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男女、同性恋者在中型的舞池里相对著款款摆动身躯,他们很享受放松情绪的自在,这是台北的夜生活,靠酒精蒸发与放纵度过一晚。
小季一贯的在吧台里沉静的调酒,今天有个工读生请假,又逢星期五这个小周末,因此人特别多,她也显得比平时更忙碌。
快接近午夜的时候,有四个衣著普通的男子走进了蓝调PUB,在座无虚席的情况下,那四个男子坐到了空的吧台边,各自点了一大杯美乐啤酒。
“现在的黑道真是愈来愈嚣张了,你们知道吗?上个礼拜我们组长还大发雷霆了一顿,痛斥我们扫黑不卖力,真是冤枉!每天都在街头临检,像这样可以好好坐下来喝一杯的机会简直少之又少。”有些微胖的男子抱怨的说。
“唉!胖哥,你们那队还好,想想人家重案组吧!他们才真正头大哩!一堆抓都抓不完的黑道角头,睡都睡不安稳。”尖脸的男子虽是安抚的开口,看起来却也是有满月复牢骚“现在人家黑道比我们警界团结多了,瞧瞧,至少他们还有些很够义气的家伙,不像咱们那些长官,一旦出事,什么都赖到我们头上,害我干这行真是愈干愈没前途。”微胖男子又叨叨絮絮的念著。
“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另一个长相比较俊逸的男子开口了,“告诉你们,别小看了我们警界的人力,我们还是很有作么的。”
“哦?”尖脸男子感兴趣的问:“陈见辉,你们突击小组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任务?说来听听嘛!”
陈见辉很自负的笑了笑,轻松的说:“好吧!先透露给你知道也无妨,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口风紧一点就可以了。”
最后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听陈见辉这么一说也好奇了,“到底什么事?大家都这么熟了,不要卖关子。”
陈见辉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听清楚了,千万不要泄漏出去,我们突击小组在这个周日晚上要出一个大任务,物件就是让我们上头恨得牙痒痒的'风云际会'。”
“'风云际会'”三个人同时惊呼一声。
“没错!惊讶吧?”陈儿辉得意的笑了,“这次'风云际会'和日本方面的'八代组'会面,消息是日方警界传来的,他们在'八代组'有内线,所以我们中日合作,将这两大帮派一网打尽。”
“天呀!这可真是个大任务!”尖脸的男子羡慕的说,“真有你的陈见辉,这次任务回来,你们又会被新闻媒体大力表扬了。”
“那当然,上头不就是最爱搞这套吗?”
陈见辉的话逗得大家全笑了,笑声中,小季仍默默的专心调她酒单上的酒。
学校总是这样,在星期六和星期日放个温书假,然后在星期一来个期中考,让所有学生放假放得不得安宁。
小季在星期六得到排休的机会,她留在自己的小套房里看书,今天晚上专心将书全部读完是她的目标,明天是假日,蓝调PUB打烊时间会延后,也就是说,除了今天晚上,她将没有其余准备考试的温书时间。
小季向来容易对事情专心,只要一杯热茶,她可以静心读到天亮都不是问题,甚至晚餐都可以用一颗苹果打发。
八点钟的时候,她已将重点整理完毕,电铃在此时响起,她纹风不动的坐在书桌前,没有起来看看是意味。
他一向没有朋友,自然也没有访客,谁会在这个时间来看她?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受她的的欢迎,她不会见任何人的。
“小季学姊!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好吗?我好冷呵!”
小季皱了皱眉头,她知道那是谁了,除了那个日校的女孩朱乡乡之外,没人会用这种亲切的语气叫她的名字,这令她很不习惯,因么她知道,她们之间并没有那种交情,大多刻意的亲近反而是距离。
她不想让朱乡乡进门,她不要那女孩介入她的生活,她喜欢一个人的世界。
十分钟后,当小季已经将全副心力又转回书本上时,门外的声音又响起了——
“小季学姊,你理理我吧!外面真的好冷。”
声音听起来确实楚楚可怜,小季站了起来,她用一种最冷淡的表情将大门打开,门外的朱乡乡则不停的搓著双手,看到小季,她乍惊还喜。
“小季学姊!”
