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型超声波诊断仪的显视屏上,田翠娥看到小女孩的肚子里面显示的全是一些大小不等的、被包膜分隔开了的襄腔,而她那些正常的肝脏、胃腔和肠管等器官都被挤压到另一边去了。田翠娥在医学院学的专业是临床医学,这专业学习的重点是疾病的诊断和治疗,而对于影像学方面的知识,则只是对它形成的原理以及应用作个简单的了解就行了。在参加工作后,她也没有机会专业的去进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她也不能明确地说出小女孩肚子里的这些液体究竟是从哪个脏器上面滋生出来的。而那些搞计生工作的服务人员看了半天也没能下出个确切的诊断结果出来,因为她们也不是专业的影像医师,她们只是为了工作的需要而简短的培训过一下妇科方面的影像知识而已,而对于其它学科方面的影像学知识并无多大的了解。遗憾地摇了摇头,她们对田翠娥说道:“看来,你们只有把这小女孩带到县城里去检查之后才能把她的病情给诊断清楚了。”
担心拖延时间会延误了对小女孩病情的救治,于是在妇联主任和田翠娥的积极努力下,乡里专门拔出了一笔民政救济款作为小女孩的治疗费用。考虑到小女孩只有通过手术治疗才能获得健康,可她的母亲又是个说不出话语来的哑巴,家里离开了她父亲还真困难,于是,田翠娥就主动提出说由她前去照料手术后的小女孩。看到小女孩父亲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田翠娥就在心里怪怪地想到,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然将他变成了人,而且还让他做上了父亲。
三天后,县医院的医生们通过各种检查综合考虑后终于把小女孩的病情给诊断了出来,是左肾先天性多襄肾。医生说虽然小女孩的左肾已经没有功能了,但她的右肾很健康,在做手术切除了左肾之后,她的右肾完全可以承担起全身的代谢功能。在县医院的外科医生办公室里,当医生要求小女孩的父亲签手术同意书时,小女孩的父亲不会写字,医生就要他按个手印在上面,可是他却呆头呆脑地望着那医生,半响才傻乎乎地说道:“医生,那待你们剖开我女儿肚子的时候,我要亲眼看看她的肚子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算命先生说的那对金鸭子。”
田翠娥听到小女孩父亲愚昧固执的问话,心里“忽”地就产生了一股怒火。她在心里想到,要是真的能让他见见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那样就能让他在科学的事实面前彻底屈服,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只可惜医院的手术室是个相对的无菌区,不是谁人都可以进去的。她听到医生生气地训斥他道:“我说你这位做父亲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在我看来,连那些狗爸爸猪爸爸的都比你强多了。好啊,你说你女儿的肚子里面长有对金鸭子,那么我还说你脑子里面装着的全是些一无用处的豆腐渣呢。你就安心地坐在这儿等着看我们从你女儿的肚子里面给取个什么东西出来吧。”田翠娥是个多愁善感而又颇具同情心的人,医生的一顿怒斥让她在心里又同情起小女孩的父亲来,觉得小女孩的父亲也真够悲哀的了。她悲哀地想到,也许,小女孩的父亲只是那偏远山区一个愚昧山民的代表,而同他一样愚昧无知的人还多得数都数不清呢。
在医生们的努力下,小女孩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当护士把她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从麻醉状态中清醒过来了,看到田翠娥关切的眼神,她极力忍住痛疼努力向她挤出了一丝笑容,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父亲正蹲在墙角处仔细地翻弄着从她肚子里面切离出来的、那个和足球一般大小的液性包块。
看到他对他那刚刚动了大手术的女儿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田翠娥的心里实在感到别扭,她走过去没好气地对他说道:“大哥,你的女儿成功获救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她吗?”。可是,小女孩的父亲却头也没抬地对田翠娥说道:“田医生,这里面还真的没有找到那对金鸭子,你说会不会是那几个做手术的医生给偷偷地摘走了?”
听了他的话,田翠娥气得直摇头,口里忿忿地说了句‘朽木不可雕也’,便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