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苏向晚暖得直叹气。
很多简单的小事，都会带给人极其深切的快乐。比如全身湿透后一个温暖的热水澡，比如一场酣睡后被跳上床的猫咪舌忝醒，比如看着一对儿白发苍苍的老人相互搀扶，走进夕阳当中，比如从箱底翻出去年的外套，然后在口袋里发现好多好多的贝里。
苏向晚哼着歌，换上杨夺姐姐的衣服。这些衣服的质料和天蚕丝简直是天差之别，尽管衣料粗劣，却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温暖——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的作用。
她的衣服刚换到一半，忽然听见老人申吟的声音。
是阿婆。
“阿婆醒了吗？”。苏向晚大声问，没有听见杨夺的回答，她把上衣往头上胡乱一套，光着脚几步冲到卧室。
阿婆坐在床上，而杨夺守在床边，两人见到苏向晚，不约而同都是一怔。
“阿婆，你醒了！”苏向晚喜滋滋地问。
阿婆点点头，目光古怪地望着苏向晚的下半身，苏向晚顺着阿婆的目光，才发现自己仓促之间，居然只穿了条小内内便跳了出来。
一时间，苏向晚羞得差点跪在地上。
杨夺也很尴尬地干咳一声，把目光扭向窗外，苏向晚总觉得两道目光在背后，连走路都歪歪扭扭，她回到浴室，换上裙子，心里还在噗通通一阵乱跳。
定了定神之后，她用冷水拍拍脸，故作镇定地回到卧室，正听见阿婆带着捉模不定的语气，对着杨夺说道——
“阿夺，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刚刚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见了家里那老头子。”
＊＊＊＊
太阳在天空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然后心满意足地开始黄昏。月亮从不露声色的状态中苏醒，逐渐放射出光芒，开始宣告自己对于夜晚的统治权。
天色渐渐暗下来，苏向晚和杨夺分坐阿婆两侧，听她讲述在“梦境”中遭遇的一切。
和杨夺的遭遇不同的是，阿婆没有遇到恐怖的梭罗，甚至没有见到排队通过忘川河的队伍。在她的描述中，忘川河宽阔得几乎望不到对岸，而她凭借多年的耳鬓厮磨，依稀确认对岸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瘦小人影，便是自己日夜思恋的丈夫。
尽管曾经挺拔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是个驼背的小老头。但阿婆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像是砂纸在铁锅底蹭过，尽管不好听，但阿婆还是感动地流泪。两人相互怔怔地望着，一开始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但好不容易开口之后，却又不知说了多少话，根本无法停下来。
事实上，结婚头五年，两人争吵的次数比欢好的次数要多得多，吵架时恶毒的咒骂、拼着命翻彼此的旧账以及揭对方伤疤的过分言语，比举案齐眉和交颈缠欢时说的话要多得多。但如今尘埃落定，回想起年轻时的过激与荒唐，两人都不禁苦笑——可是谁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呢？谁不曾在年少轻狂时，天真的以为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从而肆无忌惮伤害离自己最近、最关心自己的人？
阿婆的叙述时断时续，有时候难免情绪激动，甚至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苏向晚紧紧攥着阿婆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