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我作什么要提议他们进城去……都是我害了少夫人,是我不好……”
无言山庄中,一片惊慌下,小五在众人面前不停地谴责自己。自从三日前箫无弦把昏迷不醒的默默带回后,山庄再也没有安静过。小五每天都来打听默默的情况,只要听到她没醒转,他就打自己耳光骂自己。众人免不了一次次将他劝下。最让人担忧的倒不是默默,大夫已经看过,说她没有性命之忧,服过汤药不久会醒转的。无弦的状况反倒是让人忧心不已。眼见第三日到来,默默睡在床中脸色苍白,依然没有一丝醒转的意向。无弦守在她床前一刻也不肯离开,不眠不休的,让人煞是担忧。老太君等人也是一天数次地看视,忧心忡忡的,箫老爷又北上了未归,庄中上下一片忙乱。
箫无弦抚着默默的发丝,嘶哑着声音只无声念叨:“默儿,你一定要醒来……”
无瑟被这忧伤的气氛吓坏了,扑在床边大哭起来:“默儿姐姐,你快点醒吧……别折磨哥哥了……”
众人正想拉开她,默默额上的紫星忽然大放异光,惊得一干人等都呆住了。紫星亮了一阵,渐渐淡去,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众人大惊失色,不知是何预兆。箫无弦更是吓得本已无血色的脸色更加青白,焦躁地抱起她,失声叫道:“默儿,你怎么了?你快醒来,不要吓我……”
默默正在做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田间小路,很长,她在跟谁说话。果果!是的,她跟果果说话!是了,果果说,她要穿越去北宋!一瞬间她脑子一闪,急忙叫道:“果果!”睁开眼来。脸上似有水滴落,她听见一片惊呼。
“醒了,她醒了!”这声音很清脆,惊喜若狂。她看向发声处,入眼是一个穿着女敕黄衣裳的古装打扮的女子,她脑中又一闪:她已经穿越了?
一个头发半花的老女乃女乃与一个妇人相互扶持着直念“谢谢菩萨”,打扮亦是古装。不用说,她真的穿越了。已经回到千年前。忽然身子被人用力抱住,一个男音激动无比地喃言:
“默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她只觉得胸口巨闷,抬头看去,一张带着泪痕的男子面容近在眼前,她吃了一惊,忙向后仰去想要拉开距离,却发觉自己就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她奋力推开他,吃惊地说:
“你干什么!”
那人似乎没有任何防备,被她推开,跌在地下惊惶地看着她。他面容清削,面色青暗,唇边布了一圈淡淡的胡茬,看起来十分憔悴。她冷冷地看了看他,发现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自己,不由地缩向墙边。
箫无弦被默默眼中的冰凉吓住了。她的眼神,怎么会如此冰冷?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刺猬,警醒地看着四周。但是默儿一直以来都是眼神清亮,温顺得就像一只猫儿的呀!他吃惊地扑过来,叫道:“默儿,你不用怕,我是无弦啊……”
她急忙挥手抗拒他的靠近,道:“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
箫无弦惊呆了。无瑟近前一步急道:“默儿姐姐,你怎么了?”
老太君与箫夫人惊疑不已,也着急地询问起来:“默儿,你是不是哪里不适?”
默默眼放冷光,声音更是冷得吓人:“我不认识你们,别靠近我!”
众人不由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太君有些定力,急忙叫人去请大夫。箫夫人惊疑地拉住老太君,低声道:“娘,默儿不会是又失忆了吧?”
箫无弦闻言,惊慌地看向她。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目光,那原有的清亮温顺已是无影无踪,不由地脑中一响。
“不!”他喃喃,抱住头。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他们刚刚才定下情啊!他只觉头痛欲裂,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他只觉天地晕眩,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冲去。
“哥哥!”无瑟追了几步停下,无措地看了看床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害怕地躲到女乃女乃与母亲身边。
默默看见那个慈爱的老女乃女乃慢慢靠近自己,柔声问道:“默儿,你怎么了?你不认识女乃女乃了?”
