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醉之两生皇后 凤翔九天风影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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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不久,天便开始回暖了,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元景挑着晴好天气,着人将尘封已久的坤仪宫重新整修一番,并将立后之事诉诸朝臣。然而除却陆天南极其亲信外,众人皆强烈反对,理由冠冕堂皇:童镇远曾为纳兰殷党羽,又是遭先帝贬黜之人,童氏女自然不可立为皇后,母仪天下!与此同时,坊间,甚至宫中亦有传闻,说皇太子生母为已殁的恭淑贵妃薛氏,并非俪妃娘娘。更有离谱者,竟传言俪妃诞下死胎,后以一只剥了皮的狸猫换取恭淑贵妃之子,以致恭淑贵妃产后惊惧而死。

此番种种,皆于我不利,元景为此震怒不已。我来至龙翔殿时,元景正看着折子。再看石泉一脸恭谨之色,心内便已猜出八九。向石泉使了个眼色,石泉立刻悄声退出去。我行至他身后,一手搭在他肩上:“皇后也只是个名分罢了,有三郎一番心意便足矣!若能日日伴在三郎身侧,莫说是俪妃,便是只做一卑微奴婢,嫔妾也甘之若饴!”

“朕自然知晓你并不在意这些虚浮名利,只是朕却不能不在意。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并非为了什么‘君无戏言’,而是因为朕是皇帝,所以朕的妻子就必须是皇后,与朕一同俯瞰天下,生同衾枕死同穴!”他轻执我手,将我圈在怀中,下巴蹭着我的额头:“朕已经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一次,朕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再委屈了你!”

“三郎···”余下的话尚未说出口,他已俯下头,温热的唇自额前探寻着移至我的唇上。许久不曾与他这样贴近,双手紧揪着他的衣襟,唇舌间的缠绵令我有那么一丝迷醉。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东宫后苑,海棠树下,残香翩飞,闲卧于榻上,也是这样的吻,温软缠绵,如梦游仙境一般,舍不得离开···

然而再舍不得离开,也终有梦醒之时,石泉躬身行至帘外,小心翼翼道:“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元景松开手,我站起来,将他前襟的褶皱抚平。沈凌烟进来时,我已在元景身后端然站好。沈凌烟一身烟紫色洒金裙袄,小步进来行礼问安,我亦俯身见礼。礼毕,元景赐我二人坐下。沈凌烟说了会儿话,便将年后各宫支出账簿呈给元景验察。元景接过来翻了几页,不由皱眉:“皇后的年例也不过两千两银子,煦华殿三个月便支出一千八百两,贵妃与太妃娘娘两处所用尚不足一千两。”

沈凌烟温声解释道:“曹修媛的银子多半都用来赶制衣裳首饰,另外年节恩赏家人也是免不了的。不过曹妹妹自有体己钱,母家也有孝敬。曹妹妹一向大方,且并未动用官中的钱,所以嫔妾也未加干涉。”

“体己钱?”元景剑眉一挑:“赏赐给她母家的那些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可是她入宫已近两年,带进宫的那些个体己钱还没花完?”

沈凌烟犹豫了下,吞吐道:“这个···嫔妾倒曾见秋穗拿着一匣子金钗簪环给守门的侍卫,想是用那些首饰换的银钱···”

“糊涂!”

元景甚少如此,我二人不由一怔,听他又道:“朕一向看重你稳重,你如今竟也学会了明哲保身,不干己事便假作不知。太祖皇帝明令禁止民妇以金器为饰,为的是不使上币弃于下民。煦华殿用度奢靡,曹氏败坏**风气,贵妃身为**之首,本该加以约束才是,怎么反倒由着她的性子胡来?长此下去,**还有何纲纪可言?”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逐渐凌厉,沈凌烟忙离座俯身叩拜,髻上的珠玉累累碰撞到销金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混着她的颤音:“嫔妾治内无方,请皇上恕罪。”

我看了眼元景,他仍旧怒意未减:“你若当真无才无能,那朕将**交予你来料理,岂不是朕所托非人?朕怪你,并未非为你治内无方,而是因你近些年来愈发惫懒。如今且不说曹氏,单单说宫中流言一事。你身为贵妃,却不加以制止,任流言纷传,蛊惑人心,致使**前朝不得安宁,岂非因你之故?”

