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天气渐渐地凉爽起来。树木和田野秋意已浓,吵人的蝉声被秋风吹散,晴空一碧万顷。晨风吹过,令人感到舒爽。
祝国华明天就要刑满释放了,今天,妹妹祝翠华和妹夫徐才春专程来迎接他。清河监区会见室里,他们谈笑着,气氛十分快乐。
妹妹和妹夫的故事在清河监区无人不知,一分监区的服刑人员还把他们的故事改编成“千里送少女”的山东快书,引起了很好的反响。
曹指导员得知徐才春和祝翠华来接祝国华,于是来到会见室,十分高兴地对徐才春说:“徐才春,你们来得正好,今天就不要走了,晚上要特地为你们安排一场演出!”
徐才春曾在一分监区服过刑,今天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可是人生少有的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曹指导员,怎么好意思专门为我演一场呢。”
曹指导员说:“没什么,你就放心看吧,里面还有个节目就是根据你的事迹改编的呢……”
祝翠华笑着说:“那我们一定看!”
晚上,演出在分监区的活动室举行。这里虽然不大,但可以坐下一分监区所有的服刑人员和民警。徐才春和祝翠华就坐在民警的中间。
演出开始,一名服刑人员先演唱了一歌曲,赢得了大家的阵阵鼓掌。这时,报幕员说道:“下面请看山东快书‘千里送少女’,这是根据本监区回归人员徐才春的真实故事改编的,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徐才春和祝翠华,他们就在我们的晚会现场,大家掌声欢迎!”
“哗……”台下的服刑人员一阵热烈的鼓掌。
徐才春站起来,朝大家鞠了一躬,嘴里说着:“谢谢,谢谢……”
随着山东快书的节拍,六年前的那段奇遇又仿佛出现在徐才春的眼前。
※※※
六年前,徐才春提前获得释放,回到了家乡。
走进家门,板凳还没有坐热,年迈的母亲就从里屋领出一位姑娘。
母亲说:“才春,你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听说你要回来,你老舅托人给你领来这闺女,明儿个你们就拜堂成亲……”
母亲一席话使徐才春感到很惊讶。看着母亲身后这位胆怯的姑娘,他心里在想,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姑娘是谁家的呢?她为什么会在我家?背后是不是有其他隐情?
午饭过后,徐才春来到姑娘的屋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要和我结婚,你了解我吗?”
没等徐才春把话说完,姑娘就放声大哭起来:“大哥,我是被人贩子骗来的,你放了我吧!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啊!”
徐才春一惊,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于是安慰道:“别急,把你的情况慢慢告诉我,我不会为难你,行吗?”
姑娘停止了哭泣,然后说:“我叫祝翠华,云南农村人,家有父母和一个哥哥……”
※※※
一年前,祝翠华的哥哥祝国华因贩卖人口被判刑。
哥哥的犯罪给本是贫穷的家里带来的是雪上加霜,父亲因此一病不起。为了给父亲治病,母亲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可还是欠下好多债。
想起哥哥仍在狱中,看着久病不愈的爸爸和愁容满面的妈妈,祝翠华心里十分难过,可一时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正在上中学的她只好含泪辍学,四处找活干。
邻居好心的刘姨来到她家,说:“翠华,我娘家那儿有一家企业的张经理想找个保姆,你愿不愿意去?”
急想挣钱的祝翠华一下子就答应了:“只要能挣钱就行。”
第二天,刘姨递过话来:“行了,管吃管住,一月四百元。”
临走之前,母亲拉住翠华的手说:“翠华,吃不了苦就回家,钱挣多少不要紧,女娃最要紧的是看好自己。”
祝翠华随刘姨去了市里张经理家。
在张经理家当保姆真是份苦差事。虽说张家的儿子十四岁了,不用她伺候,可每天跑菜市场、洗菜、做饭也够她忙的。再加上张家应酬特别多,有时一天要摆两次酒席。客人喝完酒就开始打麻将,不管夜里打到几点,她都要等客人走后才把屋子打扫干净。一天下来,累得她就像散了架似的。
虽然累了些,但对祝翠华这个偏僻农村出来的孩子来说,还能承受,而最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张经理那不安分的眼神。
祝翠华极力地保护着自己,尽量不和他单独接触。
一个星期天,祝翠华起床后刚想去洗菜,张经理就走过来说:“翠华,不用洗菜了,孩子同他妈去外婆家了,咱俩出去吃饭吧!”
