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典型的桑拿天,路边植物被火辣的太阳烤得翻起了白眼,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申吟着,帝火开着他一路轰鸣的没有牌照的破车,那迎面扑来的风活像是从火炉里刮来的,空气中满是焦灼的味道。因担心这么鬼热的天把弼嫣晒坏,帝火建议改搭出租,谁知弼嫣都不领情,一脚踢得他在路边的草丛里打滚。弼嫣像街头的小混混一样向帝火竖起了中指,警告他说:“你记好,姑娘我,不是林黛玉!”
帝火嗖的从草丛中爬起,很是不要脸的冲着弼嫣出嘎嘎的坏笑。那弼嫣没好气地送了一百个白眼后,吊着脖子再也不肯看他一眼。帝火懒散地把落在脖子里的一条大青虫活活捏死后,连上衣也一把月兑光,系在腰间,露出一身古胴色的上好的膘子肉来。坐在后面的弼嫣闻着他身上充满了男子魅力的味道,只见她育成熟的胸脯剧烈的起伏,闭着眼出了情一般的气喘声。在连接市区主干道的凤凰大桥头,帝火巧妙地甩月兑了交警的围追堵截,倏尔转向,呷呷怪笑着向热闹繁华的夜市街驶去!
穿过市政广场的时候,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繁花似锦的大场面。那里不知道搞起了什么庆典,一大堆人站着,个个衣冠楚楚、盛装出席。饶是天上日头毒辣似火,连漂亮的瓷地板都出了痛苦的申吟,他们还是保持了那么优雅的笑容。有的女士,脸上厚厚的浓妆被汗水冲花,乍看去你会误以为她在掉眼泪。足有二十层高的市政大楼上,垂挂着十多幅长长的巨型条幅,红的黄的迎风飘展。台阶下面,距离地面数米高的空中,无数五颜六色的小旗子如同蜘蛛网一般,跟一面高大气派的充满了喜庆味道的彩虹门相勾搭。彩虹门上,写满了肉麻的欢迎词。
突然,从市政大楼的楼口,一大卷两米宽的红地毯倏尔地滚下台阶,如同滚雪球一般直奔广场的中央,前后绵延了一百米远!上百个身穿整齐划一校服的小女生分列左右,在毒辣的太阳底下起劲地敲起锣来、打起鼓来,手中的鲜花鲜活地飞舞起来。一队浓壮艳抹的大妈手拿着戏台上的绿扇子,欢天喜地的跳起舞来。倏尔,一排十多辆高级轿车缓缓地驶来,广场上立刻沸腾了。市政府的头头脑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一个个就像中了五百万头彩般地,蜂涌着、欢呼着,情绪高涨地上前迎接。同时,十多个媒体工作者动作灵敏地端起了长枪短炮……
弼嫣拍打着帝火的膀子,兴致勃勃地介绍道:“今天市里有大喜事哩。那秃顶的老者,是香港亿万富翁沈周。沈老头的左边,是省长裴实知。据传,沈老头有意在家乡投资十几个亿。另外,还要捐助一亿元给家乡人盖新村。他的善举,惊动了省长。如果情况属实,这种高规格的排场,沈老头当仁不让!”
帝火的注意力却不在这边,他的目光锁定了广场的斜对面,数百米外那座白色大桥的桥头上。那边,数名身穿制服的城管正在驱赶一名看上去很高大的男子。吸引他的是挂在男子胸口的一面白板,上面写满了字。几乎是本能地,帝火突然猛轰油门,直接就飙了上去!弼嫣被他的猛浪整得够戗,说不得一顿雨点般的粉拳招呼到他滚团团的肉膘子上。
此时,那名倒霉男子正城管拉到桥对面僻静处,按住就是一顿拳脚如雨、棍棒齐飞。弼嫣直接跳下车,三拳两脚便把飞扬跋扈的城管们打得满地找牙。帝火先不管那地上的汉子,对着散落在地上的纸板看上面的字。弼嫣也无比好奇地凑上来看,出声地念道:“母急病缠身,三十万元卖身救母?!”
这时就有路人甲来围观,看完纸板上的字,又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汉子,哧哧的笑不停:“好笑,你又不是美女,一个大男人,卖身,谁要哩?”帝火抡起巴掌,把不长眼的路人甲直接叭飞,目光凌厉地盯着那汉子。只见那汉子留着板寸头,面容枯焦,但不失坚毅的线条。特别是此人的身材,异常的结实,而且比一般人笔挺。再看他的手,布满了厚茧子,一看就知出身行伍。这男子穿得灰不溜丢,身上散着难闻的汗臭味。帝火粗线条地冲那汉子笑了笑,大声问:“喂,你有什么难处,讲讲!”