“什么事?”小季将手搁在门沿上,没有请她入内的姿态。
“我知道后天就要考试了,你可能会熬夜,所以……”朱乡乡笑容可掬的将一袋东西送到小季面前,“我帮你准备了这个熬夜专用的鸡精。”
“我没有熬夜的习惯,也不需要。”小季的笑容在唇边淡淡的勾勒起,显得漫不在乎,那样子像在告诫朱乡乡,说她的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似的。
朱乡乡脸红又失望的面对小季的拒绝和脸上的玩世不恭,“可是……可是这真的很好……”。
“谢谢,你自己留著。”小季准备将门关上。
“等等!”朱乡乡急忙档住那要人内的身影,“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谢谢,我不需要朋友。”小季轻扫了朱乡乡一眼。
朱乡乡飞快的说:“你先别这么断言,那晚你明明救了我……”
“你太天真了。”小季倚著门,露出嘲讽的神色,“如果你就因此缠著我不放的话,我想我是么自己救了一个大麻烦。”
“你——”朱乡乡没想到自己一片真心诚意会换来这样的冷言冷语,也没想到她一心于与其成么好朋友的季林,竟会是这种冷血动物。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看著朱乡乡受伤的表情,毫不在意的再给她一个近乎“嫌恶”的笑容说:“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不适合来这种地方,还是回去你的世界妥当些。”
她当著朱乡乡的面将门关上了,一点歉意的感情都没有,相信经过这一晚,朱乡乡不会再对她们之间的友谊抱任何希望,如果是这样那最好,她本来就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多个人关心,不过是多一份麻烦。
九点钟,小季么自己再添杯热茶,在起身走动间,电铃又响起了,她放肄的笑了笑,想不到姓朱的女孩子会那么有耐心。
想都没想就将门打开,这次小季准备说些更残忍的话,彻底要朱乡乡觉醒,最好伤的心也碎了。
“小季。”任捷很意外自己会这么容易就见到她的面,去过蓝调PUB才知道她今天排休,来这里碰碰运气,想不到她真在。
她本能的要将门给关上,任捷却身形矫健的闪进了屋里。
“请你出去。”她想把他拎起来丢出去,虽然那很难,不管她穿得再怎么像个男孩子,气力上终究会输一筹。
任捷看见她眼底的复杂,她是害怕他留在她的空间里。很好,这表示他没有忘记他。
“我不会待太久。”他转而安抚她的情绪,像过去那段日子,她每天守在她父亲病榻前,恐惧她唯一的亲人会在瞬间离她而去,而他总会靠过去,抚平她的消沉。
“我要读书。”她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留他在这里,只会令她乌云满布,他总是令她感到有服莫名其妙的情绪,一种已经绝么于她身上的情绪。
“温习功课么”他盯住她,介面说:“那正好,我帮你复习,就像以前的一样,我们一直配合得很好。”
她冷涩的半眯起眼,“我自己可以应付,而且足足有余。”“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也相信我,有了我、你会更好。”他凝视著她,虽不愿承认,但此刻小季对他真的是刻意疏离。
“你大概是疯了。”她完全没被他影响,只徐缓的介面。
“你不见后,我一直疯到现在。”任捷唇边浮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他控制不住自己,竟想走过去揉揉她的短发。
她也笑,但笑意却很淡,且带著敌意和防卫,“任医师,你一直是个很有女人缘的好医师,但是我不属于其中。”
“我却属于你,小季。”他挑起眉毛,淡笑中很令人费解。
他们对望半晌,让时间静静的溜走。
“我可以允许你在这个屋子里待三十分钟,时间一到,请你离开。”让那种复杂的情绪过去后,小季冷静的说。
他赢了一步。
“我答应你。”任捷笑得神采奕奕。
“希望你守信用。”她冷淡的说。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骗过你。”
“是吗?”小季冷笑一声,如果他不是将实情隐瞒,她又何必出走?如果他真疼她、爱她,他该对她坦诚以告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要隐瞒她最在乎的事情?
