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七剑 正文 九、醍醐灌顶谁解经,如履薄霜自平生(1)

作者 : 未了生

应不忠退开三步,只感气血翻涌。[我搜小说网]一脸惊异地望着对面。

丁破军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只见他单脚离地,左掌举过头顶,手掌向外翻转。右手捏个字诀,按于胸前。体内内息奔涌,沛然无阻。忽道:“在下已接了前辈鬼哭神嚎掌法中的三十三招。前辈若再向在下喂招,在下万难抵挡,愿就此认输。”

应不忠急提一口气,叫道:“这套掌法共有七十二招。现在还有三十九招未出。你我不能就此作罢。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能教我应不忠将这套掌法使全的人物?今天遇见你,真是老天开眼。我应不忠欢喜至极!”说罢,又合身扑上。左掌一探,一股劲风从袖口里贯出。

此二人一番空手较量,堪堪已至五十回合。那应不忠祭出鬼哭神嚎掌法来,只见掌影飘忽,身似鬼蜮疾行,见者皆为之震慑。在他使到这路掌法的第二十三招时,才终于在丁破军右肩印了一掌。掌力所至,更将丁破军衣服右肩布块震碎。但丁破军也在斗到第五十回合,即应不忠使到这路掌法的第三十三招时,已血手印神功在对方小月复处轻轻一捺。虽是轻轻一捺,却也震得应不忠气血翻涌,退开了三步。那丁破军显是手下留情。这一记血手印,若是喂足十成力道,那应不忠纵然不死,亦要吐血重伤。

“独孤无情的弟子,果然非比寻常!看你接的了我这一掌吗?”应不忠叫着,手下不停,眼见一记左掌,便要按在对方胸口处。

丁破军忽然双手一合,两手一并拿住对方拍来的左掌。应不忠只道他使擒拿手来拨开自己的这一掌,正要把掌力化实为虚,反吐对方小月复。却不料,那丁破军两脚忽然抬起,旋即身子倒翻临空。双手却依旧拿着应不忠的左掌,却是借其掌力腾空而起。

应不忠不知他此招意欲何故,便抬臂向上扬起。那丁破军也借着他扬臂之力,跟着向上立起。却依旧是头下脚上,身子重心全部压在应不忠的左手上。

应不忠断喝一声,右手伸指在左腕神门穴上一捺,跟着一股力道灌进左掌。掌力吐出,便要将丁破军轰落。

哪知掌力吐出去后,却见丁破军双手急速旋转,倒立的身子也跟着转动。手上顿时生出一股柔和的吸力,把应不忠的这一道掌力尽数拢在他双手间,蕴而不发,只聚拢在这道绵绵柔劲之中。

“这是武当的云手?!”应不忠暗吃一惊。接着身子向后飞纵,左掌向回一收。却不想这丁破军依旧转着双手、手间蕴蓄着适才自己所发的那道掌力。而他身子横直落下,却不着地,整个人跟着应不忠向后纵去。

“你这不是绝命门的武功!”应不忠口中叫道,左掌却依旧甩不开对方的吸力。

丁破军忽然身子立起,一声清啸,两掌疾吐。却见他手上赫然生出屡屡云气。原来他适才极速旋转双手,双手间便蕴蓄着对方的无上掌力。一时间周围气流也跟着旋了进去,却越积越多。而热量聚拢,便将空气蒸发成水汽,形成云状。

只见这团掌力聚结的淡淡云气,缓缓向应不忠身前飘来。应不忠忙把两手一并,左掌在下,右掌在上,两掌相托,一齐向那团云气按去。就看掌形到处,立时云散无影。()而那应不忠却闷哼了一声,将这重云团中凝结的掌力,生生地受下。胸口犹如被闷了一记重锤。

应不忠向后站开一步,放下双手,叫道:“刚才一招,一半是武当派的云手,一半是修真教的凝云真气。你为什么使别派武功与我较量?”

丁破军也站开一步,说道:“在下非以绝命门弟子身份与前辈印证武功。而是以应天府捕快身份向前辈讨教掌法。适才这记云手,乃是敝府风三捕头的武功,而这招凝云真气,则是敝府南二捕头教会在下的。风三哥本是武当弟子,南二爷是修真教昆嵛山门下。”

应不忠问道:“风入松和南乡子?”

