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春》讲述的是一个现代的爱情故事。故事的背景是上海和南京,时间则是从1949年解放之前,倒溯前18年开始写起的。
《十八春》所述的生活范围基本上还是张爱玲所熟悉的城市中上层的旧家庭,是与张爱玲的生活完全同步的,主人公命运中决定的事件也几乎都发生在旧时代的上海。
《十八春》讲了一个带有通俗意味的故事,属于流行小说,或者说是“漫婉,感伤,小市民道德的爱情故事”所具有的一切特征,在《十八春》里都能找到这些特征。但是小说亦自有张爱玲对于爱情的非常个人化的体验,一个不曾战粟地爱过的人断然写不出来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情境,比如:
“她(顾曼桢)说这话,不能让许太太他们听见,声音自然很低。沈世钧走过来听,她坐在那里,他站得很近,在那一刹那间,他好像是立在一个美丽深潭的边缘上,有一点心悸,同时心里又感到一阵阵荡漾。”
在顾曼桢和沈世钧默然相向的瞬间,有多少电光火石般的东西在两颗美丽的心灵里闪过!有谁可以断定张爱玲写到这里时没有勾起对于往事的深深缅怀??
“往事”,是一个残酷的词汇,它轻轻地就给那梦一般的爱画上了一个句号,她不愿意再想起那个人。自从1946年,在上海,那个让她五内沸然的早晨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四五年的时间慢慢过去,她亦不再恨他了,她知道他已经远去了日本,并且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但她终是无法将“往事”彻底埋葬。
世界上任何伟大的事迹皆可磨灭,惟有那些“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不可磨灭,依然透过时间的灰尘闪闪发亮。或许正因为是一种缅怀。当张爱玲写到顾曼桢与沈世钧最后相遇时,笔致是如此的苍凉与婉转:
“……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这许多年来使他们觉得困惑与痛苦的那些事情,现在终于知道内中的真相,但是到了现在这时候,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分别了。不过……对于他们,还是有很大分别,至少她现在知道,他那时候是一心一意爱着她的,他也知道她对他是一心一意的,就也感到一种凄凉的满足。”
人世的美好或许仅在于这样一些“凄凉的满足”与温婉的“回忆”吧。心境已经苍老的张爱玲倒愿意借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形式,在过去时光的遗址间巡逡漫徊,这是一种没有终点的旅行,在这样的旅行中,她可以暂时忘记时代变动巨大的轰响声。
《十八春》的主线依旧是恋爱婚姻,是张爱玲看来最朴素最放恣地体现人性的题材,从表面看来,它和张爱玲以前的作品一贯的主题并无不同。
《十八春》讲述的是时间的故事,开篇说:“他和顾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算起来倒是已经有18年了——真是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又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情。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这段也是张迷们最爱的张爱玲经典语录)
在故事的前因后果中,充满了那么多难料而又合理的人生偶然,无论是剧中人还是旁观者都始料不及。明白的只有张爱玲自己,她静静地,不动声色地驾驭着这一切。她深深地,不形于色地渗透了这人世间的生活:所有的人都是时代的沉重的负荷者,太多的负荷,谁都当不成英雄,只能在命运预设的轨道中运行,即使前面就是悬崖或者陷阱,你也只能沉下去,沉下去……(张爱玲的语句不得不让我们张迷不爱她)
小说的主人公顾曼桢是一个纯洁、善良、柔顺却又内心深藏着执着的小家之女,是一个类似大地之母般善良而又坚定的女性,念完书以后在厂里做事,她于偶然的原因结识了世家子弟和同事沈世钧,两人冲破层层观念障碍由相识终至相爱,两人一道走过了一条普通人走过的温馨而又动人的爱情的路程。但生活至此突然发生转折,男友沈世钧因为父亲的急病赶回南京,顾曼桢却因为姐姐曼璐为了笼络住姐夫祝鸿才的“花心”,误入姐姐设下的圈套,被祝鸿才,随即又被幽禁在姐姐家中直到生下祝鸿才的孩子。期间,沈世钧曾经找到姐姐曼璐,曼璐欺骗他,说顾曼桢已经另嫁他人了,请他自重。沈世钧只得怀着绝望离开,后来遵照父亲的要求另娶她人。