一时间女乃女乃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她的目光渐渐平静,却依然少不去那份冷淡。她看着老女乃女乃摇了摇头,缩向一旁。这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默默,这个是帅哥的女乃女乃,还有其他家,她们都对你很好的,你不要伤害她们哦。”
果果!她惊喜不已。刚想寻找它,又听见果果道:
“别说话,我们现在是心灵感应,别人听不见的。”
她顿住。果果又说:“默默,你先打发她们出去吧。”
默默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淡淡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老太君忙吩咐大家离开。临走前,她又拉住默默的手柔声说道:“默儿,你要是需要什么,随时叫人,啊。”
她轻柔的手与声音都让她胸中暖意涌现,无法拒绝,要是换了其他人,早被她将手一把甩开了。她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看着老女乃女乃离开。随后有人将门关紧,她急忙转头四处寻找果果。终于,在桌子上那几碟精致的点心旁看见它,它正抱了个桂花糕美滋滋地拼命啃呢。默默无奈又好笑,想要下床抓它,才发觉身上酸痛无力。她忽然想起自己情况如此糟糕,刚刚那个男的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被推倒了?果果感应到她的心思,塞了一口的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默默,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帅哥身子怎么那么弱,一下子就被你推倒了?”
默默点头:“对啊,而且,他好像在哭,为什么?还有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好像都认识我?我不是才来吗?她们怎么会好像跟我很熟一样?”
“什么才刚来啊,你都来一个多月了。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果果拼命地啃着糕点答道。
默默奇怪地问道:“果果,你怎么好像几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还说,我被幻化成一颗星星长在你额头上,你来了多久,我就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果果吃得就像跟糕点有仇一般,“而且,这里的糕点也真的好好吃哦……”
“天啊,你还真是只吃货!”默默无语地白它。她环顾四周,打量着房间。好精雅的闺房啊!雕梁画栋不必细说,那半圆形的窗子边,竟然有一丛碧绿的青竹,最让她惊喜了。窗边的桌子上还摆了一个花瓶,瓶中插着几支她叫不出名字的粉色花枝,与青竹相映衬,雅致之极。看得出布置房间的人心思非常细腻。她不自主地走下床,在梳妆台前抚看了一阵,又转过屏风走到衣橱前,打开衣橱门看里面花花绿绿的衣裳。她伸手在衣衫上模了模,惊喜地道:
“是丝绸啊,果果,好滑……”
“你身上的也是啊。”果果百忙中回了她一句。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丝质内衫,轻薄如无物,不由地抚着身上的衣物欣喜不已。她又在房中转了一遭,自语般叹道:
“这里真的好漂亮啊……”
“默默,你这回真够无情的了。帅哥守了你整整三天没吃没睡过了,好不容易盼到你醒过来,你竟然不记得他。他可是爱你爱到发狂啊,真可怜……”果果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喋喋不休。
默默讶然:“三天?我怎么了?”
“你跳进水里,差点溺死了。还好帅哥把你救了。你昏迷了三天,帅哥好伤心啊,你刚才也看见了,憔悴得跟小老头似的……”果果又吃了一口,边说道。
默默恍然道:“刚才我醒来的时候好像有水滴在我脸上,这么说,是他为我哭的?”
“没错。你知道他对你情意有多重了吧?可是你竟然不记得他了,对他打击太大了……”
默默闻言,有些不屑道:“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他怎么那么懦弱?”
“唔……呃……”果果忽然被噎住,顿时直翻白眼。默默急忙跑过来找水,见桌上有一杯冒着清香的茶水,她倒出一些给它喝。果果顺下气,感叹道:“这茶,就是香!”
