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别经年 第六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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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故事已经在战争的洗礼下破碎不清了,真相已经无从知晓,经过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大概已经丧失了原本的样貌,但是所有传言的终点都指向了一个,国破当天,司马箬盛装打扮,仿若是为了祭奠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一身红衣映衬的四周都失了颜色,在韩宫的大殿中央服毒而亡。像极了那日在殿中央献舞的女子,美的倾国倾城。

而后他的丈夫,那个在战场厮杀的将军,忽然返回韩宫,抱着仍有余热的新婚妻子自刎而亡。

我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吞噬,我不明了战争的意义,觉得这是用无数的鲜血和白骨来铺就的一条和平之路。但是在战争中我却看到了也许寻常生活中永远也看不到的刺目的美丽,我一直认为司马箬是那样的胆小怯懦的公主,这是我对她的误读,她是爱的那样勇敢活的无比清醒的女子。

比起那些甘心被囚禁的王公子弟们,比起那个迫不及待举起白旗的韩国国君,司马箬有着无可比拟的勇气,懂得像个公主一样用死亡祭奠她的国家,以此维护国家残存的尊严。国之将破,无力回天,她用最后的清醒还了挚爱之人的自由。

殉葬,是为了已亡的国家。救赎,是为了挚爱的苏洛。这个女子,至死之时,终是做到了不负如来不负卿。

苏洛转醒时,我正在手忙脚乱的为他换药,偶然瞥见他那如水般沉静的双眸,我惊的忘记了手上的力道。

“唔,”苏洛闷哼一声,又同往日一样,微蹙起眉头,仿佛中间两年的空白都不复存在一样,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午后,他一觉醒来,发现我又在他的衣服上画花,调皮捣蛋。

“哥,”我只敢开口说这一个字,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彻底失了声音。我不想让苏洛醒来就看见我还是那个爱哭鬼的模样,我想笑给苏洛看,宫里人都说我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我想让苏洛看见我最好看的样子。可是我笑的一定比哭还难看,因为苏洛皱着的眉头又使劲的紧了紧。

“都是大姑娘了,还不知道羞,上药的事情交给大夫做就好了。”完全不似他重伤之时那句让我日后哭了无数次的感人话语,苏洛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如此的煞风景。口气都是惯常的样子,二分无奈,三分责备,五分宠溺。

“怎样,我偏偏就要和你授受亲,反正你躺在床上现在又不能把我在怎样。”想到了之前我们的对话,我耍赖道,不着痕迹的擦去了我掉在苏洛手背上的“水渍”。

苏洛低声的笑了笑,还是那般好看:“都是这般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像个孩子,看以后那个王公子弟敢要你。”

“哥,”我的声音到后来还是变了声调,滑坐在苏洛的床边,忍不住将头埋在苏洛的臂弯,好似被等待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熟悉的淡淡的香气让我一直紧绷的心弦顷刻放松了下来,涌上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委屈:“哥,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

之后的日子,我彻底沦为了苏洛的小跟班,亲力亲为的照顾着苏洛的一切,虽然我的不熟练,让苏洛多吃了不少的苦头。

苏洛曾经笑着对父王说:“小七的照顾,会让孩儿的伤晚好上几个月。”

林子虞也曾经揶揄我说:“现在七姐你殷勤的模样好似我养的那条小哈巴狗。”

苏洛回来了,我便什么都不再怕了。我清晰的听见身体中的那个厚脸皮的苏小七复活的声音,我又开始对着父王和苏洛撒娇,拉着林子虞做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然后安心的等着苏洛一点点好起来。

能下床走动之后,苏洛去看过韩国被禁的王公子弟。回来之后,苏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长信宫门前的梧桐树下抚了一整夜的琴。

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苏洛,不说话,也不笑甚至看不出难过的样子。漫天的星光,都照不亮他的表情。他将自己藏在梧桐的阴影里,安静的抚琴,面无表情也不眠不休,我不敢打扰他,也不敢靠他太近。

我脑海中拼命回忆那次在韩国,司马箬献舞时的舞步,按照记忆的刻画,一步一步的跳给苏洛看,跳了一遍又一遍。

夜风寒凉,月光尽洒,高大的梧桐沙沙作响,我就这么陪着苏洛,以这种方式怀念着司马箬。

“公子,谢谢你。”道谢的司马箬。

“公子,我要嫁人了。”听不出开心的司马箬。

“苏洛,我想跳一支舞给你看。”美到极致的司马箬。

“苏洛,你会不会偶尔记起我?”笑的梨花带雨的司马箬。

“苏洛,你忍忍,马上就好。”为苏洛疗伤的司马箬。

“苏洛,请你好好照顾我的子民。”认真的司马箬。

“苏洛,不必谢我也不必记得我。”离别时的司马箬。

“苏洛,好好地活着。”这是司马箬留给苏洛的最后一句话。

我抬头看着那薄凉的月色,“小箬,谢谢你如此般的爱过苏洛。”

之后的日子中,苏洛又恢复如常,眼角眉梢具是冷意,只是我再也没有看见那方绣着箬字的帕子。

身体上的伤逐渐好转,可大夫却说苏洛肺腑受寒,留下了旧疾,调养了许久,也不见起色。

偏偏苏洛又不甚在意,每每看到他转过头压抑的咳嗽,我都很难过。我的哥哥,本是那样气宇轩昂的男子,剑眉星目,眼中粲若星辰,而不应是如今将所有的情绪都掩饰在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好似无悲无喜,淡然却让我感觉那么的难过。十九岁的俊逸年华,可苏洛似已有二十九岁的老成与稳重。我知道,是我的任性在他的身上和心上划下了无数的伤口,可愈合的和不可愈合的。

我终是跑出宫去,去请教吾休师傅,怎样才能治好苏洛肺腑间的旧疾。拿到师傅的药方后,我等不及,带上我平日里出游时的人皮面具独自上山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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