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鹰扬 第三十七章 不要回来

作者 :

同样不欢迎二郎儿回来的还有贺澄。

这几年,在大儒杜寻和谋士陈康舍的指导下,他的举手投足渐渐月兑离了稚气,有了大家风范,到尚都觐见时原常悠见了他都不由得暗暗心惊,只是十岁孩童到底也不足以引起高位者的忌讳,透过他,人们往往看见的是昔日的神武都督贺欢,对贺家的心思便加重了许多。

罗氏只是刚对贺澄提了一句有关于二郎回家的话题,贺澄就把脸绷了起来,冷哼了一声,俊美的脸上一下子就染上一层逼人煞气,骇得元娘微微后退了半步。

罗氏便紧紧地抿住嘴不再言语。

她与贺澄不但外貌相似,连性情都非常接近,和气时没有什么,但凡有人触碰他的逆鳞,便会掀起滔天骇浪。罗氏平日里教育贺澄堪称严厉,但是她知道儿子真正不堪忍受的是什么,因为那个梦同样也是她自己不能承受的。

她斟酌再三,轻声说:“大郎儿,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幼弟。”她的声音很轻,口气也很和缓,和缓得自己都觉得不像在对儿子说话。

“幼弟?!”贺澄嗤笑一声,看着罗楚君的月复部,也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娘亲,这儿这个才是我的幼弟呢——”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那背影如此熟悉,活月兑月兑小一号贺欢的模样,罗氏只觉得头昏眼花,喉口发涩。

几日后贺澄带来了自己做的小木马。

罗楚君屋中,元娘和含翠伺候在跟前。

成朝寻常女子到了及笄时候早已经说定了婆家,可是身逢乱世,花容玉貌的元娘业已及笄,贺欢夫妇却无暇顾及。元娘自来是很有主张的女孩儿,她对自己终身大事却也不急,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照常随侍在身边,对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令得含翠含香等人常常喟叹道这般的人儿生生就要被这世道耽误了终身。

贺澄到门外的时候,只看见挺着大肚子的罗氏靠在床上,含翠捧着托盘随元娘站着,而元娘端着一碗冰糖红枣银耳粥,正轻声细气地劝说着罗氏:

“阿娘,多吃些!”然后一勺一勺地喂进母亲的嘴中。

罗楚君吃了两口,皱起眉头就想转过头去,元娘立即柔声道:“阿爹回来,我可不替娘隐瞒,却要告诉他阿娘躲懒,连饭都不耐烦吃!”

娇娇糯糯的声音惹得含翠夸张地笑呼:“看看,看看元娘这张小嘴,将来不知哪家俊俏公子才有福消受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又让心绪不佳的罗楚君又吃下了小半碗粥。

贺澄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情景,眼神不由乱了几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终还是提着手中的小木马冲进屋中。

他小的时候兵荒马乱,大人无暇顾及这些什物,到了大一点儿他和父亲姐姐水火不容,再大点儿的时候已经开蒙读书,罗楚君心中要装的东西太多,含翠管顾的事情太多,他至今竟是连木马弹弓这样普通的玩物都不曾拥有。

那日与母亲龌龊两句离开之后,他开始认真为幼弟准备小礼物起来,几天之后便亲手做成了小木马。对贺澄而言,孩童最喜欢的便是小木马了。他本就聪慧过人,自己虽然不曾拥有过,但是小时候总是见过别人玩耍,却也只是见过,把玩过,如今他照着记忆,便能做出一个完整的小木马来:每一刀,每一刻,都是他亲手制成,不假他人之手。

“阿娘,这是我给幼弟做的!”受了刚才情景的影响,贺澄难得地用了邀功领赏的语气。

罗楚君、元娘、含翠闻言便齐刷刷地愣在当场。

“大郎儿——”罗楚君鼻头一酸,眼睛就有些湿润。她从不是爱落眼泪的女子,再苦再难她都会苦苦支撑着,可是如今看见贺澄亲手做的小木马,十岁的贺澄甚至都能勉强骑在上边摇上两摇,罗楚君忽然想到儿子是怎样度过童年,怎样度过幼年,又是怎样苦苦挣扎到如今,可这只是十岁的儿子,他真的只有十岁!

贺澄伸出一只手,反手轻轻搭住母亲的背,他已经长到罗楚君的眉梢了!

罗楚君忽然悲从中来,一把抱住乐呵呵半拥住自己的儿子,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落到贺澄的后背上。

“啪嗒——”木马摔到了地上,一个脚有些裂了,贺澄浑然不觉。

“阿娘——”他突然哑着嗓子发出呜咽的声音,“不要他回来,不要他回来,我会好好对父亲,会好好对姐姐,好好对这个弟弟,你不要他回来,娘——”

鬼使神差地,罗楚君应道:“好,好,不要他回来,我们不要他回来!”

含翠一旁红着眼看着这母子二人,心中酸涩,难得地不出来打圆场。

只有双眼通红的元娘,在听到母亲和弟弟的对话之后,雪女圭女圭似的杵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事实上,二郎儿暂时也回不了家,朝中局势有了新的变化,打乱了贺欢的全部部署。

就在贺欢到了赵郡,正准备借着对周杜若用兵之名起事之时,“瞬风”带来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消息:皇帝和褚荣起了争执,褚荣命令三军在赵郡整顿,暂停对周杜若的进攻。这一下放虎归山,竟然令死角中的周军死灰复燃,后来竟成为成朝最大的隐患。这是后话不提。

皇帝和褚荣为什么吵架?原来原常悠虽是无甚实权的皇帝,却偏偏想在朝政上有所建树,做个好皇帝,兵没有,权没有,他便朝夕不倦览阅案卷,意图消弭冤狱。可是百官多是褚荣门生,冤狱十有八九便和褚荣手下有关,可是朝政均由褚荣在离京城不远的褚城操控,而皇帝左右大臣和内侍全有褚荣安插的眼线,皇帝一举一动逃不过褚荣的眼睛,褚荣知道后便让人警告了原常悠几句,话说得很重:“陛下贵为天子,却想做下臣之事?”

就是小泥人都会有气性,何况原常悠堂堂九五之尊?他怫然不悦,恶向胆边生,携着皇贵妃到皇后的宫中借机训斥了大月复便便的褚英娥几句。

褚英娥自从做了皇后便随心随性得很,如今初孕显像,更是常常莫名焦躁不安,何曾见过皇帝这般斥责,便顶了两句回去,用的确实褚荣之前耳提面命的话:

陛下切莫忘记了,当日是哪家扶助陛下登上大宝,如今又是谁在为原氏守住江山?

原常悠当着阖宫奴侍被皇后如此指摘,竟也不敢当场就治了褚英娥的罪,只喃喃说:

“皇后生怀六甲,不可受罚,阖宫奴侍伺候不周,令皇后口出呓语,各自掌掴三十。”

这一下可是当着皇贵妃的面打了皇后褚英娥的脸,噼里啪啦的掌掴声响起的时候,怀着皇太子的褚英娥羞怒不支倒下了,褚荣愤而入京……

贺欢看着手下送来的信报,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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