祝翠华想拒绝,可是张经理的脚已经跨出了门外。
“走啊。”张经理催道。
祝翠华无奈,只得跟着他走出房门。
张经理亲切地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今天想吃点什么?”
长这么大,除了爸爸,祝翠华还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这么亲近过,她急忙将张经理的手拿开。
他们来到了一家装潢十分讲究的饭店。祝翠华感到十分别扭,二十岁了,她还是第一次走进饭店,第一次坐在包厢里,第一次同一个男人在一起吃饭。
张经理说:“喝点酒吗?”
“不,我不喝酒。”
“也好,就喝点饮料吧!”
祝翠华答应了,她想,饮料是不醉人的。可祝翠华喝了几口之后,却感觉像醉了一样。望着眼前张经理那棱角分明的脸,她的脑壳像要炸开似的。
张经理说了什么她已记不得了,只记得张经理说着说着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想挣月兑,想喊叫,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就这样被张经理给**了。后来才得知,是张经理买通酒店的老板在饮料里放了安眠药。
在张经理家里待不下去了。欲哭无泪、欲告无门的祝翠华揣着用汗水、泪水和身体挣来的几千块钱回到了家。
心情稍好点之后,她带着爸妈的嘱托要去监狱看望哥哥。谁知一到市里,就落入人贩子手中。几经折腾,最终被人贩子卖到了徐才春的家……
※※※
徐才春听完祝翠华的哭诉后牙咬得咯咯响:“这个张经理真是大混蛋,他会遭报应的。这些人贩子,该杀!翠华,你知道我刚刚从监狱释放回来,我是再也不想干伤天害理的事了。我一定让你回家。”
“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请你相信我!”
“好,我给你磕头!”说着,翠华就要跪下。
徐才春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安排好祝翠华,徐才春决定做父母的思想工作。
晚上,徐才春来到父母的身边,气愤地说道:“爸、妈,你们买什么媳妇呀,你们做的是一件蠢事,这是违法的。你们哪里是疼我呀,这是在害我啊!”
父亲听了这话,还没等儿子把话说完就跳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和你妈操心费神,求亲戚告朋友,好不容易才买个媳妇,你居然这样说?姑娘是我们花钱买来的,愿买愿卖,犯什么法,我和你妈都是为你好啊!”
母亲也说道:“你是蹲监狱蹲傻了咋的?她是咱花四千块钱买来的!这可是我和你爹几年的血汗钱啊!再说,你放她走了,凭你的名声,在三里五乡能讨上老婆吗?”
父母的一番怒斥,使徐才春欲言又止。他想起父母几年来一次次的探监,想起父母的艰辛,不禁难过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徐才春又语气温和地对父母说:“爸、妈,这姑娘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我硬让人家给自己做媳妇,岂不是伤天害理呀。虽然我坐过牢,知道自己年龄大些,家里又穷,找媳妇不容易,可我不想坑害别人,昧着良心做缺德事。你们想想,假如这位姑娘是我的亲妹妹,被人贩子拐卖到外地,遭受同样的事情,您二老的心情又如何呢?你们逼我和她结婚,那不是让我违法犯罪吗?难道你们还想让我坐牢吗?”
父亲不吭声了。母亲说:“有那么严重吗?”