“怎为了?你的样子不对。”他对她靠过去,意外的,她却立即倒退了一大步,想也没想的就躲开他,那如沾蛇蝎的本能反应,令任捷有股突如其来的愤怒。
“这算什么?”他很在意、相当在意她对他的态度。
“你可以在屋子里活动,但请不要打扰我。”小季必须先与他划清界限,以免他做些她不愿见到举动。
“办不到。”
她拾眼冷冷的看他,觉得让他进到她的屋子里可能会是她陷入困境的开始,不为什么,只因么她对任捷的了解,他不是个会善罢干休的男人。
果然,在下一刻他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胸前,目光炯炯的逼视著她。
“对我什么不满意,我希望你能坦白说出来。对我,你不需要拐弯抹角;同样的,对你,我也不会多加瞒骗。”
甩开他的手,小季对他更加冷眼相向。
“你的话非常动听,有一天我绝对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她走过去将大门打开,摆出逐客令,“现在请你离开,你已经严重影响我的读书进度。”
任捷低叹一声,她仍这么倔,现在又加上了一份抗拒他的脾气,他们之间怎么……“我还有事没说。”
她么起手腕,盯著表看,“现在说,三十秒之内我会听,逾时不候。”
“你得罪了'X'?”他想不通小季怎么会大胆的去烧了唐悦楠那家伙的车?不过说实话,他觉得她很酷,也烧得好,这么狠的人都敢动。
“说完了?”她无动于衷的计时。
“如果有人找你麻烦,要告诉我,这是我的电话,还有我的住址。”任捷拿出一张很俗气的名片。
她一把将名片抢过来胡乱又敷衍的塞在口袋里,对著他不耐烦的说:“你可以走了。”
“好好读书,我等著你考上大学。”他走到门边,终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短发,她一直习惯留短发,从过去到现在。
“不关你的事。”她又把他关在门外了,今晚第二个对她表示关心的人。
今天的黄昏异常瑰丽,大片、大片火红似的么色染满了天空,直至星斗升起,那红霞才告终落。
月色洁白,难得一个没有下雨的夜晚,关渡淡水的独栋别墅里,高堤和任捷凭窗而立,他们正在等一个重要人物,而“风云际会”的精英们自然也齐聚一堂,正在别墅的各个房间里进行自己的任务规划。
“长懒先生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到达。”任捷刚刚才收到方朔传回来的消息。
这次接机以及保护日本“八代组”会长长濑川吉的任务是由方朔负责的,过去在警界的经验使他擅长掌握警方办案的方式,因此这类任务对他而言可谓是游刃有余。
高堤点点头,他点起一根烟,从容的露出笑意,“听方朔说,你在与'X'的谈判上很有个性,令他极度刮目相看。”
“那家伙!”任捷哼了哼也笑了,“他是想说我不识大体吧!”
“我记得你与'X'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必要将唐悦楠的十人小组给打得落花流水吗?”高堤似笑非笑的问。
任捷有点意外,这件事情他并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消息传得真快。”他无所谓的耸肩,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对方十个打他一个也光荣不到哪里去。
“我还知道你找到那女孩了。”高堤微笑的看了他一眼。
任捷再度错愕,半晌才生硬的说:“佩服极了,你不在台湾,却什么都知道,我们'风云际会'真该成立一个情报网的。”
高堤不理他的恼羞成怒,又不疾不徐的说:“顺便给你一个消息,算是这次去澳门的意外收获。”
“什么?别吊我胃口。”任捷不禁皱起眉来,高堤这种神秘的口气最让人害怕。
“你一直在寻找的《户川会》,在台湾。”
“什么么!”任捷惊跳了起来。
他原本想趁这次长濑先生到访,顺便请教“户川会”的下落,没想到高堤会早一步将消息带给他。
“正确的位置不清楚,但是肯定在台湾。”高堤补充说明。
“台湾并不大。”任捷沉吟著。
“所以你快要雨过天晴了,恭喜。”高堤微笑的说。
“见鬼了!”
