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行 第十二章 紫衣少女燕奴娇

作者 :

崎岖山道上,一骑黑马,紫衣少女手执马鞭,呼喝道:“追风,再快些,再快些。”

说什么也要在年前赶到帝京。

那马听了呼喝,加倍卖力的撒开四蹄欢奔,惊起山道上如烟尘土。

……除夕难得好天气,风和日丽,帝京一派平和气象,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红男绿女,骡马驾着驿车轻蹄声声得得敲打地面。

家家户户备齐爆竹,只待入夜,帝京便是响彻不眠的守岁胜景。

冬日昼短,凉月遣走小凤去了黄嫂家,西河街偌大的宅子便只剩她一人,好在有钱万两围绕身旁,有了这个萌物,清冷的气氛得以被打破。

朵云轩纸,狼毫笔浓蘸一得阁墨,凉月写下春联,举平了往那门上反复比较高低,以期贴的规正,钱万两在底下监督有功,她纸比得有偏差,它便汪汪叫两声。

同心协力,对联帖得不偏不倚,凉月在底下仰头审视自个儿的字。

通常这个时候,某人总是会出现,这次也一样,他啧啧有声道:“你的字也勉强算是能入眼……”

言下之意,便是差他不止一点点,钱万两表示苟同的欢叫两声,吃里扒外的,凉月月复诽几句,大过年的不想跟某人斗嘴,默然吞下内伤折回了屋内。

……孟景容顾自饮酒,却三番夺了凉月手中的瓷杯,在她抗议之下,才放了一马,他无奈道:“我可不想年初一就帮个醉鬼收拾残局。”

凉月再一次领教,终于确信眼前人的酒量果不是一般的好。

一杯接一杯,竟不见他醉,只是白皙的肤色添了微微一抹嫣红,衬得那双如墨的眸子越发幽深星闪,他不醉酒,倒要叫她先醉在眼前美景里了。

孟景容的眼中微蕴笑意,柔声低语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这样过年了,犹记西征那年皓月当空,白水做酒,只是物是人非,换了场景。”

今晚的他看着有哪里不同,凉月遐想联翩,却见桌上揭盖的大壶酒都快见了底,不得以出手制止他。

咫尺之距,景容起身,抬手几乎要触到凉月的脸颊,他身子却斜斜一顿,唬的凉月以为他要摔倒,急忙上前扶住他。

略带酒意的温柔气息软软萦绕在耳畔,他低笑道:“真有些醉了,你且扶我去榻上。”

眼波盈花盛,玉润焕容光,素白衣袂铺陈,流水般垂将下来,景容云发散了满肩,摇曳烛光里魅惑风致,直叫月影失色,繁花羞闭。

远处隐约传来爆竹声,凉月痴痴望着眼前榻上人,突然心中一颤,这个场景怎的有些眼熟,倒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呆怔间耳边却听得孟景容一声轻笑,他垂了眼帘,伸手虚虚一拽,凉月整个人便跌落在他怀中。

周身被他清雅馥郁的气息温柔感染,如涉春水,如在云端,如卧花间。

“你若是安静一点,我便保证不会做什么,”他低低补充一句道:“放心吧。”

转瞬又贴住她耳边笑道,“你若是动来动去,我可不敢保证了,嗯……

烛火燃尽,下弦月照得满室清辉,静谧中,最后一点抗拒也在那声缠绵的“嗯“里霎时消失殆尽。

她伏在他胸前,近乎融化在这月色中,他修长的手指如同画笔般描摹着她晶莹的面颊,温柔游走穿过她的黑发,缓缓移动。

伏在胸前抬起的一张小脸上,娇艳的红唇芬芳欲滴,堪堪诱人采撷。

院子里突然响起瓦罐被踢的破碎声,凉月竖起耳朵,是钱万两不小心踢了黄嫂盛放酱菜的陶罐么?

孟景容叹了口气,迷醉的眼神瞬间明晰道:“煞风景的人来了。”

凉月愕然,整个人僵直,听得景容低笑道:“来的好快,我想想啊,第一句话该是什么呢,孟妖孽?”

说是迟那时快,窗口呼啦一声翻进来一个紫衣少女,举剑直指他二人所在的方向。

“孟妖孽!”

开口真是第一句话,宾果。

“今儿除夕,万家团聚的日子,你不在府中,居然怕死的躲到这里,让我好找。”第二句话。

待看清榻上情形,紫衣少女涨红了脸勃然大怒:“孟妖孽,你不知廉耻,竟然在此处干这苟且肮脏的勾当。”

孟景容伸手轻送,伏在他怀里的凉月已经稳当站在地上。

紫衣少女看清两人衣衫整齐,似是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柳眉倒竖,手一指凉月暴怒道:“居然还是个男人,孟妖孽,你饥不择食啊!”

景容莞尔,悠悠符合道:“是啊,没来及食之就被你破坏了,该怎么罚你好呢?阿娇?”

他负手而立,含笑微微偏了头看着紫衣少女似在思考惩戒的法子,凉月被他那声阿娇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紫衣少女在他春花般的笑容中红透了粉颊,只好闭了眼不看孟景容,高举起剑大义凌然道:“孟妖孽,受死吧,我要替我三伯跟四姑父灭了你!”

是个妙人儿,凉月终于忍不住哧笑出声,少女杏眼圆睁瞪她一眼道:“笑什么,莫急!一会儿再收拾你!”

