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公主性子高傲,平日里的话音里都似乎含着刺,让人听了总是有些不舒服。宫里的侍者们都清楚,在她面前也格外小心翼翼。
司马蘅也早已习惯,见始平公主委屈的样子,只是用手模了模她的头以示安慰。她本想再说些什么的,一抬头却看见河东公主已高昂着头,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往殿内了。
直到她的身影不见,始平公主才从司马蘅身后钻了出来,朝河东公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然后小声问道:“二姐姐,若吾等出宫去,那君父与母亲呢?为何不见他们的身影?”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之事,便又摇着司马蘅的手,笑道:“始平知道了,他们定是留在宫里,等胡人来时便把他们击退,可是?等胡人退了,再接吾等进宫,可是?”
司马蘅听了心里一阵难过,看着司马碧祈盼的眼神,只能勉强一笑:“始平聪慧也。”
始平公主听了这话,却也不再辨真伪,心情明显变得好了起来,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司马蘅拉着始平公主的手也走进了殿内,离进殿时,她忍不住朝来时的那条甬道看去,那里还有着侍卫把守,但却是很安静,但只是不知这份安静能到几时。她再抬头看了下天空,天已近黄昏,日光的光辉已经照不到这里。过不了多久,这里将会迎来黑暗。想到平日里,这个时候,宫人已经开始点灯了。可这会,怕无人再顾及这些了。
“二姐,你在看什么?”始平公主见司马蘅站在殿门口久久不动,便扯了扯她的手同,疑惑的问道。
司马蘅听了,便收回目光朝她一笑:“这里地势高些,却是一抬头便能看到天上的景物呢。”
“天上有何好看?”始平公主不以为意:“吾等可是要快些进殿,方才见侍者端了吃食进去,始平可是饿了呢。”
听始平公主这么一说,司马蘅也觉得月复中有些空了。宫里如今已隐隐有些乱,吃食也不比以往的精致。但却也不是不能入口,只是看到这种情形,却是无食欲进食。午时便吃得少了,这会便也就觉得饿了。
司马蘅拉着始平的手进了殿堂,边走又边迟疑的说道:“始平,你贵为公主,平日里吃好穿好,却是没有受苦。但,世事难料,日后若始平挨饿了,可要记得坚持忍受。”
“为何会挨饿?”始平公主奇怪的问道:“若始平饿了,自有侍者端来吃食。”
司马蘅听了,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始平如今还小,心思简单。这会说些道理给她听,她也未必明白。只有等真到了那样的一日,或许,她也就会想起今日里跟她说过之话。
她们还没有出宫,所以还是有东西吃的,虽没有平日里吃的那么丰盛,但却还是能真饱肚子。
等始平公主吃饱了,又再跟司马蘅说了会话后,便偎在了司马蘅的身旁,沉沉的睡去。这一天的奔走,再加上心思起伏大,让从未受过苦累的始平公主感到了深深的乏困。
司马蘅也困了,可让她这样睡却是不可能的。大殿里此时也点了灯,司马蘅看到她的大姐河东公主在用了吃食后,便站在殿门口一直没有动。她那挺直的背影,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特别的瘦长。
司马蘅看着河东公主的背影,忽然想到,要不是这场战争,这个冬天,她这个阿姐便是要完婚了的。她要嫁的男子,司马蘅也有见过,是个温润君子。只是遗憾,胡人的攻来,怕是想要结连理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把始平公主托给她的侍人妈妈看顾后,司马蘅便站起来,朝殿外走去。然后走到河东公主的身旁,她很少与这个长姐这样亲密的一起呆过,不知是否都知道日后的不容易,平时不敢做的事,这会做起来却是特别的自然。
“那些声音你可是听到了?”河东公主并未回头看,但却似乎感觉到了司马蘅,所以等司马蘅在她身边站定后,她便开口问道。不知是否站得久了的缘故,她的声音并没有傍晚时的清冷,反而柔和了些。
“什么?”司马蘅听了她的问话,有些疑惑。
“城外那些胡人盔甲的摩擦声,他们手中刀戈的嘶鸣声,还有胡人进宫的呐喊声。”河东公主的声音有些轻,听上去更像是喃喃自语。
“阿姐怕是听错了呢,宫里与城外相隔远矣,又如何能听到?”司马蘅苦笑了下。
“他们的铁蹄已近到了眼前,只是一墙之隔,又如何会远,要想破墙也只是一瞬间之事。”河东公主冷哼了一声,嘴角有些不屑的撇了撇。
“阿姐,你怕乎?”司马蘅没有理会河东公主对她的反驳,只是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问道。
“谁会不怕?”河东公主很快开口回道,说完后似乎又感觉到自己这样说,显得懦弱了。她也转过头,与司马蘅对视着,眼神一如以往的冷淡:“我倒糊涂竟与尔说这些,尔也不过十六,又如何会懂这些?”
“怎如何会不懂。“司马蘅第一次这样大胆的反驳道:“虽比阿姐是小了些,但国之兴荣之事,却还是明白的。”
“是吗?”。河东公主却是冷笑,然后转过头继续看向黑暗中:“说得如此轻松,日后却不知能否受得住。”
司马蘅没有再接过她的话,受不受得住,只有到了那个时刻才能知道,这会却是说不出来的。
风司马蘅沉默下来,河东公主却也没有再开口。两人迎着从深宫深处吹来的夜风,各自想着自已的心事,在门口静静的站着。这样宁静相处的机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司马蘅渐渐有些担心君父与母亲,却是不知他们在大殿商对得如何了。胡人定是不能再击退了的,若君父与母亲也要出宫,却是不知是几时。母亲只有她们三姐妹三个孩子,不知是否先把她们安定下来后,她才想法子出宫。
直到侍人妈妈前来唤她,司马蘅才回过神,然后跟着她进了殿内,只听侍人妈妈在她身边担忧道:“公主也歇息会吧,如此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知道这也是为她好,司马蘅只是叹了一气:“妈妈,你可有君父与母亲的消息?”
侍人妈妈摇头:“只有早前的传话侍人来过,却不知国君他们的情况。”说着,侍人妈妈又道:“公主不必担心,国君定当无事矣。”
怎么会无事,但不管如何担心却是帮不上忙,司马蘅按下心头的担忧,又问道:“妈妈可知,吾等何时出宫?”
“几时出宫却是不知,然,先前河东公主身前的侍人妈妈告知,丞相大人府会进宫来接公主们去府上。”侍人妈妈低声回道。
“丞相府?”司马蘅一愣,接着心却是放下了大半,竟微微一笑:“若是如此,我却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