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姻缘今古情 第八十八章 春蚕到死丝方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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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东宫依旧宁静如常,天际间白云悠悠,花园里各色梅花竞相争艳,微风吹来,花瓣一闪一闪。柔和暖暖的阳光照射着独孤琴挺着的大肚子,几个宫女搀扶着琴儿与江枫并肩行走在花园里。尽管江枫内心时时感到歉疚,对不起李豫,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无奈一切都成定数,不得不面对这现实,把心思用在需要之处。琴儿好几天也不出宫门一步,只是懒懒思睡,江枫一再鼓励她,孕妇要多运动,胎儿才会吸收到新鲜空气,将来才健康,分娩时也能顺利一些。琴儿有些不情愿的跟着丈夫到了这座花园,仔细看去,能发现她面色苍白,憔悴,精神不振。此刻被和风一吹,都觉清新舒爽,她大口吸了一些舒适的空气,脸上露出柔美的笑容。琴儿月复大而圆,太医确定了是双胎。怀着双胎自是辛苦一些,太子交代厨房精选琴儿爱吃的蔬菜,又命宫女们细心侍候,太子的心肝宝贝,又怀着两个小宝贝,谁敢不仔细?琴儿光是肚子就觉的很沉,很沉,每晚都不能好好入睡。这两个孩子随着母亲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可以说是饱经风霜了。江枫含笑品评着盛放的红梅,伸手摘下一株放在琴儿脸颊:“琴儿,梅花香自苦寒来,其实人又何尝不是?这九个月你受苦了,等你为我生下这双儿女,你的苦寒之日已过,接着就是儿女绕膝,享受为人母的甜蜜了!”他的话语听起来如沐春风,琴儿觉得坠在身下那沉沉的东西都不再难受了。她的娇靥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正欲张口,募地,忽然感到一阵月复痛,紧接着更为严重的月复痛又开始袭击。江枫料想这是临产征兆。急忙命令快传太医。沈妃缓缓行来,见此情形,说应该请产婆,太医毕竟是男人。江枫亲自扶住琴儿,忧急万分:“生孩子是生命攸关的大事,还计较什么男的、女的?快扶娘娘回宫!”作为现代人,在妻子临产之际是不会在乎虚礼的,母子平安才是目的。几个宫女小心的搀扶着琴儿回到幽香阁,不大一会儿,太医就到了。两天两夜阵痛,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沈妃和太医都有些着急了。江枫在宫外守了两天两夜,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想到了‘难产’这两个字,心猛地一颤,此时他更担心的是琴儿的安危,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倒是在其次。琴儿所居的幽香阁几乎看不到奇珍珠宝,连应时花卉都很少。各间卧房绿影重叠,晚风轻轻浮动室内软软的罗纱帘帏,月光从遥远的天际柔柔的射了下来,摇曳飘浮,朦朦胧胧中,憋见外面几盏萧瑟的暗红桐灯,被斑驳的月色印衬的如琴儿那张卸妆后惨淡、疲惫的脸。灯光斜斜投射在暗红的内室中,使人觉得刺目荒凉,萧索凄然。锦帐遮挡、丝被覆盖中的纤柔身子柔弱无力。由于剧痛侵袭,身子蜷缩着,一双纤纤玉手软绵无力的缩进深绿色柔软薄衣上,毫无一丝生的气息,双目交织着痛苦,疲倦而无神的眼眸半垂着,似睁还闭,偶尔的一声轻轻申吟传出,毫不抑制的流露出深深隐含的难受。这是琴儿第三胎,也是最难得一胎啊!她心里明白,真的到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了。沈妃陪在琴儿身边,两天不曾合眼,不停地用毛巾帮她擦拭脸上、身上的汗水,太医则更是焦急忧虑,已经喂下琴儿五次催产药,仍是没有即产征兆。太医急急走出宫门,躬身问:“太子殿下,独孤娘娘是难产,有很大的危险,一旦出现意外,请问殿下,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还用问吗?”