丁破军点了点头。

听到这二人提起风入松之名,那铁云飞、贾长啸和柳大郎三人都不禁心中一凛。想起风入松曾在几日前,于江西景德镇郊外密林当中,被那金铁掌于背后捅了一刀,也不知是死是活。这几个人和那风入松都有过节。眼前这丁破军、石七杀二人自是那风入松同一衙门的官差。他们金陵十七剑本就是绿林中人,向来义气深重。他们生怕那风入松有什么意外,眼前这武艺高强的二人,难免会来寻他们的麻烦。铁云飞、贾长啸本是北京锦衣卫,平日里岂能将南京城里的小小捕快放在眼内?但此刻情势所迫,不得不叫他们暗暗悬心。

应不忠说道:“随便你使什么武功,总之,还有三十八招未尽。哈哈,上天终于眷顾我应不忠,教我今日遇见你这样的大高手。我真是太痛快了!”说话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说罢,应不忠左掌划了个圆弧,右掌在圆心处一放。口中叫道:“万鬼入囹!”同时,两掌交替画着圆圈,身形向丁破军奔去。

但见应不忠双手接替画圆,劲力所至,更使圆内透出阵阵阴寒之气。他一掌画圆时,另一掌必搁放置所画之圆的圆心处。却是放在圆心处的手掌吐出尽力,而画圆的手掌则把这股劲力旋转开来,绕城一圈。他双手迅速地接替画圆,顿时间只见掌影密集,更有无数圆圈环环套出。

丁破军只感到身上真气要被这重重圆圈吸入一般,一时间竟收摄不住。惊诧之间,足尖一点,身形向后一飘。

“既陷囹圄,何能再逃?”应不忠叫道,身子跟着跃进。双手继续交替画圆。

“固步自封!”丁破军轻喝一声。只见其出手连点自己身上穴位。应不忠一惊,便感自己所画的圆圈再也吸不进对方真气。却原来是丁破军出手封住自己的穴位,使真气闭住。但这样一来,他也无力可用,又如何能胜得了对方?

应不忠正惊疑间,就见丁破军遽然前冲,身子撞向应不忠。应不忠无暇思索,双手向前一按。两手正拍在对方胸上。接着就看丁破军伸手轻轻在应不忠肩头一按,旋即飞速跳开。站定时,只见其手上拈着一片碎布,却是从那轻轻一拍时,捺下了应不忠肩头衣服上一块布。那应不忠先前拍下了他的衣角,如今他也如法炮制地取下对方右肩衣角。

原来丁破军自封穴道后,便使应不忠的“万鬼入囹”吸不进自己的真气。同时趁对方错愕的一刹那,急速冲了过去。他虽自闭经脉,内力不得流转,但犹可将身内残余的力道,瞬间一并迸出。身形到处,便使对方掌力拍在自己身上。借对方掌力解了自己的穴位。这一招,难就难在要借对方掌力来解自己的穴。务须准头十足。若差了半点,不但穴位难解,还会被击成重伤。他穴道一解,便立刻出手,轻轻拍下对方的衣角。

应不忠怔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内心深处对对方的武功和临敌应变深感钦服。

忽听一人喝道:“你往哪里去?”说话的人是石七杀。

原来刘一仙月兑难后,更不敢再作逗留,眼见那丁破军和应不忠斗得激烈,便要趁机会离开。却被石七杀叫住。那石七杀适才一直奋力救他,使其免遭应不孝的毒手。此时,却口气冰冷地将他喝住。

刘一仙转身问道:“怎么?”

石七杀面无表情,只说了两个字“冬至。”

这二字出口,顿时叫刘一仙呆住。更不打话,转身便跑。

才迈开三步,刘一仙就感到背后上被人按住,浑身力道登时被卸。急忙回头,却见石七杀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一语不发。

原来去年冬,刘一仙接了当地一家大户的请托,为其护送一批贵重货物,往杭州走一趟镖。回来后,途径金华。却遇到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不免动心,便冒然上门去求亲。这家人虽然生活贫寒,却也不希图刘一仙的重金彩礼,是以一口回绝。原来那姑娘早有心上人,却是个还未中举的穷秀才。哪知刘一仙枉自在崆峒山上求仙修道数年,如今突遇此等男女之情,竟心神大乱。求婚被拒后,竟恼羞成怒,当夜便仗着自己的强力,霸占侮辱了那女子。那女子被他糟蹋后,不堪屈辱,便撞墙自尽。她家里人去便告官,哪知刘一仙早买通了地方官,反诬告她家人对魏忠贤心存大不敬、语多诋毁。地方官收了刘一仙五十两黄金,便把那女子家人皆判了个流放三千里。了断此桩公案后,刘一仙更不敢在金华多呆,马上跑回江西去了。此事更不曾对一人提起。

哪知后来那穷秀才捺不住悲痛和愤恨,一纸状书去把地方官给告了。然则官官相护,他一个没功名的穷读书人,如何能告得下一个地方官?官司闹到浙江巡抚那里,反被定了个扰乱公务,判了杖刑打折了他的双腿。这穷秀才仍不死心,扮作叫花子,一路要饭,他竟要爬到北京去告御状。腊八前后的一天,却在南京城的大道上遇到了丁破军和石七杀。二人见他手捧血字状书,满口呼冤。丁、石二人觉着其中必有重大冤屈,便上前去询问。