“且慢,”景容伸指按在太阳穴间轻轻推揉,蹙了眉道,“今儿我贪杯了,先不急着过招。”

凉月抬眼见他自怀中模索,取出一个银瓶,那瓶子好生精致,长不过半寸,瓶口塞着一小枚削圆的软木。

“阿娇,你上回来刺杀我时,听你说已跟着你二伯学了半年药理,如今可有长进?”

“废话,本姑娘冰雪聪明,学什么是什么!”

“你且来闻闻,这瓶中装的是何种药材?”孟景容微笑亲切的招手令她上前。

紫衣少女毫不设防的走近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小瓶,打开软木塞细细嗅了嗅,再用力吸了一口,沉思半刻,突然间欢呼道:“是十香软筋散,还加了一味能使人昏睡的迷星草,对不对?”

“很对,”孟景容赞许颔首道:“阿娇,你果然很用功。”

下一秒,哐当一声剑落地,少女浑身无力瘫倒在地,怒目而视道:“孟妖孽,你个卑鄙小人,竟敢算计我,下回,下回我……”

她声音渐弱,沉沉睡去……

紫衣少女躺在凉月的床上,盖着一床梅花图案的棉被睡得香甜,恬静的神态完全不同于先前的跋扈,凉月侧头瞟了她一眼,对着景容低语道:“我想问问……”

孟景容注视她道:“我知你心中疑问,先前是我疏忽,早就该将这事跟你交代一番。”

凉月红了脸,低头道:“我不是你什么人,不用交代,我只是好奇。”

孟景容含笑,如墨的眸子里眼波流转,端起桌上清茶徐徐慢饮,“跟你说起过,长治十八年,我曾经带兵去过西秦边界,其实,那并非我第一次出征。”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调平静:“更早一些,长治十七年,朝廷曾经派大我几岁的夏将军之子霆远去北梁南境的凤岐山收缴一帮山匪,那次我也跟着霆远去了。”

“凤岐山在北梁跟南越的交界处,南越隐宗你可有听过?”

凉月一惊,睁大眼抬头看他,顿了顿,懵懂道:“我没听过。”

孟景容体察她的神情,微微一笑带着追忆的神思道:“千绝剑,隐宗毒,韩王夜宴图,得此三者得天下,几百年前大秦洛帝的预言。”

“这个女孩子名燕奴娇,自幼父母双亡,是她二伯带大,”景容目光平静地道:“她父亲原是凤岐山主,弟兄三人加一个妹妹,她方才说的三伯跟四姑父,在长治十七年那一战中身亡了,如今凤岐山当家的是她二伯。”

“所以她才说要替他们报仇?”凉月了然道,迟疑着又问,“你杀的?”

“不是。”

“既然不是你杀的,那她为何要追着你报仇?”

“关于这一点,”孟景容走近凉月,执了她手,眼神灼灼无辜道:“我也很好奇啊。”

凉月用力挣月兑,心中骂了一句,都是皮相惹的货!孟妖孽三个字实乃神来之笔,贴切的很!

孟景容淡淡道:“燕奴娇每隔几个月就会来刺杀我一回,西征回来我病重的日子,她也照来,那个时候我连剑都提不起,她功夫虽次,倘若要杀我亦是举手之劳,名为刺杀,事实上她先后送来数次她二伯配制的伤药。”

他顿了顿,道:“故而我身体好了,便指点她些功夫,虽说是刺杀我,其实我算得上她半个师傅,这一点,她当家的二伯也是心知肚明的。”

凉月心中升起另一个疑问:“长治十七年?当初朝廷为何要特意派人去剿灭一帮山匪,难道是他们横行霸道,鱼肉乡邻?”

凉月摇头道:“这更说不过去,既然需要动用朝廷军队,必然是更紧要的事,莫不是这帮子山贼闹造反?”

“此言差矣,燕奴娇二伯带领的这帮人出身草莽却劫富济贫,实乃侠义之人,虽说是山匪,只担了匪字的虚名。”

孟景容凝视凉月,突然间笑了,他重又执起凉月的手,细细摩挲贴近她耳边一字一字道:“朝廷要打凤岐山,为的,只不过是韩王夜宴图,传说那图,在山中的……某个——地方。”

……孟玄在一刻钟后赶到西河街宅子.

孟景容命他将昏睡的紫衣少女抱上马车,从凉月房里取了条毯子将她盖严实,嘱咐赶车的小厮道:“记得要平安送至凤岐山她二伯处。”

三人看着那马车远去,孟玄低语道:“公子,你对那疯丫头这么好作甚!先前她来月苑叫嚣,大过年的都搅合的我们不安生。”

孟景容笑而不答,回身看着凉月道:“已经是今年了,可惜今晚没来得及放烟花。”

话音刚落,西河街一头的夜空中突然绽放万千璀璨,五彩烂漫,将深暗的夜空刹那点亮。

凉月喃喃自语道:“年一过,春就不远了。”

直待烟花燃尽,夜色重归冷寂,景容迟疑了半刻,才道:“凉月,我已致信友人,年后安排你入南溪书院。”

“南溪书院?”凉月挑眉诧异道,“春试在即,我原想直接应考的。”

“这个,有缘故的,”孟景容面带几分难色的笑了笑道,“皇家子弟,京中贵族,多数都会到南溪书院修习一段时间。”

孟玄眼亮晶晶道:“秦公子,那可是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进了南溪,半只脚就踏入了仕途,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啊。”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凉月行最新章节 | 凉月行全文阅读 | 凉月行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