。江枫横眉怒斥道:“当然是保大人,你记住,本王不希望琴儿有任何的闪失,否则,当心你项上人头!”太医慌慌得回到宫内,又去看了看产妇,实在是生不下来,那苍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琴儿面容抽搐,冷汗湿透了衣衫,再不想办法,大人孩子都将不保,想起太子那凌冽的眼神,他不禁浑身发抖。只好准备把孩子卸掉,强行取出,至少可以保住娘娘。琴儿意识清醒,吃惊不已:“太医,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要他们活着。”“娘娘,微臣已经尽力而为了,孩子仍然生不下来,只能这样做,方可保娘娘生命无忧,这是殿下的懿旨!”沈妃安慰道:“琴儿,太医说得对,你还年轻,生孩子机会多的是,只有你平平安安,就是殿下和我们大家的快乐。”“不要!”琴儿惊叫一声:“沈姐姐,你听我说,这几年,我只为殿下生过两个女儿,我一直想着要为他生个儿子,这次是双胎,一定有机率,我怕将来再没希望,姐姐,我要他们平平安安的出生。”琴儿一口气说这几句话,不住的喘息。“琴儿,事态危急,大人孩子只能保其一,你不要想错了!”沈妃清晰的话语隐隐传入琴儿耳中,她心中大震,两行清泪顺腮落下。雪白无力的玉腕使劲想抬起来,却因体力衰弱,只是动动,根本抬不起。琴儿还想再说什么,阵痛又再次袭来,一波接一波,似乎疼痛的强度越来越厉害。四肢全身筋骨破裂碎烂般的疼痛,浑身的骨骼好像都咯吱咯吱要裂开来。宫女翠儿大步走进来,清脆的声音:“太子殿下有懿旨,母子都要平安无恙,不然,要太医院一同陪葬!”太医身子晃了晃,差点就倒下了,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滑落,如今形势他哪有本事保她母子平安?就算是掌院来了,也做不到啊!不但自己脑袋不保,还会连累太医院上百位同仁。琴儿极力忍住剧痛,声音清楚明白:“姐姐,请你和殿下断断不要犹豫,切莫顾念夫妻情分和姐妹之义,保我的孩子平安,琴儿要为殿下尽最后的努力,姐姐,我凭借我们六年的情义要你答允,任何时候,都不允许伤到我的孩子。”“琴儿,你这是何苦”沈妃花容变色,哀怨的看了看她。“我要你记住——能保得住我母子三人,那是最好不过,若实在不能保全,就舍母保子,否则你即便让我活了下来,我作为王妃,不能伤害殿下的名声,必然也会做出比自尽惨烈百倍的事来,今日不从我心愿,到时你必定万分后悔,”琴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冷汗很快就淌遍全身:“你知道我的性格,说得出必然做得到!”沈妃心疼如铰,相处六年,她当然了解琴儿,性格温润,善良大度,却是异常的刚烈,如果今日真的按照殿下所说,舍弃了孩子,她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悲观厌世,自己真的要悔恨终生。沈妃的目光缓缓落在琴儿身上,油然生出春风般和煦的关切和怜惜,更有几丝沉沉如秋水般的深深自责,时间容不得她犹豫,她强力忍住自己的悲凄:“太医,立刻用你的方式,把琴儿附中的孩子平安的取出来,不能伤到分毫!”太医万般为难的神情:“一旦伤到独孤娘娘,殿下降罪”“一切都由本宫来承担!”沈妃坚毅的眼神:“尊重独孤娘娘的心愿!”太医仍然犹豫不决,太子即将登基为皇帝,出口是旨,那要让太医院陪葬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的冷汗更加簌簌下淌,许久不曾挪动一步。“太医,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动手!”沈妃玉面愠怒,厉声叱喝。太医心里慌乱,大汗淋漓,但神智还是清醒地,如今之计,只有尽力保住孩子,或许还可以逃过一劫,忙准备刀子,剪子,纱布,药水等用物,“娘娘,剖月复产子,其痛楚七尺男儿尚且忍受不住,你能挺得了吗?”。“沈姐姐,把我的手和脚都缚住,我就不会乱动了。”琴儿急喘粗气,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她是铁了心要与命运一搏了。无论承受多大的痛苦,都要让孩子平安出生。沈妃忙命宫女用丝绸把琴儿手脚缚于床帐,又用一块干净木梳放在她的口中:“咬住这块梳子,就不会伤到舌头,我相信她会挺过去的,因为她心中有爱,就一定有希望支撑。”