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监区会见室。
看到父母来探监,苏磊既高兴又担忧。担忧的是,妻子没有来。苏磊忍不住问父亲:“忠秀怎么还不来看我?”
父亲强颜欢笑说:“她很好,一直说要来看你,我和你妈怕她带着孩子路上受风寒,所以不让来。”
苏磊不相信,又问母亲。
母亲叹口气道:“唉,你都这样了,还希望人家跟你一辈子?”
苏磊像挨了当头一棒,哆嗦着问:“她是不是要和我离婚?”
“她现在还不提,只是……只是……离家出走了!”母亲说。
苏磊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她去了哪儿?她去了哪儿?!”
母亲摇摇头,父亲也摇摇头:“我们不知道……”
※※※
父母走后,苏磊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几天来,为了一点小事,他就暴跳如雷,甚至跟他犯打架。
汪队副训斥他,他就以头撞墙,撞得头破血流。
汪队副只好把他单独关在了禁闭室。
精神几近崩溃的苏磊,用拳头擂着门,声嘶力竭地喊:“段所长,快来救救我吧!”
听到苏磊喊段所长,汪队副回过头来,问道:“你找哪个段所长?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不过你在这里可得老老实实。”
“好!”听汪队副这么一说,苏磊停止了喊叫。他说,“是县派出所的段一明所长。”
回到办公室,汪队副打电话与段一明所长取得了联系。
4o多岁的段所长接到电话后,就放下手头的工作,驱车多公里,几个小时后就赶到清河监区一分监区。
指导员说:“真没想到,段所长来得这么快!”
段所长笑了笑,说:“这是我以前办得案子,当然要关心一下。”
在指导员和汪队副的带领下,段所长来到禁闭室。
见到段所长,苏磊激动地说:“求求你段所长,快把我的老婆找回来吧,我不能没有她……”
听了苏磊的话,段所长明白了,于是说道:“我答应你一定找你老婆好好谈谈。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你只有好好改造,爱情和幸福才有可能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苏磊答应着。
※※※
苏磊当过临时工,跟别人一起做过生意,但都没有挣到钱。无所事事的他只好在社会上游荡,他在寻找挣钱的捷径。
一天,他与以前做生意时认识的一个叫幕凡的朋友在街上相遇。慕凡热情地说:“走,我们一起去喝酒。”
酒桌上,慕凡出手十分大方,给苏磊留下了深刻印象,令他艳羡不已。
吃过几次饭后,这天中午,慕凡又领来两个苏磊不认识的人一道喝酒。苏磊心想,如果自己哪天也能像他那样富有,那该多好啊!
喝完酒后,慕凡带着他们来到一家医院。
慕凡小声对苏磊说:“你在外面等着。”然后,他和另外两人走进了医院。
没过多久,慕凡把苏磊叫了进去,指着一辆摩托车说:“你先把它开回去吧!”
苏磊一看车上没钥匙,觉得不对,可当时也没多想,便把摩托车开走了。
下午,慕凡又弄来一辆没钥匙的摩托车,让苏磊开了回去,并且当场给了苏磊元钱。
看着没钥匙的摩托车,苏磊意识到了他们是在盗窃。他心里一阵紧张。
可是,看看手里的元钱,他的道德天平开始倾斜:半天就能挣这么多,这要比打工、做生意容易多了。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上了贼船的苏磊,开始跟着慕凡干起了盗窃的勾当,苏磊总是守在外面给他们望风。
看得多了,苏磊很快掌握了盗车要领。不久,他向慕凡要了一套盗车专用工具。
就这样,一辆又一辆摩托车被他们盗走,然后低价转手卖出。
※※※
一天,苏磊到母亲工作的商场有事,他结识了和母亲同在一个商场工作的女孩唐忠秀。
唐忠秀有着一副瓜子脸,弯弯的双眉,秀媚的双目,使人一见倾心。
苏磊一下子就看上了她。
从此,苏磊就经常往商场跑,两人渐渐恋爱上了。
有了爱情的滋润,苏磊感到了无比的幸福。可他总担心自己小偷的身份有一天会暴露。
为了掩饰自己,苏磊对唐忠秀说:“我主要是投资股票赚了一些钱,另外还在朋友的一个商店里有股份……”
怕唐忠秀不相信,苏磊还把她领到同伙的店里做证明。他讲了一大通生意经,又煞有介事地去外地进了一批货物。
天真无邪的唐忠秀满意地笑了。
苏磊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虽然自己讲一大堆假话时,两眼都不敢平视唐忠秀,但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从第一次盗窃那天起,苏磊的内心就被恐惧与罪恶感折磨着,常常寝食不安。现在,有了心上人后,他决定洗手不干了。
春节前夕,两家父母准备给他们办喜事。
苏磊有过思想斗争,他想过把自己的事告诉她。因为自己没有工作,靠什么吃饭?她早晚不是会知道吗?说还是不说?
他也知道,如果讲了实话,唐忠秀一定会离自己而去。清澈如一条小溪的她,是绝不会同一个小偷生活在一起的。
只要我从此洗手不干,一切就都成了过去,我会用辛勤的劳动来洗刷以前的污点,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丈夫!苏磊这样想着。
蜜月过完后,进入了家庭生活。
虽然家庭生活看起来很平淡,但一切都需要钱,苏磊感到了家庭经济的入不敷出。
妻子上班较远,需要一辆摩托车;父母屋里还缺一台大彩电。怎么办?去打工吗?太苦而且太慢了。
再干一次吧!这样想着,苏磊不禁有些紧张,但随即又安慰自己:不要紧,我还年轻,以后改正的机会多着呢!
