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一位曾长期主持策反工作的中央情报局退休高官曾经总结过叛逃者的动机可以粗略归结为三类:为钱为信仰为女人。
其实不仅仅是遗臭万年的投敌卖国所有的思变举动中都能找到以上三者的痕迹。比如年进行的第五次普查数据表明深圳逾万常驻人口中拥有本地“户口”的仅占约六分之一如此高的外来比例大概在全世界也很难找出第二份儿。之所以有那么多背井离乡的“闯世界”其目的恐怕也无非是财产、体面或者爱情。
古都北京作为党中央所在地当然不能落下个排外的骂名在这里拿到一纸户口要远比虽然寸土寸金但依然风景如画的珠江三角洲容易很多比如考进语研院的大大小小便可自动生成个崭新的身份证明虽然户籍还只是暂时先算作集体的。于是49年进城时的仅仅万父老展到今天好家伙怕是加个零都挡不住。当然其代价也显而易见否则也不会为了避免让外国运动员不如咱们皮实的上呼吸道不至于反复感染、乃至弄出大事而在奥运期间把无数白白消耗着成千上万财富的工程临时叫停;不过等洋大人抹抹嘴儿开路之后京城老少爷们儿还得接着消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遭此厄运的也不光咱金山上的北京传统体制下任何政治中心都难免被反复洗牌最终演变成一种割舍不断的性格。统治这里的往往都是外来者正像老蒋跑到台湾搞土改一样慷他人之慨比崽卖爷田更甚反正也不是他们家的怎么糟蹋都不心疼。还是人家马克斯?韦伯在万里之外分析得对北京属于那种标准的“官僚城市”除了少数世代靠卖苦力为生的商贩走卒别人(旧时主要为官吏及家属)都只把此处当成*人生中的一站而已连皇帝老子都算上任何人真正的家也不在这儿。所以呀地头蛇与过江龙之争可以休矣尤其在谁也说不清未来会怎样的今天也好让枕流这样的“土著”身上少背些指桑骂槐。
谎言重复一千次就变成真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正如带着蒙古包逐水草而居的草原民族那样中国人的观念中一窝小猪盘踞在哪里哪里就成了“家”(汉字“家”上面的“宀”象征屋舍下面的“豕”即为猪)。如今的伟大都饲料充足人丁也就随之兴旺起来但就像那些一旦被啃光便要人去楼空的草场一样真到团圆和美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京城反倒变得萧条冷清起来比如那周而复始的寒暑假以及其中最让国人念兹在兹的新春佳节。如同当年叶落归根的达官显贵研究生院里的老老少少也会在故土乡亲的召唤下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尽管是短暂的但当徐枕流站在似乎终于属于自己的空荡校园里时却油然出一种被始乱终弃般的忿恨。
佛学让智慧之光普照人间但释迦牟尼本人也不得不承认世上最大的力量还是无常。它之所以可怖不仅体现在那些人命如纸的地震、海啸以及自作孽不可活的战火纷争更骇人的反倒是那些劫后重生、凤凰涅槃当本已推倒的一切居然可以重新来过时曾经的分分合合才会真正显出其虚幻与荒唐。
就像为社会稳定贡献完所有廉耻的老妓一样早就忘了最初的逼良为娼真等颜色故、车马稀的时候倒像少了点儿什么无数次见证过新人笑、旧人哭的北京已经习惯于小心地陪着笑脸、被陌生人推来搡去到了可以喘口气儿的团圆佳节反而连马路都没人打理。当然这只是稍纵即逝的白璧微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归去来兮的淘金者把那些尚未褪去火药清香的烟花红屑、连同只属于京城老小的一晌贪欢通通扫进记忆深处换成全国流通的百元大钞。于是研究生院那两幢小楼也被粗鲁地从旧日梦转中唤醒。
