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我喜欢的张爱玲 第九十六章 张爱玲的“两玫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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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3月,胡兰成回上海休假,一住就是近两个月。胡兰成对张爱玲又说起了小周。一向花言巧语的他,这次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了。

这时候的时间也恰恰是张爱玲的创作休整期。久别如新婚,两人在重温别后情,仍旧如先前一般琴瑟相调。也真是亏得胡兰成做得出,居然当着张爱玲的面,讲起了他自己与周训德的深度交往,并忍不住和盘托出了他们的亲密关系。他说时便心虚,并不直言利害关系,用词也是含含糊糊。

按照常理,一般现代人是不会将这些婚外情告诉妻子的,但胡兰成并非那样一个现代人。他其实是一个满脑子风流佳话的传统文人,并无一夫一妻相互忠诚的观念,对女人也较随便,走一处爱一处,还自以为得意。

据《小团圆》里描写,胡兰成从一开始就没有向张爱玲隐瞒小周的存在,《小团圆》里说到武汉后写回的第一封信中,胡兰成就提到了小周。

胡兰成在他的第一封信里说:“小周这个人非常好,大家都称赞她,他自己也喜欢和她开玩笑。”于是张爱玲在信上也常问候小周,就这样,胡兰成时不时地提起小周,经常引用小周的话,像新做父母的人喜欢转述小孩子的妙语一样。

一开始张爱玲没有当一回事情,常常回信时还向小周问好,张爱玲在信中只是轻飘飘地对胡兰成说了一句:“我是最妒忌的女人,淡然高兴你在那里生活不太枯寂。”

但是胡兰成回来以后说起小周的事情,张爱玲感觉就有了本质上的警觉。一向洒月兑的张爱玲也洒月兑不起来了,聪明的张爱玲,其实心下业已明白,她虽然并不太感到意外,但事到眼前她仍然吃惊,张爱玲的心中感到伤心而嫉妒的,但她不作多想,保持住了表面的平静,也愿意事情如胡兰成所说,只是一段缘分,她仍相信丈夫对她的感情,和对她许下的诺言依旧是真的,有多少昨日的欢声与笑语,又有多少谈经论道的默契微笑,一切历历在目,她当然认为丈夫的选择肯定是她。

在这样的自信下,他没有急迫地要求胡兰成离开周训德,而是自信地要求丈夫能在自己与小周之间做出选择。

这时候的胡兰成并没有安慰她,他如今是日本人大力扶植的大楚国的未来伪政权的领袖,自欺欺人的成就感让他飘飘然,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何况是他这样了不起的“人物”!这种逻辑思维似乎也要张爱玲慢慢的承认,张爱玲她没有提出抗议。因为先前应英娣体会过的处境现在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张爱玲是超月兑的,从容的,见过大世面的。按说经见这样的事情仍能如此镇静,至少表面如此,我感觉到了张爱玲的卓越、月兑俗的情怀。她听了小周的事情以后,心带着幽怨惆怅,然而面部依然镇静,这并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事情。

其实,张爱玲的表现真的是超月兑的,但在爱情领域张爱玲也是幼稚的,也可以说是极其的幼稚。她掩饰着心中的悲切,也与胡兰成开了一段玩笑。她讲述了一件趣事:一个在姑姑洋行里做事的外国人,看好了张爱玲的冷艳气质,希望通过姑姑想要张爱玲与他相好,每月便可以贴些小钱聊补生活费用。这位外国人竟然不知张爱玲早已是上海名人,何等身份。张爱玲听了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快,只是觉得有趣,世上竟有这样的俗物。她与姑姑都是以职业妇女的身份谋生的。张爱玲与胡兰成说起此事,当然不是表明她有意如此,而只是表明自己的一种姿态:“她对小周的事并不计较,并不往心里去。”

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不好分辨。只是张爱玲说起时,竟然心平气和,没有一点气恼。这倒把胡兰成气了一气。后来胡兰成自己也想通了:“也许这是张爱玲在编故事吧。”