那秀才起初不肯说,因那时社会,做公的捕快无一不是社会上最欺善怕恶、横行霸道之徒。所以他见了这两个捕快装束的,心里只有痛恨和仇视。他哪里知道这金陵十七剑与众不同,他们皆是绿林英雄出身。虽人在官府,却不吃俸禄,不入公职。这金陵十七剑只因感佩“江南一舟”大侠周绥猷的豪侠仗义,便甘心为其效命。那应天府府尹亦是耿介清官,知这些绿林好汉皆系英雄,亦不以下属相待,却白给他们捕头身份,以方便他们捉拿凶犯、除暴安良。

那秀才后来终于知道这丁、石二人皆为豪杰,便含泪泣血以实情相告。丁、石二人听罢,十分愤怒。他们所以甘愿为官府驱策,无非是要还天下人以公道,使为恶之人都可以被法律严惩,使为善之人不致遭遇冤屈。他们生平最恨这等颠倒是非、以权压法之事。

但二人并非莽撞之人,所以便向周绥猷告了请示,而后身赴金华调查此事。经多方打听,得许多善良穷人出面向他们作证,说明了此案的真实情况,果与那秀才所说一致。二人心想,此案冤屈甚大,且干系甚广。包括当地知县、浙江巡抚都牵连其中,绝不可造次。唯有先拿住那刘一仙,叫他供认,才好证据确凿,将这一干恶人、赃官一并绳之以法。所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江西九江来。

那刘一仙犯案时,是去年冬至。到丁、石二人查明此案真相时,已是转年立春以后。这一天,离天启五年春分已经不远了。

所以刘一仙听到“冬至”二字时,便感到大事不妙。他常走江湖的人,自然晓得金陵十七剑的名头,知道他们最是快意恩仇、极富正义感。更何况眼前这二人竟是昔年绝命门的冷血杀人魔头,他刘一仙如何能不胆战心惊?

刘一仙眼见情况不妙,忽然计上心来。他知道丁、石二人均是官府公差,衙门当值。所以他们必不敢贸然行事,更不敢得罪上级官僚。刘一仙马上向庞济民庞老爷走过去,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却是以实情相告。

石七杀冷眼看着他,并不阻拦他如此举动。

庞老爷听完他叙述,不禁眉头一皱。他所以眉头一皱,却非因刘一仙作奸犯科,而是因他不愿为此人去招惹麻烦。他有心不干预此事,但毕竟自己官威不可冒犯,总不能叫外地来的两个小小捕快就在自己面前带走他庞济民的人。

庞老爷哼了一嗓子,便向那石七杀喝道:“你二人既是南京捕快,见了本官为何不参拜?”刘一仙跟着说道:“这位是本地参将庞老爷。”

石七杀无动于衷,正眼也不去看那庞济民,一双冷淡地双目,只盯着刘一仙。

庞老爷见他一个当捕快的,竟然敢如此无礼,立时大怒。他起先见这石七杀武艺高强,十分畏惧。但知道他是衙门公差以后,那畏惧之心便立时去的干净。

凡专制等级社会里都是:公职体系内,上级官僚压死下级官僚,下级官僚压死一般官差;公职体系外,则是官吏压死百姓、富人压死穷人。所以,庞济民见他石七杀一个小小捕快,自然满心地轻视于他,更不会相信他敢违拗、反抗自己。这样的下级官差,见了自己不鞠躬行礼、奉承恭维,就已是大大的不敬了。

但他不知道这石七杀和丁破军等金陵十七剑,都是虚顶着捕快的名头,人格独立自由,身不属衙门,都不是公职。他几个更不拿公家一文钱,是不吃俸禄的英雄。所以,这庞济民在他们眼里,实是值不上一个屁。

庞老爷却犹在那里摆官威,大声呵斥石七杀。

却不防那一旁的朱由检看在眼里,心里亦是满心的鄙夷他。暗想他一个小参将,居然如此卖弄官威,管中窥豹,可知社会已黑暗到何种地步。

朱由检本欲离开此地,但他想自己本约定了孙承宗的人在此见面。等的那人叫做李渔火,据说是熊廷弼的门生,后为孙承宗启用。在孙承宗经略辽东,负责督战前线军事时,那李渔火便成为其身边的重要特工,专一从事军事情报搜集工作。据说此人武艺十分了得。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金陵十七剑最新章节 | 金陵十七剑全文阅读 | 金陵十七剑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