枕流是那种喜欢制造事端、但却不愿意凑热闹的另类当所有人正生龙活虎地为同一件事情奔波忙碌时他往往会在一边冷眼旁观而不去锦上添花。寒假期间赶上值班警卫懒得捱在冰冷的值班室、守护终日无人进出的小院而躺到宿舍里暖暖和和地数加班费时小胖子宁愿在路人诧异的注视下笨拙地爬过被锁紧了事的栅栏门也要隔三差五到教室坐坐似乎怕忘记那久违的尘土气息;但真等到一张张相熟的面孔重新鼎沸起来时他反而连几步路都不舍得走甚至连课程表都是托同学代为领取的。
今天已经是第二学期注册的最后期限了枕流老大不情愿地来到教务处却现这里的光景远比想象中要“活泼”许多。
“她…她…她说…说她…她们…不…不管…”一个小分头正在面红耳赤地练习着绕口令。
徐枕流曾经领教过这位仁兄刚开学那会儿他曾担任过艾枚的入党介绍人结果不出半个月就把这位“妄想”向组织靠拢的“积极分子”给吓跑了;果然是“店大欺客”艾姑娘那口贵州普通话本就不大利索“邯郸学步”一番后至今都时常“拌蒜”。
“这是院里的规定介绍信都是所里开我们只负责盖章”教务处那位戴着“**式”大眼镜的老主任倒是见怪不怪。
听了半天枕流才弄明白原来是这位老兄在某大学谋得了个代课的差事需要院里出示一份证明材料内容无外乎品学兼优、色艺双馨云云。
“等…等所里开…开完…我再…再…再…”
“再…再来这儿盖章”老主任也快出师了。
“那…谢…谢…谢…谢谢…”真是理多人不怪。
“你去xx大讲哪门课?”旁边一位年纪小些的老师大概也想分杯庚。
“……音学!”
枕流从办公楼里懒洋洋地踱出躲闪着下午打趣的斜阳早知有如此多人都没有在学生证上加盖那似乎可有可无的印章他也乐得不跑到外面喝趟西北风。细想想也是反正这里的研究生都是公费培养用不着一遍遍清点人数。看来还是**好到了那会儿不分你我大概就没有如今这么多让老外晕头转向的中国特色繁琐手续了。
“魏丹——”好像很辽远的声音。
枕流吓得一溜烟重新钻进楼里手中玩耍着的学生证险些被扔进门边的废电池回收箱里。稳住阵脚后徐枕流注意到宿舍楼下一个晃动的袖带飘飘正是那位冤家路窄用纯白粗毛线编织的长款外套俏皮地盖住浅蓝色校服、显得浑然一体书包随意地拎在手中半扎的披肩长大概是刚刚加工过如今大6的中学似乎还没有宽松到这个地步尤其在语研院这块保守主义阵地上。看起来她大约是刚刚下课的样子据吴雨说假期时魏妈妈还把女儿接到外地去住过一阵。
顺着小姑娘飞扬的手臂望去三楼的一个窗口探出个小分头大概就是刚才那声呼唤的出处。虽然看不分明但从略带大河气息的中原官话和毫不扭捏的举止中看来女孩儿的眼光大概还算不错。原来那位传说中似乎遥不可及的博士哥哥就潜伏在眼皮底下可惜这个重大现着实没什么市场价值要真把同样官司缠身的魏家老爸喊来捉奸成双或者胁迫她跟远航签署个互不干涉内政协议那乐子可就大了。
等似乎并不避人的魏丹笑吟吟地颠上楼去长吁口气的枕流才眼观六路地猫出来回头看时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刚才一直躲在开学大扫除时被擦得洁净如新的玻璃门后非但起不到任何隐蔽效果滑稽的仪态恐怕还会格外吸引眼球。自作聪明的人们常常就会这样自以为天机不可泄漏其实早被有心人看了个无处藏身就像动物园里每每背过身去吃花生的猴子。正如蒲松龄点评的那样:“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推而广之大概所有让人无所适从的事情都会结伴而来比如惊吓。徐枕流刚刚溜回家门口还没来得及定神又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在这次换成了轻柔的女性:“枕流——”男孩儿手里刚买的报纸颓然落地。