几次作案后,苏磊的小家庭终于应有尽有。
面对妻了绽开的笑脸,苏磊是既高兴又害怕,他一边要承受犯罪的恐惧,一边又要在亲人面前极力伪装自己。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这天,妻子到父母那里去了,只有苏磊一个人在家,几名警察将他带走。
苏磊哭着对派出所的段所长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抓我?要是早点抓我,我的命运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段所长叹息一声,用力拍拍他的肩:“现在还不算太晚,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苏磊又哀求段所长道:“段所长,千万不要告诉我妻子,再有一个月她就要生孩子了。假如知道我是个小偷,她会受不了的!”
段所长答应了。
然而没几天,唐忠秀就知道了。
这个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的单纯女子,立即晕倒在地,苏醒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他离婚!”
苏磊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大喊大叫,他哀求段所长说:“段所长,求求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吧,好歹让我见她一面,她要打我、骂我都成!”
为了让苏磊进一步交代犯罪事实,供出同伙,也为了挽救他濒临破碎的家庭,段所长决定去找唐忠秀。
※※※
来到唐忠秀家门口,段所长就听到了哭声。
唐忠秀把自己锁在里屋里,不愿见任何人。
段所长喊不开门,就在门外不停地劝说,口干舌燥一直讲到晚上9点多,唐忠秀还是不为所动。
段所长并不气馁,第二天一大早又来了,摆出不请出女主人决不罢休的架势。
唐忠秀的父母有点过意不去,只好主动协助段所长做工作。
晚8时许,唐忠秀终于打开关闭已久的房门。
唐忠秀上了警车,随段所长来到看守所。
见到苏磊,唐忠秀立刻扑上去又抓又打:“你这个王八蛋、大骗子,早知道你是个小偷,我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嫁给你!”
苏磊不敢抬头:“我对不起你,可我真心爱你,总想让你过得好一些!”
“呸!收起你的甜言蜜语吧,我不听。就是真心爱我,也不能做贼呀!”
苏磊还想说什么,被唐忠秀打断:“我已经决定了,跟你一刀两断!等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不姓你的姓!”说罢,扭头就走。
当晚,唐忠秀便住进了医院。
两天后,一个男婴呱呱落地。
苏磊的父母前去医院探望,气恼中的唐忠秀把他们统统赶了出去。
※※※
在看守所的苏磊知道后,竟绝了食。
段所长决定再次去做唐忠秀的工作。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苏磊的本质并不坏,只是一时糊涂跟了坏人,看得出他是十分爱你的……”
段所长的苦口婆心使唐忠秀心情平静了许多。尽管她还是不肯原谅丈夫,但口气柔和多了。她录下了儿子的哭声,让段所长转交给苏磊。
苏磊听着磁带,觉得儿子的啼哭就像一快乐的歌,尽管妻子依然是责备与恼恨,他还是非常感动,他听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拿着磁带亲了又亲。
段所长说道:“苏磊,她们母子都很好,你不必挂念。她恨你,证明她还爱着你,爱和恨在同一个深度嘛。”
苏磊望着段所长,心中那种敌对情绪开始慢慢软化,他最后的防线不攻自溃:“我说,我全部都交代……”
苏磊彻底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及赃物赃款去向,还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为侦破轰动一时的系列盗窃摩托车案起了重要作用。
鉴于苏磊能积极提供线索,将功赎罪,本该定为8年的刑期只判了6年……
※※※
从清河监区回来后,段所长又赶到了唐忠秀家。
唐忠秀的父母叹口气说:“忠秀产假期满,重新上班后,人们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样。过去,人们都羡慕她有个好丈夫,头脑精明智商高,会炒股,会做生意,还会疼老婆,把她打扮得像个贵妇人。而今,‘盗窃犯’3个字成了人们攻击她的武器,她成了未婚女孩的反面教材,婚恋史被人们有意无意地时时挂在嘴边。组长呵斥她,同伴嘲笑她。自卑感使她抬不起头来。怄了几次气后,就离开了那家商场,不知去向……”
段所长不信,在再三追问下,老两口只得实话实说:
原来,当初他们就不同意女儿嫁给苏磊,如今出了这种事,更觉得丢人现眼,天天逼着女儿跟苏磊离婚。唐忠秀下不了决心,哭得柔肠寸断。远在天都市的姑妈知道后,心疼侄女,便把她叫去了……
段所长马不停蹄地去了天都市。
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了帮姑妈打理饭店的唐忠秀。
段所长说:“如果你真的不爱苏磊,可以离婚,没有谁强迫你一定要死守着一个服刑犯人。可是,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只是一时受不了世俗的压力,那么,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他在狱中盼你盼得都快疯了……”
听了段所长的话,唐忠秀再次哭了。
※※※
第二天,唐忠秀坐着段所长的车再次来到清河监区会见室。
夫妻相见,抱头痛哭。
苏磊拉着妻子的手不放:“忠秀,你一定要常来看我。没有你,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唐忠秀不住地安慰他:“我会来的。你一定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咱们的孩子很快就会长大,千万不能让孩子生活在你的阴影里啊!”
“我知道,已经想过千遍万遍了。如果你还不相信我,我就撞破头给你看!”苏磊说罢,一低头便朝桌角撞去。
唐忠秀大叫一声,阻拦已来不及了。
苏磊撞破了额头,顿时鲜血如注。
王警官将犯医叫来,为他包扎了伤口。
会见结束了,唐忠秀却哭成了泪人儿,她被扶上了车。
警车在公路是行驶,唐忠秀声音颤巍巍地对段所长说:“段所长,您放心,我会带好儿子,等苏磊出狱归来。说实话,这件事真让我过意不去,为了我们这个家庭,让你跑了很多路,操了很多心!”
段所长说:“这是我亲手办的案子,我一定要亲自给它划上圆满的句号。作为警察,我们应该时刻为群众着想,哪怕他是一个服刑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