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洪武三十年朱棣快到四十了。
窗外的鹦鹉在架子上打圈脚上的铁链与架子撞的叮当作响。
梳洗太监在修朱棣的胡子。
一把撩起胡须朱棣很得意地看向我:怎么样?
“美髯公大人您已经问了第三遍了。”
“你与我同去吧。大同还不错。”
手托着下巴看他好像很认真。这才兴奋起来:真的?
昨天接的圣旨四月督筑大同五月又得去备边。这些年沐英死蓝玉被杀傅友德、王弼和冯胜被赐死去年汤和又病死。能打仗的就剩下这些年长的王爷们了。好多年没出去过了北平转的实在无聊。今年年初给高炽娶了亲想起来十五年前的那个小孩也要做孩子的爹就感叹时光荏苒。现在面前的朱棣也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坐在大树下比定力的年轻人了。接过他手中的镜子我看了看自己。
“你没变我老了。”朱棣说。
“我总归会老的。”还有五年青春的神话就将终结我的面容与躯体也会按照常态走向衰亡。
计划不如变化快原定四月初一走三月十九大同就闹出了事情。他先去我还是四月再去。
十三岁高煦这次被他父亲选去大同兴奋异常。朱棣赏他一匹枣红马惹的徐莹十分不高兴。
“此子像我。”徐莹的不高兴挂在脸上朱棣却用一句话惹出了所有听众的联翩浮想。
两个都是亲生的徐莹再无他话。
朱棣率众走后不多久某天一大清早张孝和掂量着老身子骨一路小跑到福安宫外说有要紧的东西给我。
这东西用只檀木盒子装起盒子上有周王的封泥。
“送信的人呢?”我问张孝和。
“就在外边候着。”
“叫他进来。”
朱肃派的人进来时我已经翻起盒子中的那本修改过的袖珍方。
“你们王爷王妃可好。”
“谢王娘娘牵挂都好。王爷还有封信给您请您务必不吝赐教。”他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我眼前。
“你们王爷太客气了。”
丫头青溪接了递到我手上。
朱肃是要让我再看看他写的医书我这个门外汉能有什么好主意无非就是把以前生活中听来的小窍门和医生叮嘱过的日常护理再告诉他。
张孝和带着周王府的那人出了去。
人一老就容易回忆以前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十五年前的模样但我知道今年实际年龄已经41王缇的年纪是31。身体年龄还停留在26上快被念叨成妖怪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摊开在眼前的袖珍方看不进半个字。无奈之下也不想浪费时间顺手将书合上这几天鼻子一直不太通估计是要感冒了。于是对青溪说:去厨房拿杯姜汤来。
心中默念着朱肃那信上那小诗:“青风骚客逆风陌上行。匆匆年华逝茫茫惊谁心。”
他也觉得自己老了么?
前些年被流放到云南得罪了自己老爹也是这个下场云南之行除了能给他的医书增加点内容还能让一个风流倜傥的诸侯变的这样小心翼翼唯恐行动举止有半点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看来天下任何职业都有风险王爷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这些年我与朱肃有通信朱棣也一直知道我知道的现代理疗知识对于朱肃的医书编撰到底有多少用我并不清楚只是朱肃与我聊的内容早已不只是什么医药类这个老朋友即使五年没见我也能在他的信中看见他的心沉淀下去。
收好这信。青溪也端着一碗姜汤回来了。
感冒一直没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果不其然隔日午睡时这十年的事情突然就像蒙太奇一样在脑海中飞快地开始翻页似乎到了一个关口记忆又停顿下来。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大雄宝殿的牌匾看的我头晕于是向左转明明知道前面是个大坑还是如同以前那样走了进去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本来空旷的地方一下子围聚起数不清的像狮子一样的野兽它们的低吼让我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也淹没在混沌之中。
我知道我烧了。从记事起只要做这个梦我就知道自己要痛苦那么几天。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能睁眼的时候看到徐莹在模眼泪心里酸只是拉拉她的手随后又不清楚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老头说:怕是不中用了王妃还是给王娘娘准备后事吧。
来这十五年要么不生病要么就是要命的事。罢了罢了随天命吧。
也是命大竟然没死。不过也月兑了层皮直到瘦的月兑了人型才能下地行走此时已快到四月中了。微风从庭前穿过我都经受不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真是来如山倒去如抽丝。
一日酉时初歪在小花园的亭子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望池塘里扔鱼食湖边走来一队太监点着防风灯替换下原先的那拨。脚边趴着的临清狮子猫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以为它要醒了却看见它又趴下蜷做一团。这猫是高炽送的。
不多会小五报说高煦从金陵回来了。
“其他人呢?”我倒觉得奇怪了。
“王爷与其他人都还在金陵只高阳郡王与齐大衍回来了。”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急匆匆地身影。
“姨娘我回来了。”高煦兴高采烈地冲到亭子里。
“父王听说您病了自个抽不开身让我先回来探望您。姨娘您瘦了好多那些个庸医怎么忒的不中用拉出去打一顿。”在灯下看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身暗红圆领裘服滚金的边系了根玉带在腰间我虽然不是十来岁的女子看到高煦也不由得笑的嘴角也弯起:转个身给姨娘看看。
身后衣服上全是折子我笑道:你这个样子啊正好是那个成语。
“什么成语?”高煦被我笑的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风尘仆仆。”
我说出这四个字顿时觉得自己的笑点怎么变的这么低了。
高煦兴奋的一路上都在讲见闻到了徐莹那见高炽已经坐下。他见我进来连忙起身。高煦先是见过自己的娘再是给大哥打了个招呼。吃饭时高煦依然兴致不减显然还没到大同就折回的高煦已经开了些眼界。
他对这次陪他回来的曲静风产生了某种近乎于崇拜的情愫。徐莹禁不住他的哀求招来曲静风问他愿不愿意收高煦为徒。
王爷的儿子的师傅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差事。不仅轻松而且比一般的侍卫似乎更有前途点曲静风却面有难色。他这么一迟疑惹的徐莹面子上下不来多好脾气的人都见不得这样吧。
“既然曲先生面有难色我们也不便强求。”徐莹冷冷地结束了这场会见。
我原本以为曲静风离开的时候会有惶恐与后悔却只在他的脸上看见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也是那一刻我对曲静风的印象有了颠覆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