“对不起啊”熟悉的红色风衣蹲去:“吓你一跳吧”原来是导师赵冉。她对自己向来很和气而且不是批给院长公子的那种一望而知的流于表面;比如那充满慈爱、似乎能够融化掉所有戒心与仇恨的目光更像是在面对着自己的亲人。可惜赵博士暂时还没来得及招徕更多弟子无法从比较中分出真伪。
“您怎么来了?”月兑口而出之后男孩儿感到有些不妥:“开学这阵儿净瞎忙了那天本打算去所里看看您的。”其实自打半个月前赵老师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荣归故里”枕流始终在东摇西逛地悠闲着倒也并非不懂得长幼有序只是实在不大习惯那种淡乎寡味的接风洗尘。
“我也是正好过来办事儿”她提起门口墙边的两个白色塑料袋这阵势赵冉反倒像是来给导师上贡的:“吴雨每天都很晚回来么?”看起来她们二位似乎相交不浅。
“没有没有”徐枕流慌慌张张地半晌才拨开门锁:“她今儿好像要去哪个学生家早上说来着”好像全世界的老师都习惯在同一天集体出击就像国际刑警统一行动而把贩毒团伙一锅端那样。
坐定枕流刚想起似乎该去拿点儿什么喝的赵冉已经打开其中一个袋子:“听顾老师说你好像在找这套《哲学译丛》我那儿刚好有。”男孩儿看到最上面那本是马尔库塞的《与文明》这套书年初刚刚出齐几天前打电话去问时都尚未到货从封面的崭新程度看似乎不像是“刚好”有的:“那是几只南京板鸭没带别的你从小就是食肉动物”赵冉笑着却没有再掀开另一个口袋只是朝茶几远处推了推。
《出埃及记》(写作于公元前年或1445年)中曾经恶狠狠地说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待伤害你的家伙千万别心存妇人之仁。可同样是《圣经》到了《罗马书》(写作于公元57年)那个时代则教导信众们:“你的仇敌若饿了就给他吃;若渴了就给他喝。”基督徒们看起来似乎越活越抽抽儿了这即便不算助纣为虐也至少有点儿缺心眼儿左脸刚挨完一记耳光又要把右脸凑上前去。但经文随后的解释却让人振聋聩:“因为你这样做就等于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的确报复他人只能增加仇恨就像用海水解渴一样永远没有了结的那天。相反以德报怨不但化敌为友而且能把你失去的加倍补偿回来。
受过纯正西式教育的赵冉博士大概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否则也不会连脑白金都没收到时反而主动去登学生的门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要在背后骂徐枕流已经养尊处优得太不通人情了。
“可惜吴泓老师去香港了否则多幸运啊能整天守着这么个大专家”赵冉一边鉴赏着通天般高大的书橱一边不忘恭维着远在天涯的老树新花。平心而论吴泓教授主攻的近现代欧美语言学研究近年来展很快他那一代“大专家”早已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好在我们这个国家在对待“历史遗留问题”时良心倒还没都让狼叼去至少学术界如此即使不再来之能战也好歹算是给体面地束之高阁了。
徐枕流正被从天而降的以德报怨弄得不知所措便想借此良机也赞美赵老师一番权且算做微不足道的谢礼。可似乎今天该着要欠足人情他刚蓄势待客厅里不知趣的手机却适时哭闹起来若置之不理反而显得刻意只好忍气吞声地跑出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程毅说6远航了点儿低烧正在宿舍将养。内容很简练就像例行公事的通报文件。
千万年前原始人类明文字本来为的是在在不能面对面时进行信息沟通。但随着社会交际的扩展大家现若你不想和某人当面锣、对面鼓时也可以拜托书面语言帮忙比如宣战书、绝交信等等。之所以在有电报伴随着电话、短信陪同着手机恐怕也是这个道理吧。
