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三十四 出怜侧千绕百转 寻毒根苦心留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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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他。”方忆恒突然冒出一句,成子君略微皱眉,方忆恒道:“他要报仇是为其母讨回公道,但他母亲因日夜思念他忧郁成疾哭瞎了眼,他却连见也不见一面,只顾报仇,到最后即使报了仇自己也毁了,他母亲岂不更伤心,到底图个什么呢?”

“不在其身不知其痛,若某天你遇到了,便与他无异。”成子君淡淡口吻中夹杂锐利,方忆恒浑身一颤。“还要告诉你一点,此毒并非他所下。”成子君又道。

方忆恒看着他,难以置信。“他是真刀真枪,不会下毒使诈。”成子君道,“下毒人的目的是要置你于死地,最起码也要将你赶离白月怜身边,本人也正好顺水推舟,将你要了来。”

方忆恒惊状万分:“你……我……我呆在怜姨身边除了阻碍皇甫俊冷报仇,还碍着谁了?”盯着成子君,恨不得将答案抠出来。“谁最看你不顺眼便碍着谁了。”成子君嘴角挑起。

“看我不顺眼?”方忆恒仔细回想,头一个在脑中回旋的便是皇甫依莲,然马上否定,“不,不可能是她,怜姨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成子君笑道:“那又如何,并非真想害生母,只是利用而已,你可知那日我拿的药丸只是普通补药,并不能解毒。”方忆恒一愣:“那……那这能代表什么?”

“当时你已答应做我侍婢,她的目的已达到,再自己亲自喂药,待白月怜醒来,便可将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成子君笑道,“一石二鸟,构思巧妙。”

方忆恒不知该伤心或心寒,然仍摇头:“不,这不是真的,皇甫依莲不会这么做。”双手抱头,不敢接受。“当日去时我未敢肯定,便用这假药丸试探一番,果不其然。”成子君如置身事外,谈笑自若。

“不,你在撒谎!”方忆恒站起身,怒指成子君,百感丛集,“分明就是你下的毒还污蔑好人,你真是卑鄙。”成子君浅笑摇头:“你只是一不知名丫头,对你撒谎有必要吗?”。

“不,我不相信!我一定要找皇甫依莲问个清楚。”转身便走。“站住!”成子君叫住她,“若你还有点头脑,便能想到她不会承认,还会使劲反咬你。”

方忆恒顿住脚,苦楚难明,思绪烦乱不知该信谁:“即使我有什么对不起她,她也不能对自己的母亲下毒手啊,若怜姨有何闪失,她不内疚吗。”泪眼朦胧。成子君微笑不语,又斟满一杯,方忆恒转身看着他:“她为何那般看我不顺眼,我只是一个丫头,能碍她什么事。”

“嫉妒是女人天性,尤其是对美貌的嫉妒。”成子君一针见血,“江南第一美人,貌美如仙,举世无双,顶峰之荣耀岂能与他人共享,你容貌毫不亚于她且还身为一个下人,此对她来说便是侮辱,怨久生恨,恨久转狠,只求除之后快。”双目射过去,令方忆恒心底生寒。

方忆恒忙摇头,心内无主:“我干嘛要相信你的话。”

“你不必信我的话,你与皇甫依莲相处已有些日子,相信比我更清楚。”

方忆恒一震,后退一步,之前林林总总浮现脑海,只是她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无话可说吧。你呆在白月怜身边于你于她皆无益处。”

方忆恒左手抚模自己的娇颜,已下定决心,蓄积内力于右掌,猛往自己脸上抓去,成子君突一转头,身形转移,如电光石火般,抓住方忆恒右爪,将她推倒在地。

“啊——”方忆恒轻呼一声,回头朝成子君道:“皇甫依莲不是嫉妒我的容貌吗,我毁了还不行!”成子君目光转为冷峻,如两道寒光,方忆恒缓缓低下头。

顷刻,成子君恢复常态:“倒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只知逆来顺受,若皇甫依莲要你的命,你是不是也双手奉上。”

方忆恒坐在地上不语,成子君坐回椅子上:“就你这种直来直去的莽夫之行,别说保护白月怜,自保都难,若有人要害你,你随时都会丧命。若想要你在乎的人过得好,自己就得先留着有用之躯做能行之事,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明日带你去向白月怜辞行,随后离开杭州。”言语冷硬带命令口吻,方忆恒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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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空阴沉,时有凉风。百花凋零,秋菊宛然。方忆恒扮成小厮模样,随成子君至申庆门,心内沉重,说不出的苦楚。

