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晚,蓝守海却没回来,连同蓝慕攸及东方朔都没回来,蓝慕远正好轮休,见二弟回府,往他身後探了探,奇道:“父亲和阿朔他们呢?”
“临出营时,又给请回去了,爹原是要让阿朔他们回来,不过拗不过营里那些人要灌酒,所以都留下了。”
过年,营里还是留了人轮值,阿朔之前在军中待过,名义上去护送十二皇子回京探望皇后,就此滞留京都,此番回营,大伙儿早想着要好好款待他,不过碍於军令森严,难得遇上过年军中摆宴,大伙儿就等着这个机会灌他酒,怎麽可能轻易放他走?
蓝慕远点头,“那几个小子原来就是在商议这事啊?怪不得前日我经过时,他们就闭嘴不谈。”
拉着大哥,蓝慕声朗笑,顺手用力拍了兄长的背,道:“大哥今儿可得挺起腰杆当家了。”
两兄弟说笑着走回内院。
慕越没等到父亲给压岁钱,倒是要发压岁钱给两个小的,小脸就一路垮着给两个嫂嫂看,二女乃女乃将她搂到怀里,又掏了个紫绸纱做的金鱼荷包,慕越高高兴兴的接过去,却不是看里头的东西,而是拉着二嫂追问这荷包样子这麽别致。
二女乃女乃面带得色的说:“这个听说是京里新款新样的,是大高嬷嬷带来的。”
大高嬷嬷又来了,这一次却是要长久住下来,因为高嬷嬷的三个媳妇儿,挨个儿差着月生娃,一口气家里连着三媳妇轮着坐月子,家里忙不过来。求了二女乃女乃恩典放高嬷嬷回家去,帮忙照顾三个孙子,二女乃女乃当然立刻允了,但高夫人担心女儿无人照料,就把大高嬷嬷给送过来,顺道也把大高嬷嬷的家人都送来。
同时也把京里最新的消息也捎带上了。
二皇子近来风头颇胜,因大雪酿灾,二皇子受命走访灾情,倒是让他挑了不少弊端出来,巧的是被刮的。大都是挺三皇子及皇贵妃一派的地方官员,向来不评论皇子办差的左右二相,这一回非常识时务的,在皇帝跟前大力称赞了二皇子一番,把二皇子夸的让人觉得这天下就二皇子独一份了,别无他人了啊!
皇帝本来很高兴的,谁知,回宫之後。皇帝越想越不对,这天下唯二皇子独一份了,那还要他这个皇帝做什麽?可是前头才赞二皇子好,後脚他又去挑刺,不就显得他这个皇帝小气了?皇帝接着钻了牛角尖,命人去彻查左右二相。近日可有与二皇子一派的人私下接触。
这一番排查下来,果然让人发现,左右二相都不乾净,拐弯抹角的与支持二皇子的人有所来往。这下坐实了皇帝心中所疑。一次两次下来,皇帝颇为倚重这支为他探察隐事的侍卫。不过人的疑心病一旦发作,那是什麽毫无相干的事儿。他也能摆在一块瞎琢磨。
这支侍卫队被他命名隐龙卫,专事侦察朝中百官的隐事的。
京里因为这支隐龙卫初次出击,就让因力持中立的左右二相,职务险些不保,因而引起了朝中人大力关注,但这支隐龙卫却是神袐得很,没人打探得出成员有那些人。
慕越听着心里暗惊,隐龙卫?这不是阿朔当初奉四哥之命成立的吗?可那是在四哥初登宝座之时,怎麽会老皇帝还在,隐龙卫已然现世?
这支隐龙卫只在京里行动,因而对蓝府的女眷们来说,也只是当故事听听罢了,男人们却早就耳闻,蓝守海去信兄长关切此事,蓝守山回信道人行得正坐得正,自是不怕影子偏斜,蓝守海看了信却觉头疼,兄长这文人的书生意气,有时发作的很不是时候啊!
他觉得这是隐忧,得防着,於是下令要所有人谨言慎行。
隐龙卫既然侦察百官隐事,皇子们也跑不掉。
四皇子的幕僚私下议论起来。“殿下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你们懂什麽?”倪先生冷哼。“献策的是四殿下,也是四殿下去筹办的,隐龙卫办差时,却独独撂过四殿下的隐事不提,皇上会怎麽想?”
众人想想也是,也就不再提起此事。
倒是朝中人事好一番变动,被刷下去的官员中有二皇子的人,也有三皇子辛苦培植的,更有八皇子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经此事後,京官一片新气象。
四皇子的幕僚们总算看出一点好处来了。
人事变动,腾了不少空位出来,纵使四皇子一时安插不上自己的人,但相对的,其他皇子的人也被撤换下不少,四皇子努力几年,愁的不是没人,而是没有好位子安插自己人,他起步晚,不像其他几位皇子,他们的势力网有些甚至是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成形结盟,至今不下二十年,这番清洗之後,不止那些文官被撤换,就连武官勳贵们也被狠狠敲打一番,谁让他们在皇后孝期里还不安份!