记得远航曾经提起过今天中午要去和刚刚从上海开会归来的魏一诚见面不知在外面冲撞了哪路花神回到学校就“游园惊梦”了。中医理论认为当气郁不畅引的虚火和外感风寒交攻于体表时便会导致头痛热从6远航的症状分析大概正犯了这条。表面看起来似乎是没注意春捂秋冻可根据辩证的中医学说究其根源却是在去年那疯玩疯闹的季节里内火积聚而埋下的隐患正所谓“一夏无病三分虚”。要不是当初一着不慎何至于弄得如今步步被动。所以说光解表温补只能管一时之用若真要斩草除根还得以毒攻毒也就是医理上所讲的“冬病夏治”。
说来也怪远航那边按兵不动反倒由程毅通风报信屈指可数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向来喜欢打电话的程毅却仅仅了个短信了事恐怕也大有深意值得挖掘既然不想让他这个“第三者”插手枕流倒巴不得能有人替自己费心费力地“专美于前”呢。
扔下手机跑进里屋连天书架前的徐枕流刚准备“上回书咱们说到…”却现赵老师的神色有些异样竟有些像做错事被大人抓到的小姑娘那样慌张:“这个……”细看处才现她手里捏着本似曾相识的旧笔记本。
“哦”枕流凑上去记起原来是去年秋天收拾东西准备搬来时从家里抽屉后面现的那个破本儿:“好像是我爸的您在哪儿找着的?”自从拿来后不久它便不知了去向马马虎虎的男孩儿也没当回事儿不想今天却被初来乍到的赵冉逮个正着真是缘分呐。
她指了指书架的顶层犹豫一下踩上旁边的小凳把本子重新搁了回去。不知是不是由于暖气的肆虐下来时赵博士白皙的双颊有些涨红:“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嗨我在家打扫屋子时找到的”枕流很纳闷儿自己绝不可能把笔记本丢到根本就没爬上去过的那个角落吴雨也从不乱收他的东西真是活见鬼。书上说老狐成精或许搁久了的字纸也能化白为黄吧:“想拿来当字帖的。”小胖子胡乱编了个理由不过女乃女乃倒是多次拿父亲那一手潇洒的柳体来警策过自己。
徐枕流原本已经想好今天无论如何得拉上赵老师去撮一顿地点就定在路南的那家神往已久的烤鸭店秋冬进补的好所在。正巧开学前刚得了笔进项没有春节假期的妈妈寄回来足以使他提前实现三步走奋斗目标的压岁钱请个小客自然不在话下也好顺道把“横财富”化作“夜草肥”。可任凭他磨烂三寸之舌赵冉就是咬定晚上另有安排。这位连所里例行聚餐都常不凑热闹的淑女不像是那种业余生活丰富的类型不知今天忌什么皇历愣是心事重重地匆匆告辞弄得小胖子那顿依然自说自话的烤鸭嚼得很不对滋味。
好在这种热脸对冷并不是惯例;17世纪的第三运动定律中牛顿爵士就曾明确地揭示过: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在一条直线上大小相反。任何事情都一样就拿程毅那条不冷不热的短信来说既然人家不想让自己横插一杠子又何必非得逆流而上呢?所以直到第二天晚些时候识趣的枕流才借去找别人的机会“顺道”往6远航那里探望了一下。
把式把式全凭架式。一进屋徐枕流就现这里的气氛不错很有些小病大养的意思全套药片、胶囊、冲剂、糖浆中西结合;各式杂志、光盘、饮料、零食标本兼治。
“程毅呢?”几分话里有话的语气让枕流自己都嗅到了醋意。
“啊?”6远航倒是很意外:“好像是有课吧”她坐在床边招呼枕流坐下大概是闻讯赶到的崇拜者太多女孩儿还没来得及把贡品一一过目;她拿出几包美食审视着欣赏并确定无误后都悉数堆到徐枕流面前。成为胖子也多少有点儿好处任何人都直到该如何招待自己:“他说你可能有事儿短信一直不回我也就没好再找你。”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枕流反而处在了该辩解的位置:“怎么搞的?”他只好敌进我退:“还烧么?”
