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之神偷名捕 第十四章 宁府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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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关不到百里,便是宁王封地所在。二十年来,宁王一族恪守职责,打点西域各项事务,忠心耿耿。不过独处关外久了,少了束缚,各种名利、权位、便蓬**来,近年,宁王更是暗中招兵买马,蠢蠢欲动之心已昭然若揭。

而在漠北草原,被宁王军队击溃的北狄经过三年的养精蓄锐,又逐渐强大起来,形成了对帝都新的威胁。

奈何当今圣上犹自沉迷于酒乐,对朝政不理不问,对西域亦不屑一顾。宰辅林素先卧病在床,实力虽有所削减,然虎老余威在,朝中军政事务仍由他处理。

大靖的天下,隐然有三足鼎立之势。

乱世风云将起。

已是深夜,宁府大厅中依旧灯火辉煌,堂下三十六席更是座无虚席,却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凝神,齐齐望向立于大厅最上方的主人。

“诸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英雄好汉,定当为国效力,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眼下帝王昏聩,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宁王顿了顿,犀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人,缓缓道,“想必诸位也已知悉,在本王所辖制的西域,民膏富庶,商旅通达,军民团结。本王苦心经营西域二十年,论资历,论排行,哪一点比帝都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女圭女圭差?”言罢竟愤愤然砸裂手中白玉酒樽。

众人皆是中原武林蜚声已久的高手,或是西域名噪一时的奇人异士,或是来自波斯的珠宝商人,坐拥武艺、金钱、声誉……等种种世人梦寐以求之物,如今再加上宁王的权位、军队的力量……

“父王!”座下的世子祾泰霍然起身,捶胸道,“誓死追随父王!效忠父王!”

坐中众人明白过来,纷纷起身,齐声道:“誓死追随王爷!效忠王爷!”

“好!喝了这杯酒,共商国事,共谋大业!”宁王从身旁美姬手中接过一杯酒,仰头饮尽,然后将白玉酒杯往地上猛地一砸,“千秋功名,永垂不朽!”

“千秋功名,永垂不朽!”众英雄豪杰、富商巨贾纷纷一饮而尽,也将酒杯狠狠掷碎,登时大厅内高喊声、瓷器的碎裂声响彻九霄,在大漠荒寒的夜空中破云而去,直逼帝都。

英豪麇集,百人誓师,王图霸业,一夕谱就。

忽闻一声格格娇笑:“哟!这么热闹啊,怎么不叫我啊?”

却见一位红衣美人,柳眉蛇腰,风姿绰约,极尽娇妍妩媚,扭着猫步走入大厅来。

“素瑶,这么晚了还没睡?”宁王朝拍了拍身边的锦塌,向她示意,“来,坐到本王身边来!”

“王爷,您不在妾身一个人不敢睡嘛!”美人嗔怒,却小鸟依人靠在他肩上,“王爷好不够意思哦!有了国事就忘了妾身了。”

“国事为重,你莫要介意。”宁王弹了弹她的粉腮,语气转柔,“以后等天下安定,我们有的是时间。”

美人不语,只稍稍抬眸瞥了一眼侍立在座下的世子祾泰,二人目光交错,又瞬间移开。

不用说,这位美姬便是宁王的宠妃,宫素瑶。舞女出身,却因在帝都春樱阁一年一度的“簪花大会”上夺魁,被宁王相中带回西域。不过因她身份卑下,宁王再怎么宠她,也只封她为侧妃,哪怕正妃之位已空缺多年。

宁王正妃姬茹冰,即世子祾泰的生母,十二年因犯错而被废黜,贬为庶民,流放于阿尔泰山。十二年或长或短,足以磨掉一个壮士所有的锐气,足以让一个孩童长成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却不足以让人遗忘一个人、一些事。

毕竟,生命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与时光相抗衡。

今夜宁王召集幕僚商榷政事,宠姬蓦地前来,世子心事不明,众豪杰态度默许,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忧心,如同弦上之箭,即将射发。

宁府妖夜风云四起,北苑花窗筚篥悠长。

风无语一袭玄黑长袍独立窗前,全身笼罩在一片浓厚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雪无情端坐在桌旁,侍弄着瓶中一株雏菊,败叶落尽,金色花瓣在他手中舒展开来。

月无泪以手支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嘴角噙笑,仿佛世上再完美的金菊都不如他的侧脸。

花无言青衣落落,仰躺在炕上,胸前一杯酒,姿态随意而慵懒,脸上笑容淡淡。

只那绵长悠远的筚篥声,如水如银般在暗夜里漫散开来,勾起人旖旎的思念,无限哀愁。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此情此景,是否与之有些像呢?