倪先生私下倒是觉得左右二相冤枉,都在京里住着,能与二皇子的人完全没有往来吗?别逗了!就算是府里的采买上街买个菜,都有可能与二皇子一派的人擦身而过啊!更何况左邻右舍能完全不相往来吗?当然不可能!
但四皇子这一招厉害就厉害在这儿,左右二相为二皇子歌功颂德,一时不慎过了头,下朝之後,小太监适时的递上一句,“二皇子真是用心办事,连向来不夸人的左右二相也赞他!皇上真有福气!”
二月初,严芳珂的婚事正式告吹,隔日,严芳珂便到祖母跟前跪下,“孙女儿不孝,为孙女的婚事家人受累,孙女自愿到庵堂去为祖父、祖母还有父亲诵经祈福。”
严老夫人没想到孙女儿忽然来这一招,被惊得昏死过去,侍候的人一团忙乱,总算将人救醒回来,严老夫人拉着长媳咦咦唔唔,说了好些话,大太太轻拍着婆婆的手安抚她,转头温言问道:“珂姐儿,你年纪还轻,我们做长辈的怎麽忍心看你去庵堂呢?”
严芳珂却哭着摇头,哀求祖母恩准,大太太让人拉她起来,她却死咬着唇不肯起来,大太太只得转而劝老夫人。“母亲,还是让珂姐儿暂住到庵堂去散散心吧!”
严老夫人对她怒目而视,大太太视而不见的哄着:“珂姐儿婚事受挫,她现在留在府里,心里头也难受,不如让她出府,去庵堂暂住些时日,过阵子再把人接回来。”严老夫人犹咦唔说不停,大太太又劝哄几句,总算把事情摆平,严芳珂暂时去庵堂小住,大太太应承老夫人,过些日子,她想孙女了,就派人把严芳珂接回来。
二太太这回却没再出来闹腾,女儿出府,她都不曾出来,大太太使人去二房瞧,嬷嬷去瞧回来禀道:“二太太好好的,只是蔫蔫的,没什麽元气。”
自那天拉着嬷嬷们来找大太太理论,却被大太太狠狠的骂了一顿後,二太太便足不出户,往常是装病躲着侍候长辈,现在是连理由都不说了,只闷在房里,二房的两个哥儿也不常去探她,整日跟在严大爷身边学做买卖。
大太太叹了一声,问自己得力的管事媳妇:“我那日可是做错了?”
“大太太,您没说错啊!二太太确实是不孝,再说,二房向来占大头,是您和大爷厚道,不与他们计较,二太太做得实在太过了!”
大太太心里明白,严二爷的死,与蓝家那次的意外有关,可这事得烂在肚里,谁也不能说,可这根刺紮在心里紮得深,时不时就会被二太太给撩拨得生疼,逼得她有时会想不管不顾的把一切嚷叫捅开来,看二弟妹可还有脸,在家里喊着长媳欺人,家里人欺她孤儿寡母的,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做来的吗?
看大太太神色阴晴不定,管事媳妇连忙开口说些喜事。“瞧奴婢这记性,竟忘了给大太太道喜了。”
“这是怎麽了?”大太太回过神,掐着掌心肉,挤出笑容来问道。
“咱们瑜姑女乃女乃有喜了!”
屋里侍候的丫鬟们听了纷纷道喜,“咱们瑜姑女乃女乃是个有福的,不过领姑爷走个亲戚,就讨了差事,听说蓝家大爷颇为倚重他。”
说到这事,大太太总算露出笑容来。
得知严芳珂还是被退婚了,蓝府上下对她倒是蛮同情的,只有严氏的人,想到她娘惹出的麻烦事,就不免带了火气。
慕越对这事颇感气愤,她对大女乃女乃道:“男方退婚的理由是什麽?”
“很简单,八字不合。”这个理由够扯的了,都已经快要成亲,才以这种理由退婚,实在是欺负人。
“难道就这样让人退婚?”
大女乃女乃苦笑。“这其实怪不得人家,谁让二太太先做下错事?”
“城里放利钱的人多了,逼死人的不只她家。”慕越道。
“是啊!但,苦主告官的又有几何?闹得满城风雨的又有谁家?”
说到底苦的是严芳珂。
“其实对方退了也好,免得为了脸面硬将人娶回去之後,再想方设法的折腾人来的好,至少芳珂还好好的。”
慕越心想,这明明不关严芳珂的事啊!大女乃女乃看慕越的情况不对,把侍候她的人全叫来叮嘱一片。
“七姑娘素来是个心软的,见芳珂表小姐被退婚,她心疼芳珂小姐吧!”何妈妈如是道,大女乃女乃想想也是,严芳珂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
慕越回营後拉了关荷说这件事,关荷看着她良久,才问道:“七姑娘可是後悔当日劝那老丈去告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