太医定定神,微颤的右手把刀子准确的扎进琴儿月复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使得琴儿几乎要昏死过去,死死抓住云丝被的指节拧得发白,面上痛苦的表情几乎扭曲了往日那张如花一样,红润的娇靥。死灰般了无生气。沈妃心中一酸,一滴清泪瞬间隐没于琴儿枕畔,她轻轻俯来,爱怜而无助的望着她,天然自成的香味荡漾着,她温婉而暖暖的气息蕴含在耳际,琴儿很快就感觉到一股来自心田的温暖如水般柔和,一种信任和被信任的交托迅即盈入这两个女人肺腑,这是超越生死的托付,把一切交付的信任,对方是刚毅,鼓励的微笑。沈妃心头大为怜惜,伏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缓缓传进琴儿耳膜:“姐姐一直在这里陪你闯过这一关!”痛楚的辗转间,脑海里骤然浮出那些相似的话语,这样的话语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么真诚的对她说过。那就是她愿以生命为代价为他生子的太子。绿荫覆盖的柳枝旁,恣意盎然的花丛中,她倒在太子温暖的怀抱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他爱惜的拥抱着她就这么说过:“我永远永远都会陪伴着你,直到人生尽头。!”那样开心快乐的日子,如花般美妙的岁月,被夫君怜爱着,恩宠着,从来不晓得愁是什么滋味,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一生。而今却如此快就要面临着生离死别,琴儿心中无数难以舍却得眷恋,不甘失去的幸福,伴随着千刀刺割般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她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太医已经顺利地从琴儿月复内取出了两个血呼呼地肉团,正在用针缝着伤口,身旁的宫女们,包括太医和沈妃都为之动容,琴儿太刚强了,竟然用她伟大而无私的母爱创造了两个生命的奇迹。“琴儿,琴儿,你为殿下生了两个儿子,你的心愿达到了,你一定要挺过去,看着两位王子平安长大,娶妻生子,你要抱孙子的!”沈妃伏在她耳边,语气激动又含着一丝丝的急促。女乃娘、宫女们小心翼翼的把两个肉团洗干净,紧接着,一阵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遍东宫的角角落落,预示着两个新生命的诞生,打破了东宫各宫室宁静的氛围。宫女太监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几个宫女奔向宫门,向太子贺喜,喜得两位小王子。江枫在宫门外焦急的等待着,不觉间右手指竟然把左手抠得流了血,仍是浑然不知。心悬得老高,终于听到婴儿的哭声,接着宫女向他道贺,他牵挂着琴儿,几步奔进宫门,径直跑到琴儿床畔。却在看到琴儿那一刻整个人都呆了,琴儿的脸苍白吓人,面如死灰,他急急握住那双冰寒的玉手,呼唤着,惊叫着,她仍然双目紧闭,毫无反应,面色越来越憔悴。江枫回身望着众人,:“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喜讯?琴儿昏迷不醒,竟然有人敢向我报喜!”他那双俊俏、充满着无穷魅力的面目此刻怒气横生,“把那几个报信的宫女拉出去,各打三十大板。”没有人敢求情,柔弱宫女,三十大板就会要了她们大半条命啊!眼看着两个宫女被拖走,就是沈妃都不敢吱声。在场众人都低头不语,回避着他的目光,他又看了看琴儿,她的月复部隔着几层丝被,仍然鲜红一片,他惊得手脚发软,一把掀开,衣衫遍染,锦帐殷红。“这是怎么回事?”江枫惊喝一声,猛然站起。太医慌忙跌跪地上叩头解释:“独孤娘娘坚持要保孩子,微臣只好为她实施了剖月复取子术!”“剖月复取子?”江枫的心剧烈的撕扯着,像是浑身都破裂,就是在现代,使用麻醉术,都会让人疼痛如绞,甚至大出血而死,没有任何麻醉措施的古代,琴儿却没有半分嚎叫,她要忍受多大的痛楚啊!江枫这个七尺男儿都不敢想象。琴儿的月复部鲜血仍旧汩汩的流淌,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跪在那儿干什么?