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凤楼整体分为两层,第一层被分成了数个大小不一的雅间,这些地方平日里都是寻欢客们饮酒取乐的去处,而二楼就不一样了,二楼的雅间比一楼的更加豪华也更加清幽,隔音效果做的相当好,这是专门为那些世家子弟附庸风雅听曲赏舞而设置的,累凤楼的中央平日里就支着一座很大的舞台,每日都有舞姬在上面现舞,台下也经常是坐的满满的,不过今天,围着舞台的桌椅已经被撤掉了,舞台周围被摆满了各种色彩艳丽的花儿,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摆在舞台上的那十盆紫霞贯,有句话说气质尊贵的人即使混在了乞丐里面也是会引人注目的,花也一样,这是盆花所散发出的气场绝对盖过了其他所有的花卉。楼上楼下的包厢都已经被定满了,经过一轮一轮的抬价,最后出价最高的买家得了这楼上楼下总共三十间包厢,可以说,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无不是这金陵城的显贵,现在,包厢的门窗已经全部打开,每位包厢里都有一位歌姬的两个丫鬟伺候着,看着这些个财神爷,老鸨的脸上早就起了好几道褶子,其实也不是她夸张,因为到现在为止,光着包厢的收费都已经是笔相当大的数目了。
终于,有人等不及了。
“我说,难道我们今天巴巴的跑着来凤楼来,就是为了听几首小曲喝几口破茶吗?那个茉莉姑娘架子就这么大,到现在了还不出来。”一楼已经有人吆喝起来了。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锁效应下二楼的客人也开始不耐烦气来,老鸨倒是气定神闲,她自然知道,越是着急的看不到的东西,等吃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才越有震撼效果。
“我说各位大爷不急,我来凤楼的茶虽不是什么好茶,可是茉莉姑娘调的茉莉花羹那绝对是人间的美味,等今天哪位大人等得到茉莉姑娘的青睐有幸去茉莉姑娘房里喝茶,到时候啊,自然是美不可言哪!”
“我说妈妈,你嘴上说的这么好,可是现在这天都黑了,你还连那位茉莉姑娘的影子都没让我们看着,你不会是瞎吹的吧!”看样子,老鸨的欲擒故纵虽然低俗了些,可是买账的人却不在少数,大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茉莉姑娘的芳容了。老鸨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调胃口是要的,可是为了调胃口而得罪了在座的某位大爷,那么结果一定会是相当可怕的。
“好好好,马上,我这就上楼去把姑娘请出来。”说完,老鸨就款款的上了二楼,一边上还一边拉长的嗓子喊着:“茉莉姑娘,该出来了——”
不一会儿,两队穿着素雅的丫鬟便手持花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依次排开站在楼梯两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大家知道,主角就要出场了。果然,等丫鬟们都站稳了,楼梯前的房门缓缓打开,门内一个飘逸素雅的身影轻轻的迈了出来,茉莉手中拿了把素色的宫扇刚好将半边脸遮住,更是让人感觉飘飘欲仙。轻轻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这个来凤楼安静的连人的喘息声都显得那么刺耳,镇定,一定要镇定,端木蘅已经听到了那似有似无的吐纳之声,那是内家高手才会有的独特的呼吸声,每一次起伏,都让端木蘅的心紧了又紧。端木蘅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尽量的让自己的呼吸从容些再从容些,她从来没有觉得一段楼梯可以这么的长,迈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跨进了无底的深渊。
终于,端木蘅走到了舞台的中央,盈盈一拜,可遮在脸上的宫扇依旧没有拿下来,有人急了,刚要起哄,就听见悠扬的乐声渺渺传来,原本站在楼梯上的舞姬也已经将端木蘅围在了中间,随着乐声的从无到有从低到高,台上的人轻盈的舞动起来,臂上的批帛也随着舞者的身躯飞舞着。旋转,弯腰,跳跃……这一刻端木蘅突然发现舞蹈其实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融在那乐声中去了,这世上的一切也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空灵。
终于,一曲舞罢,端木蘅收起衣袖重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这个楼厅里依然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个人喝彩,一时间大家都觉得突兀的打断这一刻的宁静会是那么的不礼貌。老鸨搬了琴桌了椅子上来,等端木蘅坐定了,老鸨才清清嗓子说道:“接下来,茉莉姑娘会弹琴给诸位听,那位官人要是想要请茉莉姑娘到包厢一座,可以现在告诉我们的小厮。”
端木蘅对这些花哨的东西不感兴趣,弹琴就弹吧,说来奇怪,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感觉那么紧张了,这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于是,琴音轻起,如泣如诉,小厮们一家挨个的到各个包厢统计人数和钱数了,来之前老鸨就说了,今晚出价最高的四位可以喝茉莉单独相处,当然,出价最高的那一位是可以和茉莉单独进屋品茶的。当然,大家都只是把自己的出价报上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别人报了多少,这无意中就增加了竞争的难度,所以,所有人才会尽量的给出自己拿得出的最高价来竞争,并且暗中祈祷没有人比自己高。
一曲未毕,小厮已经将各个包厢里的出价报给了老鸨,老鸨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价钱的确没有让她失望,老鸨将出价最高的四的包厢的号交给端木蘅过目,端木蘅突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甲六,甲七,乙三,丙一,怎么会,陈艮之所在的甲七包厢出价竟然不是最高的!怎么办,一瞬间端木蘅就在知道,原定在房间中单独刺杀陈艮之的计划彻底失算了,现在,她有的时间只有去甲七包厢弹琴的一炷香时间而已,怎么办,她连云影都没有带在身上!其实这种意外的可能端木蘅不是没想过,可是权相左仁权倾天下,家财万贯,就算是这位左公子出门没有带上很多的钱,可是作为左相得公子,陈艮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巴结,端木蘅在赌,赌陈艮之一定会下大手笔赢了所有的竞价者,可是,没有,现在拿在端木蘅手上的名册清楚的写着,这一次出价最高的并不是陈艮之所在的包厢,怎么办!
