费吹灰之力杀掉。

其实,这天池四老也是近几年才名动江湖的。因为什么?就因为汉中的司马春秋,他所评定出的那份天下杀手榜单。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司马春秋先前排定的中原十侠和恶人榜,都被武林所公认,所以,他这次选出的天下杀手,更教江湖中人不敢不信。你们知道那天池四老,在天下杀手里排在第几吗?第七!

排在第七的尚且如此厉害,那前三就更加慑人了!而我所猜的那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这杀手名单里的一位。唉!”说到这里,他一声叹气,话便顿住。

殷耀宗着急地问:“是谁?”

丁逸远望屋外急切的雨,悠然喟叹地轻声道:“天下第一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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