快给她止住血!快点!”江枫吼道。“殿下,微臣已经已经尽了力,但是娘娘血流不止啊!”太医颤微微地解释。“啊”,可怕的大出血,江枫头‘嗡’一声,剧烈的疼起来,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都没有办法救治,除非以最快速度找到血源,输血抢救,可是,这儿是遥远落后的唐朝啊!江枫仰天悲叹一声,怒气直冲:“谁叫你剖月复?你不知道有危险吗?你身为太医,早就应该预知这个结果,分明是存心要害死娘娘,来人!把这个庸医拖出去,处斩!”几名侍卫奔进,拖住那太医双臂。这太医吓得面无人色,不住的叩头,求殿下饶命。“殿下,不怪太医,是臣妾要他这么做的!”沈妃不能再沉默了,此事错不在他人,太子一怒之下,重责两名宫女,又要杀太医,无辜之人受连累,是她不愿看到的。“是你?”江枫冷冷的说:“我不是说过,实在不行,保大人吗?你是女人,应当明白剖月复生子会有生命危险的,我看,你也想害死琴儿!”这句话让沈妃心如刀割,我沈珍珠无论何时也没有害人之心啊!许久之后,才让自己冷静:“这是琴儿的意思,她一再要求要保住她和殿下的骨肉,如果不允,她会做出比自尽惨烈百倍的事,臣妾只在不忍心让她绝望,是臣妾逼迫太医这么做的,殿下如要论罪,由臣妾承担,勿怪太医!”江枫越发懊恼:“你们都应该先问问我,琴儿是本王的嫔妃,凭什么,你和这个庸医要擅自决定本王爱妃的生死?”他把满腔怨愤都撒向太医:“身为太医,视皇室女眷性命如儿戏,不但失职,更是犯上不敬,按律当斩,带下去!”“殿下,”沈妃凤目噙泪,起身跪下。垂首说:“让太医剖月复取子是臣妾做主,逼迫太医所为,殿下要杀就杀臣妾吧!不要冤枉无辜之人!”江枫悲悲的叹息,慢慢的想起,自己有些霸道,迁怒太医,实属不该,只是君王的颜面又不得不施以惩戒,命令把太医拖出,重责八十棍,革去太医之职,流放剑南。缓缓伸手扶起沈妃,太医不住的叩头谢恩。无论如何,娘娘生命垂尾,自己能够保住脑袋,已经不错了。江枫心疼的搂住独孤琴,拼力用内功注入她的体内,可是,琴儿反而吐出了几口血,面色白的如一张纸,仰躺在床上。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常理,内功疗伤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琴儿怎么能有这样严重的反应?“琴儿!”江枫低声唤道,泪水轻轻滑出,又悔又恨,点点滴滴,落在琴儿的面庞上:“琴儿,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你要帮我生儿子,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你要这样不爱惜自己?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的痛苦?怎么舍得你永别啊!”琴儿聪慧可人,温顺贤淑,真正的飘逸洒月兑,与世无争,这样好的女人,老天何其忍心把她带走?他心里的愤懑,痛苦犹如一只困兽,左冲右撞,几乎要在心灵上剜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双目悲切的注视着躺在床上,濒临死亡的女子,这个女子是他的掌中宝,解语花,是他敬重、爱惜的人,命运残忍到不肯给他留一线希望,不肯让这个多情、温贤,肯听他诉说知心话的女人活下来,苍天,为什么这样无情?他眼中的期翼和牵挂似天边最后一抹残阳,终于一点一点的沉入了海底,只余无限凄婉,又似无边夜幕,黑暗到让人沉沦,不想自拔。沈妃呆呆的坐着,心空落落的,为琴儿的安危,痛心,为夫君无情的话语难过,十几年夫妻之情,难道他眼里心中,我沈珍珠是嫉妒,阴恶,邪气的女人吗?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沈妃。琴儿面色惨白,衬着紫红的浣纱珠帐和锦衾,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清白,因整个人沉睡不醒,双眼紧闭着,那清白也是虚漂的,像覆在脸上的薄纱,漂泊无定,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额前滑落,轻轻划过双腮,垂在耳环下端的金坠上,微微的晃动着,却经久也没有掉下来,颤晃着,摇动着,越发显得琴儿如一片枯叶僵在满室珠光间,毫无生气。