那汉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嗖的站起来,猛然冲着帝火和弼嫣分别敬了个军礼,粗声道:“报告,我老妈得了尿毒症,欠了医院很多钱!我刚刚复员回乡,拿不出这么多钱!医院的人就把我老妈轰出来了!我老妈十天没透析了,会死的啊!我叫宫九,我有的是力气,三十万元卖给你,给你当牛做马!怎么样?价钱还可以商量,二十五万?二十四万?”
帝火生气地鼓起了眼睛,对宫九摆摆手,桀桀的怪笑着,跟马倌相马似的绕着宫九转起了圈圈。宫九满是骄傲地展示了一下滚团团的膘子肉,随着帝火的一番拍打,他的膘子肉出了清脆悦耳的啪啪声。帝火越看越觉得顺眼,嘎笑道:“伙计,露一手瞧瞧!”
那宫九猛然吼叫一声,比铁锤还大了一轮的拳头出了咯吧咯吧的关节响,就听吱嘎一声,如同晴天霹雳,林荫道上一株碗口粗的香樟树拦腰折断,应声倒地!这一手把远远的站在桥头观看的城管惊得下巴直掉,见势不妙,争先恐后地抢上车,一溜烟跑了个干净。
帝火跟弼嫣对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竖起大拇哥道:“好料子!告诉我你妈妈在哪里!在哪家医院治疗过?”
宫九马上又立正敬礼道:“报告!我妈名叫李银花,家住莲花镇百兽坡坡下村一组七十五号!在市第一医院住过院,上月底离院!”
帝火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宫九的眼眸,大声喊道:“你能保证,你没有说一句假话?如果你骗我的话,哼哼,她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宫九急得出了一身热汗,忙不迭左掏右掏,把身份证、复员证以及他母亲的病历和一大摞的拍片一古脑儿地往帝火手上塞,一口粗犷的乡音虽然不是很利索,但是格外的真诚:“兄弟,不,老大,我怎么敢骗你哩!我长成这样,榆木疙瘩,像是出来骗人吃饭的么?老大,我一看见你就晓得,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二十三万,救救我可怜的妈妈!你行行好吧!”
帝火看也不看,把宫九的东西一古脑儿地塞回去,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自己的破摩托往后车厢一扔,携弼嫣钻入车内,见宫九在原地傻,嘎嘎的大笑道:“伙计,上车哇。难道要我抬八人大轿,吹吹打打抬你?!”宫九有些魂不守舍,听了帝火的话,忙不迭地扑入车内,一个劲地握住帝火的手,热泪盈眶地,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帝火拼命地朝后挪脖子,设法离宫九远一点,他太热情了,帝火害怕他会忍不住抱上来跟他热吻哩!
出租车很快驶出了市区,半小时后,这辆车在留下村村口吱嘎停了下来。帝火一个人下了车,走捷径,向无忧药圃行去。刚到家门口,帝火的大黑就亲昵地扑上来,跟他握手。农场里哑雀无声,看看四下无人,他飞快打开地下室入口的伪装,进到地下室,随手拿了蛇皮袋子,一头钻入卫生间,把挂在墙头的那面大镜子轻轻地取下,轻轻一按,一道门吱嘎吱嘎地打了开来,原来这是一条紧急出口!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往哪里。打亮了灯火,帝火从一处伪装得几乎看不出破绽来的墙壁上轻轻地掀开了一扇石门。那只又大又笨的钱箱子,安静地站在昏暗的石洞内!
打开钱箱后,帝火记起了弼嫣说过的话,一番仔细地搜查后,他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原来这箱子钱有古怪,最上面的两层,是新崭崭的人民币,下面的,似乎全是一沓沓的美刀!说起来惭愧,帝火长这么大,只在网上见过美元的样子,但真正模到实打实的美钞,生平还是头一次!他一时无法辩别真假,随机取出了几张美刀,装入裤袋。然后往蛇皮袋里装人民币。他在最后一层现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跟烟盒大小,上面有个小小的闪光灯,一闪一闪地出了间歇性的绿光!
