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凛冽的冷风吹得虚掩的菱窗发出痛苦的申吟,呼啸而过的风雪像一场残酷的厮杀,无情地撕破了属于夜色的寂静。
蓝忻披着一件淡蓝色的罗衫纱衣,举着碧玉莲花烛台,脚步轻盈地走到了窗边,透过小小的缝隙,那一抹刺目的白如夜晚的幽灵在她眼前飘过。
雪,下得好大了!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木然地准备将窗户紧闭,蓦然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幽冷的眸子,仿佛墓地里诡异的火光,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力量。
那是……
蓝忻慢慢地放下了手,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那个静静地伫立在雪地里的男人,难道他疯了吗?这么冷的天气,他穿得又如此单薄,他必定会被活活冻死。
霎那间,她很想将他关在窗外,他那样邪恶的男人,早应该被天谴,可是,凝望着皇甫仁和苍白的脸庞,她的心里又涌动出一丝丝的怜悯,记忆中,他总是那么孤独,如同被一切所遗弃、所厌恶。这样的人,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痛苦吧?
她在胡想些什么呀?她拼命地摇头,拼命地阻止自己不去看他,然而,骨血里那种无法自拔的悲天悯人又迫使她不忍心放任不理,或许,他注定是自己的劫吧。
蓝忻无奈地苦笑,取出一把蓝绸雪伞,推开门,打开伞,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地踩在雪地上,不情愿地向着皇甫仁和靠近。
在离他一丈的地方,她再也走不下去,默然地看着他,竟不知该怎么对他开口。想起这些日子的折磨,想起他对莫夕的伤害,她恨不得冲上前去,抓烂那张冷俊中带着邪魅的脸。情不自禁地,她攥紧了双拳,木质的伞柄发出了吱吱地,仿佛即将粉碎的声音,深种的恨,她要怎样才能发泄。
“很想杀了朕吗?”。他淡淡地笑着,眉间的积雪随着他的浅笑而微微飘落。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监视我吗?”。蓝忻愤怒地瞪着他。
他没有发火,反而笑得更加明显,如愿以偿地勾着嘴角,“朕只想看看你。”
蓝忻茫然地愣在那里,不明白这样复杂的一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前一刻还在深仇大恨地折磨她,而现在居然在温柔地对她微笑,似乎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那些血腥的惊心动魄,他们之间,就像这轻轻的、洁白的雪,柔软得让人不舍放弃。
然而,她不是那种只记得别人好处的傻瓜,那些刻骨铭心的眼泪,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猛地一掌,响亮的耳光声在风雪中回荡,她呆呆地看着他腮边清晰的手掌印,不可思议着他的无动于衷。
“真地那么恨朕吗?”。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般沮丧,低垂着眼皮,失落地再次陷入了孤寂中。
“你……你……”,他今日实在太反常了,蓝忻忐忑地看着他,莫名地很想要安慰这样悲伤的人,可是,他是皇甫仁和,是人间的魔鬼,是不配得到任何同情的……可怜人。
蓝忻强忍着心底涌出的源源不断的疼惜,慢慢地向后退去,忽然,皇甫仁和伸出双臂,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将她锁紧了自己的怀里面,“不要走,不要离开朕。”
“皇上”,她心乱如麻,喃喃地唤着,“皇……上……”
“只要今天就好,留在朕的身边,陪着朕,朕不想一个人。”他越抱越紧,生怕她从自己的怀里消失。
“小凝,你说皇上是不是真地爱上了她?”远远的亭廊下,崔灏面无表情地看着庭中紧紧相拥的男女,心中的某个地方,像被针刺穿了,干瘪得流不出一滴血。
没有舌头的宫女,嫉妒地拉紧了手中的绣帕,撕拉一声,一分为二。
“你也不喜欢他们在一起,对吗?”。崔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种阴冷,“他们不会在一起的,没有人可以从咱们的手中把皇上抢走。”
小凝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人可以抢走皇上,皇上是属于她的。
“好冷”,皇甫仁和像个孩子似地挤了挤眼睛,弯腰钻进了蓝忻披着的纱衣里,满意地笑道,“还是这里最暖和。”
蓝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要……你要干什么?”
“身为妻子,看到夫君衣着单薄,你没有解下外衫披在朕的身上,已经是不守妇道了,难道还要赶朕出去不成”,他耍赖地靠在蓝忻身上,用手搂着她的细腰。
蓝忻无所适从,他从来没有如此过,她自然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只能任其所为。
“陪朕去个地方”,他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迎着风雪向日居宫的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