成子君坐于江竹堂,已有丫头奉上新泡菊花茶,菊瓣仍在水面打转,幽香扑鼻。成子君轻饮一口,笑道:“九月独花主,来作杯中茶;润目清肺实,不只待京华。”

方忆恒站在他身后,背负双手未理他,翘首观望,只等待白月怜到来,一翩翩轻盈人影出现在堂内,风华绝代,凤目泛光,正是皇甫依莲,斜睨二人,嘲弄道:“几天不见,侍婢又变成侍童了。”方忆恒避开她的目光,懒得与她说话,成子君笑道:“皇甫姑娘近日可好。”

“只要没有二位的出现,我好的不得了。”美目如刀般锋利。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还是不能让姑娘过得太好了,否则只能往下走。”

皇甫依莲瞪着他:“成公子不仅下毒于无形手段狠辣,连口才也是一流地好,本姑娘可斗你不过。”成子君笑道:“姑娘太过谦了,在姑娘面前,成某只能处居下风。”

“哼,懒得与你嚼舌根子。”皇甫依莲道,“你们来申庆门还想怎样,此处可不欢迎,以为你们早已逃离杭州,今日竟又冒了出来。”成子君温婉一笑:“有江南第一美人在此,成某怎会舍得走呢,即使要走,也得见姑娘一面道个别。”有戏谑之味。

“是吗,那你已见到本姑娘了,是不是该走了。”

“姑娘何必赶人,来者皆是客,再说是倾慕你之客。”笑容温暖似春风拂心。

皇甫依莲忙转过脸去:“你们在这儿呆久了,我家里又不知谁中毒。”

“也是。”成子君点头笑道,“有我们在此,若有人中毒才更好栽赃嫁祸嘛。”皇甫依莲秀美一拧,双目扫向他,但见成子君笑容含几分讽刺,浑身一凉。

此时,一白影缓至江竹堂,轻柔较弱,见了方忆恒,叫道:“恒儿!”“怜姨!”方忆恒忙上前,一把将白月怜抱住。白月怜清瘦了许多,脸颊泛白:“恒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真让怜姨担心死了。”

方忆恒正欲说话,皇甫依莲一把上前拉开她,向白月怜道:“娘,怕你伤心便一直没告诉你,那日你去上香,方忆恒和成子君设计给你下毒,后成子君厚颜上门替你解毒,便要女儿做他侍婢。可他们的诡计早让女儿看穿,便让方忆恒自己钻进那个套,成了成子君的侍婢。”

白月怜一惊,方忆恒道:“怜姨,你相信我,恒儿决没有下毒害你!”见皇甫依莲说这番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更寒。皇甫依莲挡在白月怜身前:“事到如今还狡辩,众目睽睽之下,成子君亲口承认自己下毒,当所有人面对毒药束手无策时,你竟能将他找来,不是串通好的是什么,你们马上给我滚,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美目含怒,也有些许惊慌。

方忆恒看向她身后的白月怜,轻叫一声:“怜姨……”白月怜面容平静,上前握住方忆恒的手:“孩子,怜姨相信你不会下毒。”“娘——”皇甫依莲叫道,“她要害你呀,你怎么……”

白月怜看了她一眼:“将心比心。”方忆恒泪眼朦胧:“怜姨,你这么相信我。”白月怜轻轻一笑:“你的为人怜姨岂会不明白,只是呆在怜姨身边会害了你。”

方忆恒大惊,抬头看着她。白月怜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顶端为荷花模样,通体发旧,她目光平静如水:“怜姨无以为赠,便将此留给你,这玉簪伴我近二十年,若以后见到此簪还能想起怜姨便好。”边说边将玉簪放在方忆恒手中。

方忆恒不知所措,泪如雨下,白月怜给她拭泪,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恒儿,怜姨是不祥之人,不愿连累你,跟着成公子离开杭州,走得越远越好。”

“怜姨……”方忆恒想说什么,白月怜伸手止住她,向成子君道:“成公子今日带恒儿来向我告别吗。”“是。”成子君道,“夫人不会怪在下将方姑娘带走吧。”“如何不怪呢?”白月怜淡然一笑,“只是恒儿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怎可一直留在我身边做丫头,太委屈她了。”

“不委屈,不委屈,恒儿愿意一生在您身边做丫头。”方忆恒忙道。成子君看了她一眼,方忆恒只得闭口。成子君道:“成某欲走遍天下尝百草以充药用,身边正缺一帮手。方姑娘医学理论深,此行不仅可帮我大忙,自己也可学东西长见识,不会再那般茫然无知。”