这个东西,应该是跟踪器!帝火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间甚至挥汗如雨!他吃惊的不是这个古怪的电子物件,而是弼丫头的敏锐和机智!他心想道,弼丫头,嗯。此女先是一个级大变态!跟她作对的人,等于是自掘坟墓哩!
把跟踪器塞入裤袋,拎着满满一蛇皮袋的钱,走出地面。不料,他刚从焦黑的破墙后走出来,就见对面猪圈里,孙家的媳妇红英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蓦地跟帝火打了个照面!帝火想不到红英还在,红英也想不到帝火这个时候回来了!二人几乎同一时间下意识地愣了一愣。帝火咂巴着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笑着跟面色不自然的红英打招呼:“你在?嗯,日头毒辣,别晒着了!”
孙家的媳妇红英都没回过神来,眨着眼眸,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有些紧张,期期艾艾地答话:“啊,你回来啦?嗯。我,我来看看,猪吃饱没有。”
帝火的目光不老实地在红英隆起的胸脯上溜挞,回味不已地笑道:“嗯,那个,啊,有多的‘牛女乃’么?我想喝——”
红英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正派的帝火,变得越来越像个流氓了。两朵红云升起来,猛地倒退两步,本能抱住了胸脯啐道:“帝火,你不要脸!”
红英一路小跑地回家去了。那个家伙竟一脸怪相地在后面挥手,肚子里咕咕叫地犯嘀咕:“这东西,不喝还好。喝了一次吧,上瘾!稀奇,稀奇!”
很是舍不得地看着红英那肉肉的背影没入竹林,帝火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掏出手机来给古德白打电话:“你在家是吧?赶紧跑一趟第一医院。调查一个叫做李银花的妇女,是不是在那住过院、欠过债!嗯,要快!好了马上回我,嗯。就是这样!”古德白的家跟市第一医院仅一墙之隔,方便得很。帝火舒服地坐到果树下吹风,一再地掂了掂满满一麻袋的钞票,看他那个肉痛啊。这么多的钱,他当然不会轻易地就拿出去,他是那种人么?只有他这种从小就跑遍江湖的人晓得,在金钱面前,道德是多么不靠谱的东西!事实,只有把事实和真相搞清楚了,才能决定怎么做!
一刻钟后,手机铃响,传来古德白饱含着浓浓睡意的声音:“经调查,是有个叫李银花的乡下女人因尿毒症在第一医院呆过。欠下医院共五万六千元债务!老弟,你没事吧?有事要讲哦!我是你大哥!”
……
在村口,宫九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简直是望眼欲穿啊。眼见帝火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这宫九兴奋地就像个守财奴一般,一个箭步扑上去,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道:“老大,我以为没指望了哩!这,这是钱么?嘿嘿嘿嘿——”
帝火懒散地把麻袋一扔,宫九小心翼翼地一抱,就好像他怀里抱的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帝火的声音格外的平静:“这是五十万,你拿去用!你欠医院多少?”
“五十万?!”宫九像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然后就像中了定身法!黑黝黝的国字脸变得煞白煞白,鼓着眼,裂歪着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弼嫣也瞪大了眼睛,渐渐地,她眸子里的目光,从最初的疑问变成了一缕缕的秋波!
突然,宫九像是还过魂儿来了。他抱着满满一麻袋钱,在空旷的荒野上嚎叫着,兴奋地打着滚,又哭又笑,出了野兽般的呼唤:“哈哈哈哈,太好了!我有五十万了!老子值五十万哪!哈哈哈哈,妈妈啊,你儿子有钱了,呜呜呜,我要让你老人家住单人房,给你老人家请保姆!呜呜呜——”
宫九就像疯了似的,看样子都不太正常。帝火闪过去,叭,一巴掌割醒了宫九,把他拖入出租车,交代宫九:“嗯,好好给你妈治病,不要糟蹋了这笔血汗钱!然后找份工作,好好过日子就行。不必来找我,去吧!”
目送着出租车绝尘而去,弼嫣对帝火送了一百个白眼,开骂:“臭小子,你变坏了!对待宫九,你有必要玩这招么?嗯?你明晓得他会回来!”
帝火很是无辜地翻了个白眼,桀桀怪笑着,分辨道:“嗯,我玩招了么?天晓得,我是真心实意的啊!宫九又不是女人,我没有那种爱好的!嗯,啊,不过呢,宫九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人才哪!”就像饿了一整天的人猛然见到一桌子美味,帝火连口水都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