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再世相逢日 第六章 相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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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跟着端木隐之急急往城楼方向去,一路上,端木隐之教程颇快,流云加快脚步,近小跑方追得上他。正自埋怨,不查端木隐之忽的止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时晃神,竟险些撞了上去。

待微微侧开的身子稳了身形,不觉向端木隐之投去诧异目光,正撞入端木隐之紧盯他的双眸里。“这几年,你跟在写意身边,他亦对你颇是信任。他可教了你什么?”

如今城中境况危机,他即为军医之首,怎有闲情谈此!虽是诧异,却仍道:“少爷教授我许多,无论医术亦或其他,我皆收益匪浅。”轻皱了眉,“端木军医如何会问这些!此时,不当以家国之事为重么?”

然端木隐之却不为所动,只道:“他究竟教授你什么?你且细细说来!”见流云面露诧异,端木隐之似回了神,轻笑出声,暗道:我怎忘了,我这模样,你当认不得我!转而换了语气,“那我且问你,写意体内的曼陀罗之毒,近日可有发作?病症如何?可是剧烈?”

此言一出,流云更是诧异。这人,怎知晓自己与少爷那么多事?莫非他亦知晓,自己乃为人安插至写意身边之人么?心头疑虑,不觉向端木隐之双眸望去。

深邃而不见光泽,暗黑如墨,衬着近日阳光,却见一抹妖红折射。那怵然而过的光,流云瞧得清楚,不觉瞪大了眼眸,神色惊异,“你……是你……”

忽觉后脑勺一痛,流云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

端木隐之冷冷望着流云,神色阴沉,目之触及,却是一副淡然笑意,平静却危险。端木隐之面色一沉,沉声道:“苏探晴!”

苏探晴浅含笑意,漆黑双眸,却无半分笑意,深邃无波。

白风夕轻功带着写意,一路上行的飞快,不一会儿便至城楼。

这便是城楼?

原本古铜色城墙,如今血红血红,泛着微微褐色。无数将士鲜血抛洒城楼之上,一遍又一遍,鲜血堆起一片猩红战场。为之疯狂,为之战栗。空中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夹着挥散不去的阴郁,充斥整个战场上空。

写意与白风夕上了城楼,不住一惊。地上尸体成堆,如山如河。两国将士服饰掺杂,且看大月将士,死伤过半,仅余小半兵力顽强对抗,亦不知撑得多久!再看城楼下大宛士兵,虽损伤过半,却仍在搭着云梯,往上进攻。双方打红了眼,这场仗亦不知如何收场!

不远处,轲依剑着了战服,全力绞杀冲上来的大宛士兵。原先铠亮盔甲,如今已被鲜血染透,散射妖冶之光。不远处便是行营左将言昭,扑杀敌军,甚为勇猛。这二人虽极是疲惫,身上却无明显伤痕,写意心中咯噔一下,隐生不详之感。

“白大哥,流云想必还在路上,定是出事了!你快去寻他,快去!”一大宛士兵巨刀向写意攻过来,白风夕一把拉过写意,挡在跟前,抽出腰间长刀,当头劈下去。

轲依剑闻声,回头来看,见着二人,高声喝道:“你们上来干什么?快下去!”言语又斩杀几名敌军,向二人方向靠过来。

白风夕一连挡下好几番进攻,出手狠毒,招式凌厉,竟叫大宛敌军心生胆怯。写意眼见形势危急,亦开始为流云担心,只在白风夕身后催促,“白大哥,去找流云,他不能出事!”

轲依剑听二人谈话,隐隐亦猜何事,一把拉过写意,护在身后。白风夕见状,心头明了,砍杀几名大宛士兵,便下了城楼。

轲依剑将写意紧紧护在身后。此时大宛士兵并不多,旗鼓相当罢了。大宛进攻这么久,一座城池亦未拿下,士气受损。大月兵士虽损伤过半,却为一股信念苦苦支撑。即便身心疲惫,仍不肯后退半步。

却见轲依剑挥动手中长刀,一刀一个,刀刀皆于对方要害,刹那毙命。忽见左右侧敌人齐冲过来,轲依剑猛地将写意往前一拉,左脚直踢左侧而来的士兵,同时举刀砍向右边而来士兵的要害,然后一个转身,长刀又往另一侧的敌人身上招呼,解决的干净漂亮。

眼眸一抬,又数人攻击而至,合围之势。却见轲依剑忽的压低写意身子,双脚直往写意一侧之人踢去,因着巨大力道,那些人后退了好几步。此时,身后敌人兵器直往轲依剑背心砍去,轲依剑忽的推开写意,长刀直砍对方下盘,只听“哎呀”几声,轲依剑不待对方倒下,便忙将写意拉了回来,靠在自已胸前,身前攻来的敌人兵器直指写意。却见轲依剑伸脚踢了脚边的木棍,直向身前几人袭去,趁着那些人倒地之际,轲依剑又将写意拉回了身后,几刀解决那几名敌军。