她的心里是有知觉的,那颗盈落得泪就已表明她对生命还是渴望的,她还是舍不下丈夫,儿子和女儿。江枫心一酸,眼眶已尽湿了。他懂得琴儿的反应,这就更让人揪心,难受。眼见琴儿月复部鲜血仍流不止,他试了很多次,都无法止住汹涌而出的血,难道琴儿你就这么长眠不醒,与我永别了吗?琴儿,我让你服用驻颜药,就是为了让你红颜不老,陪在我身边,恩爱生活,现在就要离开我了吗?李欣、李萍、李倩、李适几个孩子都在室内低声哭泣,欣儿、萍儿,看到亲娘生命垂危,谁又可以漠然视之?姐妹两撕声哭着,喊着,娇小的面容被骤然而来的打击带至希望的尽头,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眼神竟然在他们身上出现,江枫更是心疼两个女儿,他们这么小,就要失去亲娘,幼小的心灵恐要留下永难抹去的创伤了啊!琴儿,你自幼丧失双亲,还要让欣儿和萍儿以及这一对刚刚来到人世的幼子失去母亲吗?江枫越发悲恸,几乎要痛哭出声了,为了不致更引起女儿们伤心,他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忽然回头叫人准备马车。“殿下要带琴儿去哪里?”沈妃诧异的问。“畅安宫!”江枫神情黯淡:{“那是我为她准备的贤妃寝宫,看来等不到正式住进去那一天了,我要提前让她入住,”他说这话时,往日神采飞扬的一双虎目失去光泽,含着无限的痛惜,语音在哽咽。“按照典章礼制,殿下还不是天子,合适吗?”。“有什么不合适?不过就是两天之差而已!我要让琴儿正式成为贤妃!”江枫轻轻抱起琴儿,行走过去,一滴滴鲜血随着身体挪动,滴落在地。令人心惊欲碎。皇宫的所有宫室,殿宇,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富丽、华贵、气派,工匠们已经修缮完毕,油漆味,沉香味充塞着整个鼻孔。江枫把琴儿轻轻放到畅安宫那张云锦丝被、蜀锦床单、金丝玉枕的凤床上,默默的握住她软弱无力的手,泪水复又涌了出来。琴儿似乎有了意识,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她是爱在心底口难开,多少次,我小心谨慎地在深宫之中徘徊落寞,孤独地犹如没有思维,夫郎虽然疼惜,只是他日理万机,为我排遣寂寞时间有限,漫漫长夜,陪伴我的大多是这一盏孤悬上方的清灯,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你,到真的希望嫁做平常妇,能够全心全意的到完整的一颗心,只可惜,既为君王妾,难觅有情郎,明知道**并非平常地,仍然心甘情愿的为你放弃一切,包括生命。湖蓝色纱帘轻缓的随着冬日的寒风摇摇曳曳,琴儿心里仅存的意识虚飘无力,那种难以再坚持的求生意念正在与死神做着垂死无畏的挣扎,她越来越感觉到身体的柔韧力在消失。**嫔妃能争取的不过就是君王那一点微弱的轻易就能弥散的恩宠。为了活着,不能不争。这一副很快就会青春不再的皮囊,红颜弹指去,未老恩已绝,珠泪婆娑,拭去千行又万行。晚景或许都是同样的凄凉,到时,促膝长谈夜话往事的应该是无数失宠或根本就无宠的嫔妃们。所不同的是,琴儿她不会与人争宠,更不用于人争宠,她的大度、她的温贤,已经深深地俘获了君王的心,她本来就深的君王爱,她的一生本当是荣华任意享,富贵常相伴,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充满鲜花般美妙、幸福的生活。然而,她却选择了放弃这一切,只为了心爱之人那两个儿子,这是何等真挚无私的爱?江枫把哀伤的双目投向琴儿一双娇媚迷人的凤目,这双眼眸,哪里还有曾经的灵动?倒像饱满绽放后的花朵,这样无声无息的萎谢了。枯死在这寒风枝头,琴儿身上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眸了,盈盈如珠,秋波流转,漫然无暇。从这双眼中,永远看不到心机与犀利,始终是清澈如水,柔和温润。她向以宽容来待人,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从来也没有大声呵斥过,疾言厉色过。