“没事儿”本该十分妥贴的鹅黄色保暖内衣罩在女孩儿病中愈显消瘦的四肢上宽大得似乎有些臃肿:“昨天魏一诚不是回来么”她拿起泛着热气的水杯并没有送到嘴边而是捧在手里好像宿舍里蒸腾的暖流还嫌不足似的:“结果刚见了面就要回去说家里有事儿问他什么事儿也不说。”
其实家庭生活的柴米油盐本就不值一提只是还没进到围城里的人格外好奇而已和那些玩火的孩子一样等真烫了手才知道并非什么事情都可以去随便尝试。
“最近到一起就总吵”远航望着窗外楼下一对刚刚买菜归来的老夫妇正互相搀扶着走向日复一日的锅碗瓢盆:“你说像现在这样完全撕破脸挺也就没劲的了是吧?”
俗话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道理都一样真到危险的时候也就顾不上太多大雅之堂只好先顾那些要紧的。可反过来说板荡识诚臣只有此时才能显露出人性最直接的一面所谓“是疥子就得出脓”随着面纱被一层层撕去最后的谜底也快要浮出水面了。
“你管他回家干什么呢?还能有什么事儿啊?”枕流忽然想起昨天赵老师走后自己把失而复得的那个旧笔记本找出来时翻到的一句话:“你只能向爱情索取它可以给你的东西”。的确热恋中的男男女女常常会轻易地承诺很多不大可能兑现的海市蜃楼而这些水中月、镜中花是注定会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消散在地平线际的于是刚刚遇到点儿挫折的年轻人便开始貌似看破红尘般地抱怨爱情是如何的虚幻、多么的不值得相信。其实只有当你“行到水穷处”之后才会明白爱情仅仅是爱情和世上其它的所有种种一样它也绝不可能成为撒豆成兵的万能灵药、包治百病的点石成金。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一想到他还有个总得顾着的家心里就老觉得……”枕流早习惯了远航这种喋喋不休的车轱辘话他明白就像令人上瘾的毒品一样开始时也许是出于好奇、空虚或者寻求刺激到后来只是为了避免不吸时的痛苦、而与快乐无关。例行作之后远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中午林风还到我这儿坐了一会儿那袋儿水果就是他拿来的。”
事实上6姑娘曾经多次流露过对这位帅哥的好感也难怪林风那种不事雕琢的俊朗和干练的做派都很符合女孩子们按图索骥的标准;入学半年多以来不少即将过季的积压货色都或隐或显地试探过可惜人家就是始终装聋作哑。据狗崽队的反复调查小林君既没有梦中情人也并非受过什么有待疗养的打击而这种按兵不动反倒令他愈身价倍增。
“你看过林风QQ上刚换的签名档么?”钻回鸭绒被里的远航似乎来了精神虽然气血不交但躺在床上的她还是能“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徐枕流刚才进门时6姑娘就正在津津有味儿地对着电脑屏幕傻笑:“他写的是:‘女人乃奢侈品要等你有足够能力时才能享受。’”
看来比起那些骑驴找马甚至喜新不厌旧的负心郎林风这种量入为出的作风还算有点儿良心至少不会扰乱正常的市场交易秩序。但和所有奉等价交换为天经地义的买卖人一样你千万别指望他能对商品本身产生任何情结既然是自己的“劳动成果”钱货两讫之后便用不着对任何人负什么额外的责任。可以想见一旦性价、收支那微妙的平衡有变人家的选择与道德诉求无关。
“他怎么能这么说啊”远航眼望着天花板用断断续续的鼻音笑着丝毫看不出任何字面上的贬义。
女人往往是这样既盼着有无数傻小子在拍卖场上为自己一掷千金又希望那个倾家荡产的胜利者永远把她们小心翼翼地供在佛龛里顶着怕飞了、含着怕化了。可世界上并没有这么便宜的两全其美任何具体价格不管多高都有消耗殆尽的那天。就像收藏家马未都先生给自己筹办的私人博物馆命名为“观复”一样一切“物”即便珍贵如古董就难免轮回的命运无论是豪赌还是捡漏。
“所以呀”枕流意味深长地摆弄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大小礼包:“还是程毅比较体贴一些。”
