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几句话而已,杀伤力竟如此之大!
鸾嫣月有点小看自己!不就是几句话而已嘛!
一口闷气自腔口蹦出,带出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她本能的蹲在地上,捂住恶心!
眼泪实在不听话,断的彻底!手心被指甲穿破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出溢,手中帕子上的花海被蹂躏的不成形状,鸾嫣月原本麻木的心缓冲过来,抽筋剔骨般的疼!
她在干什么?!就为了几句话就这样伤心难过吗?这是她吗?是骄傲的李圆该出现的状况吗!
不是!决定不是!
安王小小年纪,因为她的好奇心白白送命!
小静花样岁月,因为护她而惨被陷害!
哑女人苦苦隐忍多少年月,只因她的出现便突然殒殁!
小环,现在想想,小环去的最无辜,却也是在提醒她,她已处在危险情景之下!
她怎能让这些生命白白截至!
鸾嫣月站起身,用衣袖擦掉眼泪,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蓝白相混的天际,平静的没有丝毫变化!
她用帕子裹住手心流血的伤口,回身!
耳边依旧回荡着不远处孩子的笑声,眼中不知是由于距离的视觉差,还是确实如此,呈现出红色亭子下隐约可见的相依偎在一起并且越发相溶的身影,那画面像极了天际渐渐融合的蓝天白云,说不出的缠绵,说不出的和谐!
深深的呼吸!
鸾嫣月沿着沾有血滴的青灰色小路一步一步往回走,穿过长廊,绕进红色的小亭。
她来的十分突然,也十分淡然,正因如此毫无预兆的突袭才令人更加措手不及!
王的眼角眉梢有明显的紧张闪过,而茹妃却微笑绵绵。
鸾嫣月轻轻福身,低头抬头的瞬间,眼角泛出无法比拟的温柔,嘴角挂上令人眩晕的甜蜜微笑。
“王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王的喉结僵在嗓子口,站起身,却显得如平常一般平淡。
“嗯,有事吗?”。平静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
一道凉气穿过她的气管一直落进胃里,迂回中侵袭全身。
可鸾嫣月依然笑的甜蜜。
她轻盈伸出手,水汪汪的眼珠中委屈娇气横生。
“我的手破了,好疼。”
多久前,她不小心被树枝刮落头发,跌倒在地,手被划破了。
他轻柔为她擦拭的样子还晃在眼前,清晰无比。
可如今的鸾嫣月,她笑的娇媚,太过娇媚,所以无论是王还是她,都知道这是假的!
鸾嫣月不是会做作的人,她也不是可以如此娇媚的女子!她永远清爽干净,干净到骨子里去了,干净的沾不得半点尘土,干净的一眼便能看清她所有的情绪!
所以她定定看着王的眼睛,眼珠流转间,相互心照不宣的压迫着心里的尴尬和僵硬。
王没有伸手拉起她的手,只是对身边盈盈而起的茹妃轻声说:“好好照看依诺。”
“是,”茹妃轻盈福身,“妹妹手受伤了,王且要好好请太医看看,女人的肌肤万不可留疤的,臣妾先告退了。”说完她看一眼鸾嫣月,径自出了亭子。
茹妃下了亭子,走出几步后。
王伸手正打算握起鸾嫣月的手,她却抢先收手了,脸上不搭配的娇媚也全部消散。
开口!开口!有正事要说,开口啊!
鸾嫣月在心里说服自己,可话如鱼刺一般就卡在嗓子口,死活出不来,反而刮得喉咙生疼。
怎么会这样!
这时,王上前了一步,伸出双手,正欲抱她。
她却不自觉的后退,脑子里闪过那双手刚刚才抱过的女人并不是她,她恨死了此刻的自己。
“为何不见子沐王?”她在后退躲避那个怀抱时,开口问,只是为了避免太过明显的逃避引起更深的尴尬而已。
“他在坤王府。”
坤王?听到这两字,鸾嫣月不断后退的脚步突然停下。
“在那里干什么?”
“还差三天便是坤王叔的生辰,本王让他过去打点打点。”
“他有什么资格要王或是子沐王对他如此照顾?”鸾嫣月眉头略皱,显得很不开心,王刚碰上她肩头的双手停住抱她的姿势,问,“你又有何资格管这些?”
“因为我觉得他不是好东西!”
“你!”王恼怒,瞳孔收缩盯着她,半天才放松下来。
“有气就撒,不要顾念鸾战强是不是对你有功,既然他全家都死了,再加一个我,也无所谓!”鸾嫣月迎上王的眼,平静倔强的让人无法想象。
如她所想,王瞬间变了脸色,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卷起风暴,复杂又痛苦的情绪不断回转其中。
她的心出人意料的没有疼,而是窃喜,窃喜她让他痛了!
真过瘾!
“你都知道了。”王的声音深沉如孤独漩涡中的一片落叶,轻盈又绝望。
“是!”鸾嫣月高昂着头,“我还知道王因为鸾战强对我极度歉疚,所以才对我极度的好,真是看不出来,王的耐力这么好,好的让人钦佩,不过,我根本不屑你的歉疚,有什么好歉疚的,人都杀了,还说什么歉疚,那我杀了你,在所有跟你有关的人面前说一句对你很歉疚那就够了,是不是!别恶心人,收起你廉价的歉疚吧!或许把你这些虚伪的话说给别人听,别人会很感动很感动!但是我不稀罕!”