张爱玲不是向人作可怜状的女子,这是她的为人风格。但是胡兰成听了很是不快。或许这也是张爱玲想要的效果。姿态毕竟是姿态,张爱玲尽可表明自己平淡超月兑,尽可不提不问,但她的心里还是逃不过这场伤害。她一向把自己与胡兰成之间的感情看作是现实中令人心醉的完美,看作世间唯一的爱,滚滚红尘间可以忘生忘死的爱,现在突然从武汉冒出来一个16、17岁的小周,她的这种梦幻一般的想法怎会不动摇?她怎么愿意相信胡兰成刚刚走出她的房间就又缠上另外一个女人??

考究张爱玲这时候的态度,可能是想忍耐一下,等事情慢慢过去再说。

两人假装说说笑笑,又假装恰如重温新婚燕尔之乐,胡兰成从中获取了另一种乐趣。张爱玲此时的创作,也呈现了一段空白区。

有多少昨日的欢声与笑语,又有多少谈经论道的默契微笑,一切历历在目,她当然认为丈夫的选择肯定是她。极其幼稚的张爱玲,她没有看清胡兰成的为人,我们不能说胡兰成不爱张爱玲,可是对于一个放浪的才子逻辑,这样的推理是不存在的——他爱张爱玲,难道他就不能再爱别人??

我们再看看《小团圆》里的透露的一个情节:胡兰成曾经承认,在出狱后去见苏青时,两人有过一次鱼水之欢。完事后两人还互相问道:“你有性病没有?”这一新的情节由张爱玲自己的自传披露确认,这使所有的“张学”研究者目瞠口呆,因为以前都没有确认过胡兰成与苏青的这一关系,这是2009年4月《小团圆》出版发行才给予的披露的事实。

《小团圆》里描述,这件事情张爱玲知道以后也没有嫉妒,她认为这是胡兰成出狱后一种反常心理所致。而且胡兰成以前也有过许多“很有情调的小故事”,张爱玲都认为是他感情没有地方寄托才会发生的。

张爱玲认为,胡兰成对于小周大概是“止于欣赏”——跟一个16岁的正经女孩子还能怎么样??

胡兰成这次从武汉回来,又给了张爱玲一大笔钱,仍是说让张爱玲拿去还母亲的“债”。可是张爱玲的感觉已经不大对了,因为胡兰成又说了一句:“你这里也应该放一笔钱。”

“你这里”三个字,张爱玲听起来非常的刺耳。是不是小周那里也放了一笔钱??

她忍不住问“小周小姐是什么样子?”

胡兰成有些心虚,声音很低,怎么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件蓝布长衫穿在她的身上也非常干净。”

张爱玲继续问道:“头发烫了吗?”。

“没有烫,不过有点……朝里弯。”胡兰成挺费劲地比划一下。

他也是被女人宠惯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可以享有“一妻一妾”的士大夫,完全顾及不到张爱玲会有多大的伤害。可是,据他自己在他的《今生今世》里说,张爱玲听了这件事情,居然“糊涂得不知道妒忌。”

其实,张爱玲已经感觉到了小周在胡兰成的精神生活中已经有多么的重要。

其实,张爱玲也太了解胡兰成了,“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有幻想,一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处留情”。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办法,如果他是真爱了别人,那就像树上长出一个枝干,还能把它给砍掉吗?

当月,在《天地》上有她的一篇散文《双声》,是她与炎樱的谈话录,里面恰好提到了女人的嫉妒心问题。张爱玲的观点是,自己的男人夸别的女人好,“听着总是有些难过,不能每一趟都发脾气,而且发了脾气,以后他什么都不跟你说了……我想还是忍着好”。

《小团圆》里也验证了她的这个观点。

只是张爱玲想错了!像胡兰成这种男人,滥情不说,而且很在乎女人的“颜色”、“淘气”、“玲珑”之类,思想上的琴瑟和谐,远抵不上一个“淹然百媚”的笑。小周的事情,哪里能这样淡出??