18年后,顾曼桢和沈世钧两个人,再次诧然相遇。但是,他们已经差不多是隔在两个世界的人,昔日的恋情犹如隔了一层雾似的玻璃,看不清了,但它又如幻烟一般飘而不散。
本来是最简单的两个年轻人相爱的故事。但是一个恶棍,偏偏缠在这个女子身上。因为姐夫祝鸿才的婬恶,姐姐曼璐连同她的母亲一并合谋了一场亲情谋杀的冷酷悲剧,让祝鸿才奸污了顾曼桢后并囚禁她在一个黑屋子里。于是,导致顾曼桢的男友沈世钧误会离她而去,顾曼桢也因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生的儿子嫁给了把她推到火坑里的姐夫祝鸿才。这篇小说不简单在于:养育顾曼桢的不甚明白的旧家庭,这维系着她的过去。
顾曼桢幼年丧父,母亲祖母还有一大群的弟弟妹妹无生存来源,是姐姐曼璐牺牲了自己的青春与幸福,做舞女供养这一大家大小十来口人。顾曼桢出来做事以后,年老色衰的姐姐曼璐嫁给了一个无固定职业、靠做投机生意发财的小人物祝鸿才。
其实姐夫祝鸿才早就觊觎顾曼桢,对顾曼桢存心不良,用离婚来刁难姐姐曼璐,对曼璐来说,这是一个客观的威胁,但还不足以促使姐姐曼璐夸出阴险的、实际的步伐。
促使曼璐下定决心把妹妹拉入深渊的,是一个女人受伤后不可理喻的心:曼璐当初因为养家而放弃的初恋情人张慕瑾,而出乎意料而又情理之中张慕瑾移情于自己的妹妹顾曼桢,对于曼璐来说,这是作为一个女人最难以忍受的伤痛,相信无法厮守的那个人依旧爱着自己,是梦想与情感惟一的寄托。
在现实逼迫与精神失落的双重磨难中,对妹妹有恩的姐姐曼璐成为妹妹一生的罪人,她和丈夫祝鸿才设了一个圈套,让顾曼桢上当,又让沈世钧对顾曼桢误会,于是一对有情人被成功地拆散了。
顾曼桢被禁闭,为姐夫祝鸿才生了一个儿子后,顾曼桢逃出虎口。后来姐姐曼璐死掉,顾曼桢为了孩子将错就错地与姐夫祝鸿才结婚,虽然后来顾曼桢又与祝鸿才离婚了,并迎来时代的变革,但顾曼桢与沈世钧的爱情却只成为一段陈旧的夹在书里的枯花败叶。中间过了那么多的是非磨难,美好的东西永远存在记忆里,现存的皆是由命运安排的无奈。
等18年后他们再相聚的时候,时代已是全然不同的50年代了。小说从头到尾弥漫在字里行间的,仍旧是张爱玲式的苍凉气氛。这部小说无论从思想内容还是艺术技巧,都是张爱玲小说艺术的延续和拓深。它一样有着张爱玲小说的苍凉、世故、老到;一样有着张爱玲小说艺术中的象征、意象对比等等。只是这些张爱玲小说的特点不再以奇警的形式出现,而是静静地由艺术本身透出魅力。
《十八春》与张爱玲《传奇》中的小说一样充盈着作者恣肆的艺术触角。无论是象征、比拟、以及为情节发展安排的伏笔、铺垫,都表现出一个成熟的作家操作文字的娴熟。当沈世钧与顾曼桢初会有好感时,作者安排一个两人同处于月亮底下的场景:
“两个人一个面朝外,一个面朝里依附在栏杆上,今天晚上有月亮,稍带长圆形的,像一颗白净的莲子似的月亮,四周白蒙蒙的发出一圈光雾。”
此时的顾曼桢与沈世钧正在朦胧的初恋之中,只要两人在一起,便会同时感觉到一种情感上的温馨。此时的月亮,在作者笔下隐去了昔日的狰狞和阴凉,而用“白净的莲子”这一纯洁的比喻来象征顾曼桢与沈世钧情恋的纯情与洁净。这里月亮的象征意义,比之张爱玲初期小说月亮的象征意义的奇傲、峻峭,更有了普光同照的博大。从中也可见作者已从对物的刻意用笔拓展到浑然天成的神来之喻。像这种艺术上的技巧在《十八春》中随处可见。有时,张爱玲借物托意的描述已达到了“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自然程度。
例如,当经过了十八春的折磨,因误解和诬陷失散的顾曼桢和沈世钧在许太太家偶然相见的刹那,作者没有写男女主角的惊诧,而是顺笔写了“斜阳”之景:
“满地的斜阳,那阳光从竹帘子里面筛进来,风吹着帘子,地板上一条条金黄色老虎纹似的日影便晃晃悠悠的,晃得人眼花。”
十几年的悲酸岁月,哪里是文字所能表达的。在人世间,一切与这眼前的日光帘影相比较,显得那么遥远,虚渺和不可靠。隔了多少岁月与苦难的一对情人,在这物是人非的残酷景色面前,没有比静止不动的时间本身更能说明他们各自心中的难言相思。
作者在这里没有写他们相见时的激动,没有写它们的感叹,而是用了借景的手法,由一个家居小景把悠悠岁月都融入其间,其艺术震慑力量恰如当年她写《金锁记》时惯用的手法,借景换境,把时间在读者面前无情带过,从而使读者在心理上闪现出大段空白,失落之感便会油然而生。接下来两人的无话也很有韵味:
“房间里有非常静寂的一刹那,许太太拿着芭蕉扇摇来摇去,偏是那把扇子有点毛病,扇柄快折断了,揭一下,就‘吱’一响。那极轻微的响声也可以听得很清楚。”
“此地无声胜有声”,那轻轻的一声扇柄的吱裂声,越发衬托出顾曼桢与沈世钧的满月复情思和爱恋。但作者安排的却是人生在非常时刻的反常举动,写得自然、贴切、丝丝入扣,显示出了作者对人物场景描写寓意甚丰,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仅此足以看出张爱玲的艺术追求,已呈现出一个圆满的弧型。