话到如此,沈凌烟已心如明镜,自以为有些事做得滴水不漏,却不想旁观者清。沈凌烟被斥责后两日,沈奕称病不朝。元景遣太医前去医治,又赏了许多珍贵药材,同时又对宗室子弟大行封赏:广陵王元兴世子为安静县公、豫章王元顺世子为武安侯、长沙王世子为宁国侯,令有先帝未成年子嗣,均封为侯爵。

安抚宗室之后,元景钦命翰林学士起草立后诏书,又命所司备礼册命,并亲自择定良辰吉日行立后大典。只是立后之事已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元景一意孤行,众臣虽奈何不得,然而此事却也实在不宜铺张奢靡。因此立后之事并未令番邦来朝贡贺,亦未曾降制于外廷。只消告祭宗庙,并升座坤仪宫,接受众嫔妃并外命妇朝贺。

皇后册封吉服为深青色,饰以五彩翟纹。领、袖、裾皆是红色云龙纹洋镶边。着此衣时,内里须着素纱中单,腰饰深青色蔽膝,并挂白玉双佩以及玉绶环。皇后的龙凤珠翠冠亦是华美无比,上饰以九龙四凤,并簪钗十二支。整套下来极为繁琐厚重,元景不忍我受册时久跪,故此将册后诏书写得极短。

皇后玉册用珉玉五十简,金宝方一寸五分,高一寸,其文曰“皇后之宝”,盘螭纽。二者皆盛于金漆宝匣之内,由司仪官亲自颁下。坤仪宫正殿栖凤殿也已收拾停当:十二扇紫檀木螺钿凤穿牡丹大屏风前设着皇后宝座,并紫檀木座孔雀翎宫扇一对。两旁紫檀香几上有铜胎镶金亭式香筒一对,还有掐丝黄玉仙鹤灯台九对。

碧芙已升为尚宫局尚宫,她一身簇新官服,神色极是郑重,搀着我到宝座上坐下。众嫔妃并外命妇俱是一身品级大妆,看着好不整齐。由沈凌烟牵头,众人齐齐俯身叩拜:“嫔妾等恭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在座上雍容颔首:“都平身吧”,着碧芙赐了座,又以皇后身份对诸人进行训导。那一张张年轻而美艳的面孔上,自然少不了怨愤与不屑,尤以曹修媛为甚。其实众人心中又何尝真心拜服我,传言虽不足为信,然而无风不起浪,我入寺修行两年又忽然回宫,怎能教人心里不猜度,唯独不同的是有人将心事挂在脸上,而有人却放在心里罢了。

折腾半日,实在不愿再见这些虚伪场面,因此着人将一早备下的赏赐之物分发与众人,便教她们都散了去。日落西极,卸罢晚妆,只以玉簪绾发,闲倚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暖阁绣帘垂地,红灯高悬,来往宫女内监收放着各宫及皇室宗亲的贺礼。

窗子仍旧开着,唯有那纱屉放了下来,外面庭院里新移植进了些牡丹,并一些莳花局新培育出的橙红丹桂。一阵风过,吹得那花叶沙沙轻响,阵阵香气充溢在暖阁之中,沁人心脾。隔着窗纱向外望去,那一丛丛一簇簇映着溶溶淡月,似是染上一层秋霜,看起来却是如诗如幻,美不胜收。

我静静看着,唇角噙了一丝笑意,却听碧芙轻声唤我,我回身,她拿了一幅白绢递到跟前:“娘娘您看,这是陆尚功专为娘娘册封而赶制的,以此来给娘娘道贺呢。”

我接过一看,是一幅百鸟朝凤图,多半以金银丝线绣制而成,并缀了些珊瑚珠玉,在灯下看起来流光璀璨,文彩辉煌。我轻抚着那微凉的金银丝,道:“是很好看,只是奢靡了些”,我默然无语,看到这幅绣品,倒是想起昔年我册封为昭仪时,如馨赠与我的那副百鸟朝凤图。又念斯人已去,只留下元祯与晋安公主,心下不免唏嘘一番,只是面上不曾表露出来。

碧芙才收拾好东西,元景已自己掀帘子进来,慌得众人连忙叩拜不迭,我亦起身含笑迎过去:“时辰尚早,三郎怎么就过来了?”元景拥着我坐到床上,碧芙放下帷帐便带人退出殿外侍奉。元景凝神看着我,含笑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定然也累坏了,怎能教你在等着朕?”

他凑近前来,将我髻上的碧玉簪子轻轻褪下,一捧青丝倾泻而下,披在肩背上微微生凉:“廊前燕过晓轻寒,堪羡帘中双人影。绾丝三千玉如水,绕指柔情凝春意,良辰如斯,佳人如斯···”

夜风徐徐吹进,横穿宽阔的殿堂,使那层层帷帐如巨大的蝶翅一般轻舞。一条玉臂横在他胸前,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我身上的桂花头油味,淡淡一缕充盈鼻间。他俯下头轻吹着耳畔鬓发,弄得我一阵痒痒,元景将我圈在怀中,低低笑道:“在想什么?”

“皇上。”

元景一皱眉:“这是怎么了?”

“臣妾想以皇后的身份与皇上说几句话:嫔妾已贵为皇后,母仪天下,断不能再如从前那般独占君宠,皇上恩泽,众姐妹雨露均沾方是长久之计”,我扬起头,看着他双眸清凉:“臣妾有幸得皇上垂爱,却不敢与唐时文德皇后比肩,但求皇上恩及**,万万不要···不要再出现类似陈婕妤之事惹皇上烦心!”

元景默然良久,才轻叹一声:“雅儿,你总是让朕心疼,朕怎舍得又委屈你?”

我微微笑着:“臣妾有皇上,有子嗣,有名位,怎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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