鸾嫣月几乎把心里的愤怒委屈不甘伤心全都幻化成最伤人的词句,仿佛不伤人她还不愿意说。她就是要用最冰冷的话刺向他,刺向他的心,然后骄傲的看着面前的人体会她体会过的锥心痛苦!
王没有生气,也没有表情,只是站在那里,对上鸾嫣月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要表达的东西,那样的平静,平静的让人不忍伤害,平静的让人生气。
鸾嫣月看着王,最后轻蔑又讽刺的瞥他一眼,嫌恶的样子仿佛是看到这世界最肮脏的人似的,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她停下步子,长长的舒气!
她将手中的帕子高高举起,告诉自己,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晚上再说吧!什么狗屁正事,暂时都滚蛋吧!
她仰天大笑出声,但是伴着笑声的却是无法控制的流出了眼泪。
回到月苑,鸾嫣月将房门反锁,径直月兑了鞋袜,拉起被子,睡大觉!
心里是无以言说的平静,仿佛整个人的整颗心,整个情绪全都被圈禁在某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丝毫影响不了人的整个躯壳。
可谁不知道,平静后的波澜往往能瞬间淹没整个生命!
而此刻沉睡的鸾嫣月万没想到,她的生命就是在这样的平静后面被一连串急促的叫声吵醒了。
“娘娘,娘娘,娘娘”
鸾嫣月坐起身,不耐烦的说:“别吵。”她拖拉着步子,起身开了门。
门外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是小肖子,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娘娘,宝渊攻打过来了,月苑已被包围,我们都出不去了。”
鸾嫣月并没听明白他的话,只是被月苑外面莹莹点点的火把闪的眼晕。
一股股的黑烟上升融汇然后形成片状浮在半空中,将小花海的芬芳全都遮住了。
“怎么了?”鸾嫣月迷迷糊糊,还是搞不清状况,“你们都起来,起来说话。”
“娘娘,娘娘”小雪膝行过来抱着鸾嫣月的腿,哭喊,“咱们都要死了,娘娘怎么办?怎么办啊?”
“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死?”
“宝渊攻打过来了,整个暗穹现在都是宝渊的兵马,月苑已被包围,他们下令,出来者斩首示众。”
“什么?!”
一声巨雷轰下!
鸾嫣月的脑子瞬间清醒!
小静的帕子上写的是快走,为什么她没有赶快走?王呢?国破了,那王呢?
“王呢?王呢?”鸾嫣月声音抖如弹簧,错乱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破了。
这时,从院门外走进一群人,为首的人三十才出头,风华正茂,气宇轩昂,眉眼间透露出沉稳的睿智,唇边挂着浓浓的喜悦,而在他身边跟着的人,居然是轩辕骞,骞郡王!他深深看着鸾嫣月,眼中是扑捉到猎物后的满足。
鸾嫣月一瞬间,心凉如冰。
她都做了些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会发生事情,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她在矫情什么!在计较什么?
王呢?善子沐呢?太后呢?他们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她在这里?!
骞郡王与那个为首的男人一路走进月苑,不言不语只是紧紧盯着鸾嫣月。
为首的男人望一眼鸾嫣月,再看一眼骞郡王,哄亮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炸响。
“英雄总该配佳人,好!好!”
骞郡王只笑笑,依然不言语,看着鸾嫣月的眼睛仍然没有动摇。
“你怎么在这里?”鸾嫣月开口问。
“因为你在这里。”骞郡王答。
“他们呢?”她又问。
“你心知肚明。”他答。
鸾嫣月稳住思绪,她知道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能用强,一定不能激动!
“你要干什么?”
“还是那句,你心知肚明。”
这时,为首的男人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骞弟快些带她走吧,你们在此打情骂俏,岂不让我这三千将士心里痒痒,别到时都弃甲归家,我可就惨了!”
骞郡王赔笑到:“是,不过臣弟的爱人有些刚烈,还得烦劳兄长为臣弟多些麻烦才是。”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来人哪”
为首男子大掌一挥,上来四人,他们不由分说抓住鸾嫣月的胳膊腿将她高高架在上面。
一时间跪在地上的丫鬟奴才哭叫开来,乱成一团。
鸾嫣月没有挣扎,只是看着骞郡王,浅浅的说:“不要为难他们。”
骞郡王一眨眼,“你曾说过,我可是善良的主,不会为难下人的。”
这时,喧天的起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震得天都颤抖,被架在上面的鸾嫣月游过一个个高举的火把,像是在通明的世界里被人送往刑场的路上,泪无声滑落。
她的生命终究是这样结束了!
可这一切突然的让她来不及感叹,来不及慌张,来不及痛喊,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努力!
暗穹的天从未这样高远这样漆黑过,仿佛要将以前的一切都淹没然后侵染成黑色再重新书写一般!
鸾嫣月紧紧闭上眼睛,半点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