《小团圆》里作者自己透露,张爱玲自己一直以为胡兰成和小周并没有“发生关系”。她大概认为,如果没有肌肤之亲,也就可以挽回。

胡兰成回来在上海的这两个月里,他又带着张爱玲到处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张爱玲被胡兰成这么一哄,心也就软了,张爱玲仍是喜欢在众人面前欣赏自己的丈夫的。

张爱玲也没有再问起小周。这使得胡兰成很是惬意,一妻一妾,各样的女人都由他胡兰成享用,真是为人无上之乐矣。胡兰成除了为张爱玲的不追究暗暗得意时,同时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又暗暗想起武汉的小周来。有了小周的年轻、漂亮与热情,他渐渐对张爱玲有些倦意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喜欢女人容貌、女人身体的男人。

有些男人可以迷恋女人心灵的丰富长达一生,有些男人只能一时,胡兰成大致是属于后一种。他确实迷恋过张爱玲,但是一有了青春妙龄的小周,这迷恋就迅速褪色了。这恰恰又是张爱玲在她的作品《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所写过的:“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

这次胡兰成回上海呆了两个月,在上海期间,胡兰成还抽空送自己的亲侄女青芸去杭州旅行结婚。青芸已经年届三十,并且一直伺候着他和他的一家的生活。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胡兰成张罗着青芸的婚事。

现在,青芸嫁的是老家胡村附近的一个木材商人沈凤林。这个汉子现在是出来跟着胡兰成做事的,跑跑腿而已。

完婚后,青芸还是继续打理着胡兰成在上海美丽园的那个家。

胡兰成很快就要动身回武汉了,动身回武汉的前一夜,胡兰成邀请张爱玲去了他在美丽园的家。

胡兰成的美丽园这个家,张爱玲只是在见第一面的时候来过,后来一直就没有来过美丽园,都是胡兰成到张爱玲的家里谈情说爱直至结婚。

这是一个面积相当大的弄堂房子,胡兰成把张爱玲领到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就出去了。一会儿,一个高个子女人开门探了一探头看了看,就又悄没声响地掩上了门。

张爱玲只见到一张苍黄的长方脸,仿佛长眉俊目,头发正中有个波浪卷。张爱玲猜想:这个一定就是胡兰成的那位有点神经质的正房太太全慧文吧。以前胡兰成经常提到过他的这位太太,也说过他们有着“沉默的夫妻关系”。这个太太也就是侄女青芸一直主持关照的胡兰成的“家”。

张爱玲想起了《简·爱》的故事,多么相似啊,张爱玲不禁毛骨悚然。

胡兰成很快就进屋来了,给她拿来一本埃及童话书,说是里面有个没心肝的小女孩很像炎樱。张爱玲也没有提到刚才有人来过。

这一晚,两人就住在了美丽园,这也是张爱玲仅有的一次住在胡兰成的家——美丽园。

美丽园的三楼是胡兰成的卧室,床不大,似乎有灰尘,两人都有点不大自在。

这也是仅有的一次,一个充满肉欲的狂乱之夜……

第二天一早,张爱玲带着童话书回家,路上唯一想的,是进门时该如何不要吵醒姑姑。

也就是这一天,胡兰成从上海回到武汉。

回到武汉以后,他依旧和周训德住在一起,选择的事情他完全没有考虑。

胡兰成为了说明自己的恋爱观,他在他的《今生今世》里举了这样一个少年时代的例子:“记得十一二岁时我住在娘舅家,傍晚父亲从三界镇弯过来看我,带有金橘,父亲都分给娘舅家的小孩了,惟我无份。我心里稍觉不然,但也晓得要大方。及后跟父亲上了楼,父亲他取出一只红艳艳的大福橘,原来是专为留给我的,这可以拿来比方我对爱玲。”

张爱玲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是她能忍受漫长的等待,等待胡兰成对她爱的最后赐予吗??

注:2010年10月8日是一个我值得记念的日子,在今天上传新的章节以示纪念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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