18年来的一切恍如旧梦一场,人生的韶华已在这难以自控的磨难中悄然远逝了,“一切都回不来了,”包括当年热烈澎湃的情感,今日回首,也只能化作凄然的一笑。
最后顾曼桢与祝鸿才离了婚后,带着孩子生活;张慕瑾和太太倒是很恩爱,可太太生孩子死了;在一起过着看似美满生活的夫妻谁能说他们就是有情人?沈世钧和石翠芝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再了解不过,因为了解,他们互相不喜欢,因为了解,他们成了婚,在一起生儿育女,可是他们的心永远难得拢到一起。石翠芝心中的人是丈夫的好友叔惠,而沈世钧心中永远存着顾曼桢……
所有的人物,毋论沈世钧、顾曼桢、叔惠、石翠芝这样的生活在感情天地里的伤心人,即便是曼璐、祝鸿才这样扼杀了别人幸福的人,其实都难自主,前后左右规定着他,他只有这样,他只能这样。
“所有可恨的人,细细地探着他的内心,终究不过是可怜的人。”这是20年以后张爱玲在香港时对她的朋友宋淇说的话,勘透人心。
连载完《十八春》以后的《亦报》,于1951年11月还是《亦报》出版社出版发行了长篇小说《十八春》的单行本。
张爱玲出国到了美国以后,在国外动手将《十八春》进行修改,改名《半生缘》,在国外、及港台地区的影响比大陆大得多,近些年又几次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有台湾版的、香港版的、大陆版的。因此,故事中的人物、情节早已为人们熟知。顾曼璐、顾曼桢、沈世钧、叔惠、祝鸿才等等,这些名字已经家喻户晓,故事的结局也无人不知。然而,经过多道别人的修改、再版、加工,这《半生缘》的结局早已不是《十八春》的结局,人物、情节也大有出入。
《十八春》的结尾是在刚刚解放的沈阳,结尾时,主人公迈着看似轻松简单的步伐跨进了新时代的门槛,在对过去的唏嘘怀念和对未来茫然憧憬的矛盾中告别了读者。几对男女主人公最后是投身到解放革命的洪流中去了,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下,去追求自身出路了,看得出来,这样的结局不仅更符合时代的精神,而且也更贴近当时的现实——1949年前后的政治现实,那时候有多少热血青年投身解放事业,每一个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都清楚地知道。
其实,张爱玲修改后的《十八春》,改名《半生缘》以后,连剧名、包括情节都不是张爱玲满意的。面目全非。
在《亦报》的连载刚刚结束,就有读者给编辑部去信,问“梁京先生”有没有新作继续在《亦报》刊载?此前,唐大郎就曾对张爱玲说:“你写这么好的小说,别说读者们不放松你不写下去,就是《亦报》同仁,也不放松你不发个稿子呀!”张爱玲不能拂别人的好意,说:“写还是要写的,就是写得太慢了,要等《十八春》杀青后,再构思下一篇小说的内容。”
写完《十八春》之后,张爱玲又在着手构思解放后的第二部中篇小说《小艾》。
注1:6月23日清晨本人从山东回沪,明天(6月26日)俺又要远行。(26日下午飞澳洲)。这里俺向俺的朋友们表示歉意,在山东旅行的日子没有能按时更新,再次抱歉。
注2:回沪后的短短3天中,尽管很忙,俺还是在百忙中连续熬夜准备了两章备用的更新的章节以备在澳洲使用。欢迎朋友跟踪阅读。
注3:近期有很多的朋友给我短信和纸条,问我这么好的书为什么不签约??还有的朋友问我,都50多万字了为什么不申请签约??这里我向我的朋友解释:一来我的更新是每周一篇,三年来始终如一,就这一条没有办法满足编辑部的要求。编辑部是要求每日更新3000字以上,我做不到。二来写作是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跟签约没有关系,没有想签约的。三来研究张爱玲,是我在品味张爱玲、嚼嚼张爱玲、这是我的一个人生愿望,我还没有研究透,也就没有资格来申请签约。四来最重要的是我的写作方式、写作时间、写作内容等我要有自己的方式与自由,我不喜欢别人约束我,或者改变我写作的初衷。以上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想我在我的“作品相关”里的文章里都阐述的非常清楚了,欢迎朋友去阅读我的“作品相关”,那里展示的是一个真实的我。正如我的一位书友“文立101119”说过:写着,快乐的写着,因为有一帮知音。这也是我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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