“拉倒吧”女孩儿的情绪在触底反弹后一路高歌猛进:“人家有顾爽呢。”
每年春节之前的离京大潮中唯一逆历史车轮前进、从塞北江南赶赴都的人群恐怕就算是趁机进京“联络感情”的各路外官们。程毅的父亲虽然名义上已经月兑离国企系统单练但坐江山的基础还是多年来在“潜规则”中积累的人脉逢年过节例行打点的“优良传统”自然也就继承了下来这个寒假也不例外。于是乎上阵父子兵爷儿俩直到大年二十九才功德圆满地回湖南省亲。
听远航说在滞留北京的这段日子当中程毅不时来倾诉失恋的衷肠她也深表同情和遗憾虽不便把自己的苦处拿出来惺惺相惜但女孩儿还是很为程毅同学对待感情的“认真”态度所动容。然而枕流却一直就对此颇感蹊跷。先当时顾爽尚未回美国虽然紧迫但完全有翻盘的机会;人还没咽气呢现在就开哭似乎早了点儿抓紧时间垂死挣扎才合情合理。其次程毅属于那种比较“大度”的男孩儿通常不会出于利己而勉强别人做不情愿的事情;当然对别人要求低的人一般也不会为难自己拿得起来搁得下好合好散嘛;要说他会坠入一段情愫中死皮赖脸地不能自拔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说曹操曹操到。两声清脆的叩门未等回音不经念叨的程毅便从半掩的缝隙中探进头来。枕流和女生单独相处时还是习惯于尽量不要紧缩屋门病中的远航也正需要通风透气:“呦我就猜到你该来了”和刚才象征性的敲门异曲同工程毅俨然一副主人的口气。
“正说你呢”远航并没有下床只是把桌上的各色零食粗略收拾了一下。
“赶紧吃吧”大衣上的凉气伴随着手中热腾腾的便当:“刚出锅的”程毅打开两个一次性塑料盒:“本来我看那鲍鱼粥挺好的但好像说感冒时不能吃海鲜吧所以人家推荐的这个。”
徐枕流顺着扑鼻香气瞧了一眼那家著名老字号粥铺的伙计显然是个外行野菊花决明子粥和鸡汤捞饭虽然都适合病人服用但一个性凉一个性温风马牛不相及反倒是药性平和的鲍鱼素有治疗阴虚内火的功效正合6远航的这种体质。
“唉呀”女孩儿示意程毅坐下:“我就知道你得去买吃的。”
封建社会时期皇帝最忌讳大臣们私下结交尤其是内外勾结有什么事情可以在朝堂之上开诚布公嘛频繁的小会总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后来老毛也曾多次批评张国焘等人在党内“码山头”的异常举动。其实朋友间的交往也一样有些人总喜欢在集体活动之外搞一些私人联系往大了说是制造分裂至少也是别有用心。当然有失也必有得虽然弄得亲疏有别但同时也为“一对一”的关系展提供了必要的生存空间。
尽管程毅反复邀请一会儿共进晚餐但枕流还是知趣地“闲人免进”现炒现卖说约了同学虽明显是个托词但人家也没强留只好自己灰溜溜地蹭回家里。闲坐无事他又想起了父亲那个记录着人生感言的笔记本只言片语间也有可观之处。奇怪的是明明记得昨天翻完之后随手塞进自己专用的那个抽屉可现在却又一次不翼而飞连书架上原本藏身的所在也空空如也只剩下片被压扁的桃花孤独地待在那里。记得马克思曾经说过任何历史事件都会生两次第一次是以悲剧的形式而第二次则是以笑剧的形式。
“我实在拿不动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吴雨出现在门口“你帮我拎进去吧。”
枕流赶紧跑过去他预感到女主人即将归巢所以事先把铁门微微虚掩。大学扩招以后如今的犯罪分子也混进了知识分子队伍不屑于干入室抢劫之类的低技术含量工种用不着整天坚壁清野。吴雨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作风便不再抱怨屋里有个壮小伙子压阵的确平添了一份踏实。
“最近好像又胖了吧?”徐枕流摇晃的身躯占据了整个过道吴雨只好跟在后面顺手帮男孩儿把露到外头的衣角掖进裤子里:“看来得控制你的卡路里了。”