以德报怨一直都是她的风格,是她的处世之道。可惜啊,苍天若有情,是否该为她鞠一把同情泪?长夜凄凄,耿耿残灯即将熄灭,,这幅孱弱轻浮的躯体软绵绵的,似乎一碰就会碎裂,而今真的留也留不住了,不经意间的一个意外就彻底的破碎了。尽管自己也很想重新拾起它,却已碎成残渣,唯有对着这堆残渣叹息伤凄,无奈的分了。琴儿的面色由白转红,荣光焕发,似乎她从来就没有病过,这是回光返照。是人即将死去的前兆。江枫心里清楚,琴儿自生产后。两个时辰,一只血流不止,她一身的血液几乎流失殆尽,神仙也无力回天了。畅安宫这张本该让她躺一生的玉床上也已很快就被鲜血浸红,娇艳欲滴,刺人眼目。又是那么的令人心寒彻骨,如果是在未来,琴儿决计不会因为大出血不止而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无能为力,江枫再一次憎恶古代的落后。琴儿微睁双目,低低的唤了一声:“殿下!”“琴儿,你醒啦!”爱人清醒,本来应该高兴,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天人永隔,江枫更加难受,却要装作开心:“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为我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子,等你好了,我就带着你和我们的儿子出去游山玩水,我将永远陪着你!”“殿下,臣妾没有称呼你为‘皇上’的那一天了,感谢你六年来对臣妾的恩宠,感谢你让我完成心愿,为你生了两个儿子,又让我住进这皇上的嫔妃才能入住的皇宫,在张床上与你告别,臣妾没有遗憾了。”琴儿轻轻咳嗽几声,萎靡,颓沮的面容上竟是含着满足的笑意。江枫急忙打断她:“琴儿,不要尽说丧气话,你会好起来的,我们的几个孩子还需要你这个亲娘疼惜爱护,两个小儿子还不会呼唤他们的母亲,不许你抛弃我们父子!”“殿下,你要面对现实,我已走到人生的终点,只有和你来世再相见,但愿你好好疼爱我们的孩子。”琴儿的声音低的勉强能够听见。“琴儿,我会用心来照顾抚育我们的孩子。”江枫满含深情的回答。李欣、李萍姐妹两明显感觉到亲娘永远离开她们的时刻到了,哭的声嘶力竭,悲痛欲绝。几乎要流干了眼泪。可惜啊,人力还是不能胜天,挽不回亲人的生命。“殿下,我想看一眼我们的小儿子。”琴儿吃力的开口。“好,好,我马上派人去东宫把他们接过来。”江枫急忙站起来,正要吩咐宫女。忽见宫门开了,沈妃疾步走进来,身后几名宫女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看到此情,沈妃禁不住泪如雨下,她急忙转身轻轻擦去。琴儿双目含着慈祥的笑容,,一双毫无血色的玉手温柔的抚模着孩子娇女敕的脸蛋,说来也怪,刚刚出生的婴儿居然对着亲娘咧咧嘴,好像是笑了,琴儿更是欣慰不已:“儿子,娘记住了你们的笑容,你们也记清了娘的样子吗?”。这一句话令满屋子的人都落泪了。琴儿转向沈妃,微睁眼眸,“姐姐,从今以后,这几个孩子就拜托你了,妹妹不争气,你要多操劳了!”“妹妹,你放心,我会比亲生的还要疼他们。”沈妃说不下去了,不停地用手巾拭泪。琴儿再一次不舍得望着儿子,断断续续的说:“儿子,娘要走了,欣儿,萍儿,你们要好好的听父王母母妃的话,珍重!”琴儿的双手垂下了,但是面上的笑容却永远的停住了,她是心甘情愿的,她为心爱的人付出了生命,付出了她全部的爱。外面响起一声炸雷,随着一道道闪电刺人眼目,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哗哗的雨声骤然而至,老天真的在为琴儿流泪痛惜吧?“父王!”李欣,李萍姐妹扑在江枫怀里,哭的娇躯颤栗,泪水盈眶。江枫紧紧抱着两个女儿,任汹涌的泪涛倾泻而下,双目却还深情地注视着琴儿的面容,这一刻,他对琴儿也倾注了他全部的眷爱与尊重。“欣儿,萍儿,你们的母亲她没有死,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江枫轻轻为女儿们擦干眼泪,爱怜的安慰着,只有让时间来抚平她们心底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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