风花雪月并未去参加宁王今晚的宴会,那个宴会本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他们与那些江湖成名人士、西域富商巨贾不同,他们是作为宁王的暗哨、棋子而存在,是最隐秘也最关键的筹码。

“唉!”花无言悠悠叹了口气,“这日子好无聊啊!你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哦?”雪无情闻言抬头,眉峰一挑,“你现在就去,只能是有去无回。”

“就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等宁王准备充分了,自然会叫我们。”月无泪也转过脸来,附和道。

“时机未成熟?未必。”久未说话的风无语霍然开口,嗓音沙哑滞涩,“今夜,大局已定。你听——”

凝神谛听,果然阵阵高喊声军中鼙鼓震响,如山谷瀑布激荡,如九天之上的雷鸣,闪电般刺入耳膜。

看来,宁王已与那些生死之士订下了契约,只等东风。

可东风,何处可借东风?

三人冥想间,风无语已悄然走出北苑。

苑外,是静谧而凄寒的夜。二十年如白驹过隙,鸣镝无声。

风无语朝宁王府纵深处走去,月光指引出愈发清幽隐秘的小道。一路分花拂柳,避开重重守卫,宛如一个在月下迷路的孩童,执着地要找到回家的路。

终于,满天月华在此黯淡。路的尽头,是一方小巧的寺庙。

有轻轻梵呗、缕缕香篆自镂空的窗棂中斜逸而出,在月下缥缈若雾。

如此静谧而安详,宁静而深远,仿佛驱散了尘世间所有的烦忧,只余清宁与空明。

风无语情不自禁地走进去,门是虚掩的,也未上锁,“吱呀”一声,推开。

闻得有人来,一青衣尼姑自佛像后走来,黄晕的烛光映出她端庄苍老的脸。她竖起手掌,念道:“阿弥陀佛!施主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师太,”风无语双手合十,虔诚回礼,“这是宁王府的后苑,师太怎会独居于此?”

老尼微微一笑,道:“施主何以见得贫尼是独居呢?”

“从师太的服饰、谈吐、举止,和佛堂内的陈设,以及——”风无语看向佛堂外部,月光下小院一片苍幽清绝,“小径石头粗糙,已长满了溜滑的青苔,想是鲜有人来。”

老尼微笑颔首:“施主过奖。”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凭感觉。这里没有生人的气息。”

老尼愕然,盯着那尊真人般大小的佛像:“是啊!这世上陪你最久的,只有佛祖。”

青灯古佛,寂寞相伴。那样孤寂而凉薄的人生,漫长如永无尽头的冬夜啊!

青衣老尼却很释然,如诵经般平静絮道:“贫尼出家前,也是有过爱的,不过都成往昔云烟了。”

风无语默然。

“施主,你进得这古妙庵来也是缘分,就让贫尼帮你算上一卦吧!”老尼放下手中铜灯,拿出一筒竹签,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过去、现在、未来。”风无语抽出三支卦,递给她。

老尼接过竹签,看着对方,忽然叹气:“唉!这是乱卦啊!注定你命途多舛,一生难平。”

风无语只是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令我害怕了,师太不妨直言。”

“好,你记住,卦象上显示你的过去、现在、未来分别是——”青衣老尼低沉而悲悯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穿堂而过的西域凄寒的夜风,“死不如生,先死后生,生不如死。”

“是吗?”。风无语站起身来,风帽下的脸一片漆黑,看不清表情,“我已没有未来。”

“可以让贫尼看看你的手相吗?”。

风无语从长袍下探出手。

苍白瘦弱、骨节分明、却坚定有力,指跟处有微微凸出的茧,不似寻常大家闺秀的纤细,亦不似贩夫走卒的粗粝,而是介于养尊处优和经年磨炼之间,被岁月打上了累累伤痕。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双手,有着这样的一双手,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透红尘、离群隐居的师太亦迷惘了,她只轻道:“在你身边的人,却不是你心里的人。”

徒拥太多的情,却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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