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为了苏洛和司马箬的唏嘘不已,可是我仍没有忘记重要的问题,“子虞,你说,我哥他不会已经委身于那个小公主了吧?”
正讲到精彩处黯然神伤的林子虞被我噎的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提一口气转身就走了。就连昏睡中的苏洛似也皱紧了眉头,仿佛不满我刚刚的诽谤。我伸手替苏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紧紧的疼。就算父王不说,可我还是知道,苏洛不定期以各种形式送回齐国的只言片语。我虽然不懂得各国纷争的缘由,也不懂得用兵之道,可是,我也不傻,不会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苏洛报平安的家书。这次韩国被我们一举攻下,我想苏洛的那些“家书”功不可没。
就算被折辱也绝不会逞一时之快以此彰显大男子的英勇,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水波无恙的神情,不被人猜透心中所想,却又对一切运筹帷幄全局在胸,只待时机一到,一下便置对方于死地,毫不留情,不会手软。这就是我的哥哥苏洛,我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只是那个笑容干净一脸太平敛眉星眸的男子,我比谁都了解,苏洛其实是那样果决而又凛冽的男子,冷静到冷情甚至无情。只不过,苏洛却一直在这深宫中为我打造一方天堂,将我藏在所有的污秽后面,他以为我看不见纷争,看不见血腥,看不见背叛,看不见残酷,或者说他不愿让我看见这一切,更不愿让我看见他是齐国世子的样子,他想我只做那个喜欢淘气闯祸又喜欢桂花糕的小七,他想把他看不见的单纯美好全部让我看见,想一世护我周全,所以我便假装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像现在我假装没有发现他怀中有一方帕子,上面绣了个箬字。
清醒如苏洛,万不是一个司马箬就能让其裹足不前,乱了阵脚的。自古以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大多不是好君王,如果碰到所爱之人恰巧温柔贤德顾全大局又有三头六臂可以将政事处理的条条得当,那实之百姓之福。但大多数的江山都毁在了君王那对某一美人专一的情爱之中而苦了天下的百姓。绝大多数的圣主都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们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牺牲千秋大业,必要的时候快刀斩乱麻的实例比比皆是。并不是他们对权利或是王位又无限的贪婪和渴望,也不是他们喜欢高高在上瞬间操纵人生死的快感,甚至并不是他们有多少爱民情怀,只不过他们天生就有一颗帝王之心,让天下安乐,百姓富庶才是他们的人生目标,断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爱而带给天下百姓无限的苦痛,因为没什么能超越他们对天下百姓的责任,他们肩上抗的天下,是无法撼动的世界。所以,就算曾稍有偏差过,但他们很快就会找回自己本应走的路。或许穷极一生,他们都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好的丈夫,好父亲,好兄长,好儿子,但他们会成为最伟大而又英明的君主。人的一生,众多角色中,有一个做到了极致,便不枉此生了。我知道,苏洛未来一定会是圣明的君王,心怀天下的帝王,而不是在儿女情长中失了自己的男人,他和楚国的国君陈熙是一样,都是寡淡而薄情的人。
所以,苏洛这满身的伤痕,那插在偏离心脏仅分毫的箭矢,都是他事先计划好的。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灭掉韩国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父王进行联络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韩宫中先引发内乱而后发生叛变让齐国趁乱有机可成的,我只想知道,当他将计就计进入韩宫将自己作为人质时,当他浑身是伤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有没有想过他最挂念的小七还在等他平安回来等待在他的庇护下过完一世。
为了齐国,他性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敌国之女,司马箬。
可是千算万算,苏洛也没有料到,本应该出现在将军府相夫教子为战场上的丈夫祈求平安的司马箬会孤身闯入战场,冒着生命危险假传旨意救下危在旦夕的苏洛。战乱中,人心惶惶,韩国群龙无首,司马箬的冷静与凌厉居然刹那间震慑了将士,顺利的救出了几乎要等不及支援到来而丧命的苏洛。这个胆小怯懦的公主,一生中唯一一次像一位公主一样发号命令却是为了救敌国之子。我似乎能看见,司马箬扶着苏洛镇定自若的走出了那遍地尸首之地的样子,这一举动彻底压碎了韩国最后仅有的稻草,加速将自己的国家推向了灭亡。
从心底里我是感激司马箬的,这个如木槿花般安静蓄积勇气的女子,可是,若换做是我,我想我必定不会这样做。尽管世上的纷争我多半不了解也理解不了,但我知道,我的国家赋予了我们无可逃避的责任,我不能在看见那些在外以死相搏的保卫疆土的将士后还能安然的救出自己心中所爱的却是敌人的人。我终究还是没能成为苏洛心中所想的那样不谙世事的小女子,苏洛离开的这两年,跟着吾休师傅,我看到了太多这个世界的不一样的一面,我没有多大的野心,也没有多大的抱负,也不会运筹帷幄统筹大局救国家于水火中,我只知道,如果他日,面临和司马箬一样的情形时,我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选择对我的国家最有利的决定,来保我的百姓的平安。我终究是和苏洛流淌一样的血脉,连性格都如此相似,某些时候冷静到残忍。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司马箬喜欢,我有点心疼这个不曾得到幸福小女子,为了生命中的稍许温暖而飞蛾扑火,我愿意让她成为我的嫂嫂,从此温暖而平安。
“子虞,你不是说韩国的王公子弟都被囚禁了么?那司马箬呢?带我去看看她。”我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兴奋,想在苏洛醒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七姐,司马箬,在国破当天服药而亡了。”林子虞艰难的声音打碎了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