如今登堂入室的宠物狗可以分成两类像狼的和像猫的;让异性垂青的男人也有两种够“”的或够“靓”的可以分别满足女性朋友们“被拥有”及“拥有”的渴望。很遗憾枕流同学只能属于“等外品”但领只“维尼熊”回家也并非没有好处这种向来懒得在外型上下功夫的男孩儿至少比那些整天“花枝招展”着的帅哥让人感到省心就像“不将修眉斗画长”的良家**一样。
刚刚开学作为班主任小吴老师正是千头万绪的时候比如昨天就没来得及回家做饭于是便堤内损失堤外补不出个把小时便张罗了一桌子美食荤素搭配、色香俱佳。现如今各式烹饪培训花样百出什么日韩料理、法式大餐甚至印尼风味、拉美情调不少小资家里把壁炉式专业面点烤箱都置办下了可结果呢往往连个白薯都不会烤光烫手玩儿了。其实参加此类家政训练的年轻白领们与其说是想艺不压身倒不如说是在享受过程本身带来的体面要的就是这个品位舍得拿万儿八千学费打水漂的败家子你能指望她“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么?这路人实现男女平等后主要的战场早就从灶台转移到了床上怪不得现在事业稀松平常却做得一手好饭的中国老爷们儿越来越多呢照这么下去白天玩儿命工作、回家享受相夫教子的大日本皇军早晚还得打回来。
吴雨当然没受过专业训练操持的也不过是些经验主义的家常便饭但冰雪聪明外加多年磨练不敢说化腐朽为神奇也算得上量变中的质变了。其实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饭店里检验厨师最常用的题目就是鱼香肉丝之类的粗茶淡饭能在俗中见出不俗才算本事;鹿鞭熊掌一年才能碰上做几次?而且也没那么多龙肝凤胆给你糟蹋。
“对了……”枕流一向吃饭很快这都是当年留学那会儿过集体生活搭伙时练出来的酒足饭饱之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笔记本:“您看见了么?”
吴雨吃起饭来很规矩一般没有谈笑的习惯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以后只有在细节之处才能看出家庭背景的差异。听到小胖子的疑问她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做出任何更多的表示只是用筷子在碗里翻动着那块外焦里女敕的菠萝咕咾肉。
虽然满月复狐疑但徐枕流也没有再刨根问底只说可能自己给收忘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至少在他看来如此。于是小胖子抱起一大桶黄桃罐头卧到了沙里。
体育频道正在播送一则有关“玻璃美人”赵蕊蕊的消息内容无关紧要大约又是“伤势恢复良好、医生充满信心”之类的屁话耳朵早就磨出茧子了。不过这位拥有1.26米长腿的姐姐倒真是枕流不折不扣的梦中情人从她还仅仅是八一女排青年队成员时男孩儿便“一见倾心”连人家姥姥家姓什么都了如指掌。其实令徐枕流情有独钟的异性往往都是看起来能包容他的类型无论气质还是身材当然后者仅从纵向着眼。
“今天学校开教研会”打扫完战场吴雨一边擦着护手霜一边拍拍正在犯懒的枕流。原来作为科研带头人这学期轮到她和另一位女老师去离院部不远的教委参加岗位培训有两个班可供选择周六下午或者晚上。结果人家那位家庭主妇顺理成章地以要接孩子做饭为理由先下手为强把十点来钟才结束的夜场留给了“孑然一身”的小吴老师:“我本来想说咱这儿也有只国宝熊猫等着喂呢”她捏了捏小胖子手感极好的肚子:“就怕人家不认帐。”
徐枕流明白一向不喜欢人挨人、人挤人的吴雨从小就习惯骑着车来来往往一双修长的美腿大概就是这样练就的;工作后虽然学校离家不近但也宁愿不到公共汽车上去感受彼此的温度。平时倒无所谓可这次要让她半夜三更独自风雪夜归还真有点儿含糊。若不是兼济天下的枕流女乃女乃把家里空着的三室一厅借给了某位刚刚结婚的学生每逢那天晚上她还可以就近到那里打尖儿借宿可现在……
“我有个地儿!”枕流从沙上猛然跃起手中的罐头溅了吴雨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