“姑娘,我们还是先去这几个包厢招呼客人吧。”老鸨观察到了端木蘅的失神,可是在她看来,干这一行的谁没个第一次,多多少少有些抗拒也是平常的,于是赶紧招呼一旁的舞姬扶起端木蘅朝丙一包厢的方向走去。端木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是空白的,这一刻,她突然四处顾盼起来,琴月,琴月你在哪里?
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走进了丙一包厢,老鸨赶紧介绍着:“这位是张公子,茉莉,快来见礼。”款款施礼,端木蘅将自己心中的澎湃压到了最低。
“不知张公子想听什么曲子?”茉莉轻声的问道,只是这会,这位张公子早就已经神有天外了,一时间傻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张公子,茉莉姑娘在问您那,您想听什么曲子?”老鸨上前一把将这位失神的公子拍醒,这位张公子才发觉到自己失态了,慌忙的说道:“茉莉姑娘喜欢什么在下就听什么。”
端木蘅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去想些别的什么,顺从的做了下来,随手便弹起一首《渔舟唱晚》,只是,手在琴上,而心呢?
丙一,那么接下来的应该就是乙三了吧,每个包厢里只有弹一首曲子的时间,手无寸铁的自己可能是陈艮之还有他那四个神出鬼没的鬼卫的对手吗?可是,如果不在包厢动手,那这次机会就这样消失了呀!要不,告诉老鸨甲七中坐的是左相家的公子,让老鸨将最后的名单换了?不可以,太让人怀疑了,一个舞女怎么会认识左相家的公子,巧遇?不,陈艮之不可能相信的。难道,就只有硬拼了吗?可是,就算是拼上了自己的一条命,自己真的能杀了陈艮之吗?父亲的仇怎么办,萧颜交代的任务怎么办?放弃吗?下一次机会有会等到什么时候啊!镇静,自己千万不能慌,陈艮之是怎样精明的人,自己只要有一点点的破绽就有可能被他看穿,即便放弃,即便硬拼,最起码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可是如果引起陈艮之的怀疑,那么她真的就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端木蘅尽量调整着自己,最后终于完美的弹完了那首《渔舟唱晚》,起身施礼,那张公子也知道佳人一曲弹完这就走了,眼中说不出的不舍和遗憾,端木蘅突然想,如果这个人知道了自己是那个在江湖上人人生畏的女魔头的话他此时此刻一定是会被吓得半死而不是这般依依不舍的表情吧。
就这样,心神不定的端木蘅走进了第二间包厢,包厢中原本侍候的歌姬和侍女此时都起身告辞,坐于中间的蓝衣公子满脸痴笑的招呼端木蘅坐下。
“茉莉姑娘,这是在下一点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说完,蓝衣公子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方形盒子,打开看,里面放着一支碧绿的发钗,虽说端木蘅不懂玉吧,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见过的,这钗子通体莹润,绝对是上乘的货色,更难得的是钗子上雕刻着两朵盈盈绽放的茉莉花,连端木蘅都感叹,这个人真是有心了。
“哎呦公子,这么客气啊。”老鸨倒是两眼放光,赶紧就将那发钗攥进自己手里,对着灯光细细的观赏起来,一边看吧还一边不停的夸奖:“哎呀,瞧瞧这成色,真是不错呀,元公子可真是大方人啊!”老鸨的谄媚并没有影响端木蘅的警觉,那一刻,在发钗被取出的那一刻,盒子里衬着的锦帕上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色彩,有字!可是,等端木蘅再定睛去看时,却发现锦帕上根本什么也没有,端木蘅疑惑着将盒子接过,装作欣赏的样子细细的打量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老鸨说:“妈妈,难得这位公子这么有心送这么珍贵的礼物,还是放回来吧,免得弄坏了。”
老鸨心中暗暗不爽,什么叫免得弄坏,根本就是你想独吞了,想的倒美,这块地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呢!心中虽这样想着,可是在客人面前当然不好失态,而且送到这来凤楼的东西,还能跑出她的手心?假惺惺的,老鸨客气的将发钗重新放进了锦盒里,还矫情着说:“那是当然,这么珍贵的东西,下次元公子来的时候,茉莉你呀一定要戴上给元公子好好看看。”端木蘅很爽快的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