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生了个儿子一心一意和自己作对,苏幕遮就觉得泄气,想到养了个儿子,一心一意闯祸,苏幕遮就觉得气短,想到一把年纪,还要受舅兄的教导,苏幕遮更是觉得羞臊。从张仰之的书房里出来,感受到相府里旁人的眼光,苏幕遮如芒在背,脚下走得更快了。
苏白山也是不服气,他在大牢里好吃好喝,没吃大苦头,自然就不知错不后悔。加之苏幕遮和苏夫人都没有对他进行正确的教诲,苏白山更加坚定,这一次是他输了,败了,而不是“错了”。苏白山也知道因为苏青主的釜底抽薪,他一辈子也指望不上入仕,这让他更是胆边生恶。天下人做官,大多为的是权钱利益,少有的是为了苍生社稷。苏白山家里有钱,亲戚有势,黎民死活他毫不在意,自然无意为官。只是这不愿为官和不能为官,差别很大。被苏青主剥夺了入仕资格的苏白山,心里的恨意更甚以往。
“父亲,舅舅也太不近人情了。儿子刚刚才重见天日,他就要留儿子住下,这不跟坐牢是一样的么?”对于张仰之强留他住下的决定,苏白山老大的不乐意,“再说了,儿子此番月兑险,全是爹爹奔走,沾了朴学季大人、和润亲王的光,为何还要来谢舅舅?”
因为张仰之不肯为自己活动月兑罪,被苏白山很是记了一笔。
“孽障,还不闭嘴!”苏幕遮的话说得很重,儿子这一番九死一生叫他心有余悸,让他说话比从前还要谨小慎微。“你安心在你舅舅家住着,你母亲会常常来看你。你若想悄悄儿的跑,我劝你早死了这条心。你舅舅已经发了话,若是你再行为不检,他便亲自打死了你再去跟你外祖父谢罪。”
想是这一番恫吓起了作用,苏白山那副耍赖打滚的颜色收了几分,也不敢继续磨他父亲,却依然不肯死心。父亲心肠硬,可母亲总归是疼自己的,到时候让母亲接自己回家,也是一样。
苏白山自幼便不喜在张仰之面前出现。明明自己才是亲外甥,张仰之却总是夸奖苏青主,时不时的给苏青主制造机会,在大人们面前展示学问。而对自己呢,却难有好脸色。几位表兄小时候还同他要好,可后来却渐渐的疏远了,一个个学得人五人六,哼,还不是想学那苏青主做才子么。
对于张仰之的决定,苏白山心里不屑却不敢反抗,目送了苏幕遮离开后,垂头丧志的去跟张仰之复命。
“我已经差人给你母亲送信儿,今天你的东西就能送来,你安心在我这里住着。”张仰之公务繁忙,在家也不得清闲,若不是为了亲妹妹,他也懒得管苏白山。
苏白山不敢同舅舅顶嘴,只做出个老实样儿道:“遵舅舅教诲。太学里的课程,落下了不少,侄儿先下去温习温习。”
“哼。”张仰之冷哼一声,“你以后也不必去太学了,府里有极好的西席先生教你。你安心在我这里住着。”张仰之把“安心住着”的话又说了一遍。他身居高位多年,官威极重,不过是正容吩咐,却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势。
苏白山见果真绝了自己的出路,立时便急了,抬头直视张仰之便想要辩白。张仰之面沉似水,不苟言笑。苏白山一望之下,似又回到大理寺堂上,腿肚子不由得哆嗦起来,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苏白山走后,张仰之重重的扔下手里的卷宗,冷哼一声:“废物!”
“相爷还是要保舅少爷?”张仰之的心月复,从前的书童,如今的长随张随之从阴影里走出来。
“再不中用,也是芝华的亲子,父亲的外孙。”张仰之恢复了情绪,又坐了下来。
“刚收到的消息,那几个人,和润王府那边儿出了力,给抓了,正在上京的路上呢。”张随之说道。
张仰之顿了顿,将才拿起的笔又放了回去,看着张随之,问道:“北边儿才太平下来,许多流民啸聚山林,一路上不安稳,这些人怕是会趁机再逃,若是被人误认盗匪杀了,岂不糟糕?”
张随之隐隐笑道:“相爷说得是,希望润王世子能周全些吧。”
苏幕遮留下儿子,自己上了蓝顶小轿。“回府。”
坐在轿子里的苏幕遮,脸完全的黑了下来。自己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如今却像是儿子一样的被张仰之训斥,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当初若不是为了取他妹妹,又何至于被先帝厌弃,仕途不顺?两个儿子,苏青主天资奇佳,可堪造化,而苏白山却让母亲教的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两相比较,孰贤孰愚,一目了然。自己却一直抑长扶幼,还不是为了讨好岳家么,如今都换来了什么?
苏幕遮知道自己这辈子仕途上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儿子。苏白山资质也不差,但是却顽劣不堪,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再加上素行不良已经广为人知,这辈子也是别想入仕途的了。剩下的,就只有苏青主了。苏青主少年成名,誉满天下,皇上如今求贤若渴,也曾有意招募,只可惜出了青儿那事……苏幕遮垂首叹息,怪只怪当时棋差一招。若要苏青主日后还能出头,就不能得罪了张仰之,所以这口气,还得忍着。
回到苏宅,苏夫人对于儿子不归的事情并不意外。
“哥哥已经命人给我传了话,我想白山也是要人狠狠的管束管束才好。”苏夫人自从儿子回来后,自己的精气神也跟着回来了,只是那愁白的青丝,再也黑不回来。
“他留在舅兄那里也好,省得他回来闯祸。你要去看他便去,但不可太勤,更不要被他说动想着接他回来。”苏幕遮说完,自己回了书房。这个从前可以让自己平步青云的女人,如今看来却有些可憎了。
平心而论,苏幕遮夫妻这二十年来,也算是琴瑟和谐。安乐侯府也不是没有想过给苏幕遮助力,但是圣心难违,谁也没有办法。好容易先帝驾崩,新皇即位,苏白山却又闹出**妇女的事来,连带安乐侯府和张仰之都丢人现眼,更遑论亲父苏幕遮?又如何能再为他谋官。前后几个月,苏幕遮也算是想明白了,如今不能得罪安乐侯府和张仰之,但是长子却是要笼络的。苏白山再顽劣,也是自幼在身边长大的幼子,情份自然不是苏青主可以比的,将他留在相府里,也是一种保护。
苏夫人看着快步离去的苏幕遮,只觉得心里发苦。这个男人是当初自己从京城贵女中抢来的,多年来也是夫妻恩爱,如今出了事,本该共度难关,可那人却心猿意马了。
苏夫人可以感受到自己丈夫的情绪,但是对付哥哥张仰之,她却看不透。长兄弱妹,无疑张仰之是疼爱她的,所以当初张仰之不肯在苏白山的事上出力,她也埋怨过他。后来还是父亲安乐侯的话叫她开了窍。
“你哥哥怎会不帮你,但是他不能明着帮,他明着帮就是把白山往死路上逼。这世上不但有殊途同归,也有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你好好看着吧。”
果然,圣上大赦天下,苏白山放了回来。休整了两天后,重新焕发了荣光的苏白山去拜了神、还了愿,去给外祖父安乐侯磕了头,跟着就去了相府。
“把我方才收拾好的东西,都送到相府里去,少爷可得住些日子呢。”苏夫人叹了口气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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