“如此甚好,日后还请成公子能照顾好恒儿,老身感激不尽。”

“夫人请放心。”成子君略一点头。方忆恒知道已是不能留下,即使心中有千万般不舍:“怜姨,你要多保重,以后恒儿会常来看你。”白月怜笑拍她的手:“记住怜姨说的话。”

方忆恒又是一愣。皇甫依莲道:“道完别你们该走了吧。”方忆恒看着她,道:“皇甫依莲,我唯一羡慕你的便是你有这么好个娘,我还是那句话,好好珍惜,你是最幸福的。”又回头朝白月怜道:“怜姨,我走了。”白月怜含泪点头。方忆恒转身夺门而出,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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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上,马车徐行,林木稀疏,叶凋花零,落叶坠地,覆盖绵软,马车一过,尘泥飞扬,秋味浓郁。方忆恒坐在车中,仍着男装,百无聊赖,向成子君道:“为什么不让祖前辈一起走呢。”成子君道:“他有事处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临走前我可不可以去和我的朋友道别。”

“要走就别再拖拉。”成子君道,“你那朋友是百花公子侍卫,若去找他必会招来百花公子,莫非还想再纠缠一次。”“哼,还说别人,你和百花公子都是一样的。”方忆恒看向车外不理他。“是吗,哪儿一样?”成子君饶有兴趣。

“说话拐弯抹角,半留不留,总想让别人听命于你,还自以为是,跟你们呆一起太累了。”

成子君笑道:“百花公子想通过你调查我的身份。”“是。”方忆恒爽快答道。

“你想知道吗?”。成子君道。“不想。”方忆恒道,“要说怜姨处的漩涡纷争多,你们应该更多,我可不想卷进去,我也不想刻意去知道别人的身份。”

成子君笑而不语。“哎,你真的要去访名山寻百草吗?”。方忆恒问道。“有必要骗你吗?”。成子君道。“也好,前几年都是看医书,并未很好实践,若跟着你能认识多一些草药也不错,至少怜姨再中毒时我有办法解。”嫣然一笑,成子君不由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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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树落尽,青山凋翠,秋意袭来,雨打霜侵,寒气随雨日增,人们已穿上秋装夹袄,不再向外频繁活动。虽冷气袭人,然岳承天精力旺盛,在衣不死指点帮助下,火莲珠日日融化,内力较之以前倍增且顺畅,活用自如。岳承天也熟知内力吐纳之法,明白收之为藏,吐之为用,不能全部爆发施尽,得留部分内力护主心脉抑制毒气。

岳承天盘膝稳坐,双臂画弧半绕,内力均匀其间,忽进忽出,周围尘叶萧萧,皆被扫出一尺开外,衣不死负手静伫观望,眼露赞许之色。

行完一周天,岳承天收功止息,双目清澈凝碧,似能洞彻世物,回身朝衣不死一笑:“衣爷爷,感觉这段时间火莲珠化得可快了,就像身体重负被慢慢卸掉。”

衣不死点头道:“若你每日皆能这般静养调息,不出一月便可大功告成。”

“真的!”岳承天半喜半疑。“不错,只可惜你生性好动,未历浩劫,还不能达到盘坐如钟雷打不闻的地步。”衣不死看着她。

“不会的,只要想到能尽快将火莲珠化掉我就坐得住。”岳承天兴奋道。

衣不死轻摇头:“你从与少门主一起经子衿楼一劫,便不能再心静,三个月来,你花大半心思暗涉玉石门内务,虽助他所成,却延缓你火莲珠的进度,否则怎会现在还没化完。”

“我……”岳承天敛眉道,“我就是有些不服气,也想多学些东西,要不然欧阳一剑总说我女流之辈见识短,将我踩在脚下。”

“要分清事情主次,你在主持事物方面是有才思天赋,可现在首要事情是将火莲珠融化,否则即使拥有无限管理之能,却无自保之力,你又如何立足。”

岳承天不语,几个月来,她经常给朱运出谋划策,将玉石门一些规矩制度稍作调整,得欧阳一剑采纳,在门内实施也起到效果,这让岳承天心中畅快,总算能一展所长,出心中闷气。但被衣不死道陈利害出言阻止,自己是否该收手呢。

良久,岳承天道:“放心吧,衣爷爷,我不会管玉石门的事了,当静下心来潜心参悟,待火莲珠融化。”“但愿如此。”衣不死意味深长道出一句,但心有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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