默默看了看,茶水确实清香扑鼻,水中花朵飘逸,她才觉得口干,便喝了几口,果真是唇齿留香。
“这茶呀,是你未来婆婆给你准备的。”果果抚着圆鼓鼓的肚皮又说道。默默差点呛到,不由地白它一眼。果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道:“默默,我必须为帅哥喊个冤。”
“什么?”默默不解地问道。果果跳起来说:
“你刚才说帅哥懦弱,这可冤枉他咯。他是爱你爱到入骨,怕你死掉了,所以才会哭的。”
“爱我?爱我什么?怎么会爱我?”默默不以为然。她可不是个懂爱的人。
“不只他爱你,你也爱他。这些事情很复杂,看你现在也是不懂的了,真麻烦……”果果苦恼地挠起头来,“这老天爷是怎么回事,干嘛把你的生活安排得这么复杂……”
默默惊讶地睁大双眼:“开玩笑吧,我怎么爱他?我都不认识他。”
“都说了你不记得了嘛……”果果又说,“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你不记得的那个月里,你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乖巧温顺,就跟一只猫似的,跟你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我是真的不相信。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默默无法置信。
“你的情况嘛,”果果模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是超麻烦。你来到这里之后,正如我所预料,你失忆了,不记得在当代的一切。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糟糕的是,你昏迷过一次以后,现在醒来,竟然把来到这里生活的那段时间的事给忘了个干净。神啊,帅哥一定快伤心死了……”
默默试着从脑中找寻些蛛丝马迹,却依然丝毫没有印象。她不禁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噢,天啊!”果果作晕倒状,“你连我都不信了,真让人伤心。”
默默沉默起来。她打量了这个精雅的房间一阵,心情复杂。她想起刚刚所见到的人,确实像与她非常相熟的样子。这可麻烦了,她可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要知道,她对人冷淡惯了,所有人都不敢接近她。刚才那群人,看起来对她好的不得了,她该怎么面对呢?想到这,她忽然很想逃避。她也不想伤害别人,但,她实在不会向人展现她的友善……
果果知道她的心思,打个呵欠,道:
“默默,不要逃避啦,你逃不掉的。你跟别人相处,其实就像跟我一样就好啦。”它说着飞到默默的床,倒在枕边昏昏欲睡。
默默踱着步在房中不安地走动,回道:
“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做不到把别人当成你,如果可以,在未来那个年代我都可以啦……但是根本不行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果果……”果果许久不应声,她看向它,才发觉它已经呼呼大睡了。
她无奈地走过来,把它放到靠墙的被子下,坐在桌边出神。一个月的时间,难道真能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吗?遇到了他,还爱上他,跟这么多人混得那么熟,让那么多人关心她……她无法想像,这根本不像是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不停地在脑子里搜索着,看哪怕是有半点印象也好啊!然而始终没有结果。一切都像刚刚开始的样子。
正混乱之际,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她吃了一惊,有人开始在门上轻敲,同时说道:
“小姐,大夫来了。”
她慌忙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果断地回到床上用锦被护住自己。门被打开来,她警惕地看去,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跟在小丫头身后走进来,在桌边站下。她目现寒光,把小丫头吓得全身一震,话也说不出来。随后赶来的老太君等人见状,忙走上前来和声道:“默儿,让大夫诊一诊,看你身体有无大碍,好让我们放心,好吗?”。
她不由地点头。小丫头将大夫引过来,她迟疑地伸出手。老大夫取出一只药枕,将她的手放在枕上三指压脉,手抚白胡探了一会儿,便收起了药枕。他向老太君道:
“小姐的脉向极稳,并无大碍。前几日的调养很到位,她现在身子半分毛病也没有了。”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这是为何?”老太君急忙问道。老大夫捋了捋白胡,摇首道:
“只怕是受惊过度所至,一时失了记忆。身体即无大碍,记忆之事,总会恢复的。只需让她多冷静休息,不可操之过急。”
送走大夫,大家沉吟不决。默默淡然坐在一旁不语,忽见门外人影闪过,似是那自称“无弦”的男子。她脑中浮现出先前他跌在地上那惊慌的目光。不知道,在她已经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