徐才春又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婚姻必须是男女双方自愿的,是在双方互相了解的基础上建立了感情,然后登记结婚,任何人不得从中干涉,更不能包办买卖婚姻,这是《婚姻法》早就明文规定的。再说强迫的婚姻早晚一天会破裂。今天的年轻人再也不能像你们那辈人那样‘凑合’着过日子了,没有感情的婚姻,也就没有质量,日子过得也不会幸福。我还要告诉你们,买卖人口是违法行为,无论是卖的还是买的,都犯了拐卖人口罪,我若再和她结婚,先犯的就是**罪。可你们却认为买卖妇女是**之美,使一些大龄青年或者长相、经济条件不好的单身汉有个家,你们把它视为正常的事情,其实你们不懂法。早些年我就是不懂法才走上犯罪的道路,在监狱里通过学习法律知识,使我知道了什么是犯罪,要不然我稀里糊涂听了你们的话,和姑娘强行结婚,等待我的将是法律的惩罚,所以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听了这话,父亲渐渐让步了,母亲只好说:“这,那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徐才春说:“那我明天就送她回去。”
一听儿子要亲自送她回去,母亲又急了:“你说什么?咱家现在连五十元钱都拿不出来了,四千块钱已经搭进去了,狗屁猫屁没闻着,你还跟着往里贴?”
徐才春耐心地说:“妈,咱再想想办法,要是咱不去送她,她可能还会落入虎口。想想翠华的父母,儿子坐牢、闺女又下落不明,你说人家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啊?”
父母无奈,只好含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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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才春把父母给自己做好的结婚家具卖掉了。
拿着用家具换来的六百块钱,他同翠华一起登上了列车。
坐在火车上,徐才春心里想:翠华回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她哥哥,何不在县城下车陪她一块去看一下她的哥哥呢?想到这里,徐才春推醒了熟睡的祝翠华:“翠华,咱们在县城下车,到监狱去看你哥哥去,好吗?”
翠华一听高兴的差点哭出声来:“大哥,你真好,你真是好人。我身无分文,又给你家赔进去那么多钱,我怎么……”
徐才春说:“不用说了,你说说你哥哥在白湖哪个监区?”
翠华说:“我来时带在身上的地址已经丢了,我只记得在清河监区,后面的都忘了。”
“真巧,我以前就在清河监区,知道这个就行了,到了那里就可以查到。”徐才春说。
来到清河监区已是掌灯时分。
徐才春赶忙向清河监区管教科值班民警说明情况,祝翠华又含泪讲述了被骗经过。
警官被这位姑娘的遭遇和徐才春的动人之举感动了,破例让他们会见。并查出,祝翠华的哥哥祝国华就在清河监区一分监区。
徐才春想,自己虽然和祝翠华的哥哥在一个分监区,但肯定不在一个小组,他一定是个新来的罪犯,可能见过面,但彼此并不认识。
来到清河监区会见室,徐才春一眼就看到了韩分监区长,于是向韩分监区长说明了情况。韩分监区长于是安排他们与祝国华见了面。
分别近两年的兄妹在会见室相见了。哥哥祝国华听完小妹被拐卖的经过后已是泣不成声。没想到自己贩卖人口危害他人违犯了国法,自己的亲妹妹也被人拐卖,这真是报应啊!
祝国华紧紧握住徐才春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救了我妹妹,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啊!我一定好好改造,像你学习,早日出狱!”
坐在一旁的韩分监区长也禁不住赞道:“原来是这样,徐才春,你做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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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见结束了,徐才春和祝翠华再次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也许是见到哥哥的缘故,也许是踏上了故土,列车一进人云南,翠华的话就多了起来。她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云南的风土人情,直说得刑释不到三天的徐才春心旷神怡,笑个不停。
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祝翠华终于又踏进了自家的门槛。
当父母看到失踪两个月的女儿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翠华把自己被人贩子拐卖和徐才春送自己回家的前后经过诉说完之后,两位老人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母亲紧紧拉住徐才春的手说:“好人,真是好人啊!是你救了我的女儿。”
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沸腾起来了。邻里们都来看这个送翠华回家的小伙子。乡亲们夸着、赞着,笑着。
母亲一边感激一边打量着这个壮实憨厚的小伙子,再一看女儿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个不停,心里乐滋滋的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