任捷马上转头离开,高堤则笑意横生,唯有他知道,当任捷将“户川会”找到后,那就代表著他跟那女孩有点重来一次的希望了。
“还有,任捷,醒程说改天一定要再找你陪她起去澳门。”高堤在他背后喊话。
“我还不想被你砍死!”任捷丢下话,转而去找另一帮弟兄。
一个小时后,长濑先生准时由方朔护送到达,他是贺天在日本的至交好友,这次专程来台与“风云际会”做些联系和交流。
高堤与“风云际会”的十位精英在会议室中与长濑上密谈,会谈结束后,高提招待长濑川吉到客厅继续就帮会的问题交换意见,任捷则百无聊赖的站到那扇大窗口前,从这里眺望出去,夜色在月光的映照下一清二楚,是这样一个月明沉静的夜晚。
任捷尽情吞吐著烟雾,突然间他听闻由离别墅不远处传来惊人的爆炸声和追撞声,令他惊跳了一下。
高堤立即站了起来,他沉着的下达命令,“方朔,你和三组的人保护长濑先生由南边秘道离开,你们直接到贺家,记住,长濑先生的安全第一!我会通知醒程,她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了!”方朔带著长濑上离开了,而其余的人则开始自动分队,准备一有情况立即走人。
“将望远镜拿来,”任捷朝几个人大喊,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在那乱成团的人车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他必须要确定。
“怎么回事?”高堤也走过去。
“她在里面!”任捷的心揪紧了,他的忧心如焚在脸上流露无遗。
“老大,最新消息,警方派了大批装备人手准备秘密围剿'风云际会'。”负责特殊任务的顾天岚带来情报。
高堤与任捷对看一眼,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帮了我们。”任捷懊恼已极,他想不到小季会在这里出现,还用这么……轰轰烈烈的方法,如果她得知消息,为什么不在事先通知他?
这个傲气十足的女孩,让他欠她一次人情又会如何?她就这么不愿与他扯上关系吗?
“我们的人去现场了吗?”高堤不理会任捷那痛心的表情,迳自询问顾大岚。
“已经派特务组去了。”顾天岚在这危急时候居然绽放一丝赞赏有加的笑意,“老大,那女孩真是勇敢,一个人拿到警车钥匙,开瞥方的车去追撞警方的车,想引起我们的注意,也让警方行么败露,目前现场乱成一片,我离开之前,她却毫发无伤。”
“闭嘴,”任捷突然寒光迸射的大吼,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况,他的小季刚刚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独自对抗那群人,而他却……他真会被她给狠狠的击倒了。
高堤对顾天岚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而顾天岚似乎也不以么意,任捷的脾气是么所皆知,时好时坏,见惯不怪。
“捷哥,望远镜拿来了。”
任捷把将望远镜夺了过来,在面前架好,他聚精会神的往前方看,动作之神速,让送望远镜的人目瞪口呆。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只看见个黑色的身影在烟雾茫茫中骑著机车飞驰而去,小季离开了,而现场果真如顾天岚所言,一片混乱,警笛犹自鸣响,穿著便衣的警察一群群的像斗败的公鸡。
“她走了。”任捷颓然放开望远镜,如遭重挫般的踉跄倒退了两步,没一秒,他突然惊跳起来,“我要去找她!”
高堤瞬间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任捷的冲动。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高堤声音淡淡的,却不容反驳。
“我要去找她!”任捷心绪紊乱已极,一想到小季有可能在身体某处负伤而离开,他就一刻也无法在这里停留。
“任捷,冷静点,她或许并不希望你去找她,否则她不会以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提醒我们被包围。”高堤冷静的说。
“难道你要我对她置之不理么!”任捷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以找她,是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刚才的暴动必定逼使警方恼羞成怒,他们会行动,我不希望'风云际会'被扯上关系而累及无辜。”高堤用犀利、洞悉的眼神注视著他说道。
任捷么起眼瞪著高堤,一时哑口无言,高堤说的没错,只是他的心却情难自己任捷面无血色的咬紧牙根,像头愤怒而无处发泄的雄狮怒吼了一声,他的拳头扬在半空中。
高堤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道:“回到市区后,今晚绝不能出门,警方势必加派了人手监视我们的行踪。”
“知道了。”任捷沉重的点了头,今夜他是见不到小季了,而小季,她到底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