写意站在轲依剑身后,竟也未有一个大宛士兵攻得过来。写意可以感觉到轲依剑身上,那股浴血拼搏的将士身上所特有的味道。顽强,拼搏,不退缩。写意静静站在身后,若持续这种局势,西野必胜。

忽听城楼下喊杀声震耳欲聋,写意尚未明了如何回事,却听楼下又有人叫道:“援军到啦!援军到啦!”竟是大宛口音。

轲依剑忙奔到城墙边上查看,却见一大批大宛军队直往城楼处奔来,跑最前头的士兵肩上扛着的,是数丈长的云梯和撞城门的木桩,呼喊声震耳欲聋。

撞击声响声声传来,声声撞入人心底。轲依剑双眉紧蹙,言昭来到轲依剑身边,唤了声“将军”,不再言语。

又一轮新的进攻,攻势凌厉,势如破竹,大月将士准备好巨石和火球顺着云梯搭架方位丢下去,阵阵哀号声传来,其后的大宛士兵却是前仆后继,直往上攀,侥幸上来的,一阵乱砍。

大宛援军到来,重重打击大月士兵士气,然如此情形,又岂有后退之理,只能举刀一步一步向前,至战死沙场。

时辰渐去,越来越多大宛士兵攻上城楼,场面亦愈发混乱。情势危机,轲依剑亦无暇顾及身后写意,只尽力护他周全。写意于轲依剑身后,越退越远,退离轲依剑守护范围。

写意站在墙边,见众将士厮杀,心头竟涌起一抹冰凉。若数年前,他定能并肩作战,可如今!他不会武,即帮不上忙,亦不能拖累了他们。气息微沉,竟觉一份莫名心意。是什么,让他们即便付出生命亦想倾心守护?家?这个无情字眼,竟也有人心甘情愿用命去换!

“小心!”一声惊呼,写意被人推到一边,撞到墙上。回头刚好见言昭击毙一名敌军,立身写意方才位置上。言昭望了写意一眼,渐渐靠过来,将他护在身后。

进攻言昭敌兵渐增,因护着写意,几番回合下来,言昭身上负了好几处伤,然他却似不觉,凌厉双眸只盯着合围而来敌军。写意于言昭身后,敛了心神。眸光闪耀,那一抹深邃色泽,自敌军面上一一扫过。

却听言昭大喝一声,提剑直向最近之人身上招呼,只闻一声惨叫,那人应声而倒。其他人趁此空挡攻过来,言昭立刻返回了身,长剑格挡,击开敌军袭来兵器,趁此之际,躬下了身,右腿直扫一方人下盘,又是几人倒地。剩下几人又举兵器攻了过来,言昭一脚踢开躺于地上的士兵,忽的跨前几步,飞身而起,一脚踢开侧方而来的士兵,长剑直刺正前方敌人咽喉。收回长剑,血流如注。

身形刚稳,方才跌倒敌军以提了兵器攻过来。却见言昭一个后悬踢,正踢中对方颈脖,身后偷袭之人身体在空中翻滚一圈才落在地上,当场断了气。

招式凶狠而凌厉,杀意甚浓。其他士兵怔愣须臾,又举长矛攻了过来,言昭挥剑格挡,以迅雷之势反握长剑剑柄,向着对方咽喉划去,顿时又倒了一个。

近处敌军皆渐渐围了过来,长矛汇集一齐,直向言昭胸前袭来。写意于言昭身后,只静静看着,竟无半分惊恐神色。言昭许是无法硬接下这一招,连着后退数步。眼见言昭退,写意亦跟着退,却不曾留意脚边尸体,一不小心,被尸体绊倒,摔倒在地。

言昭不知身后情况,一个躬身,长矛直擦他背心过去,趁此时机,长剑直向最近敌军的下盘挥去,最前头几人倒地,言昭趁此时机,往一旁闪去。眼角见写意摔倒,要救已是不及,中间隔了好几名敌军,而长矛,已往写意身上刺去。

大宛士兵一开始便注意写意这人,如此冷静,临危而不乱的气魄,竟叫他们心生恐惧。这人,必须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形势危急,心意心神一卸,合了眼眸,混乱间,忽闻“叮”得一声,有人伸手拉了自己起身,写意睁开眼,一张陌生面孔。那人回头,望着写意双眸,无声笑了。

写意亦笑,眸中盈盈笑意,“身后敌军已至,你可能应付么?”

却见那人忽的回身,压低身形,长剑斜斜向上隔开袭来长矛,顺势划过袭来之人喉间。那人站直了身,回头笑道:“区区喽啰,能耐我何?倒是你,当得小心才是!”拉过写意左手,转而面向将他们重重包围的敌军。

大宛士兵互相对望几眼,似衡量眼前之人能力。却见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举起长矛直向二人攻来。那人并未直接进攻,接连后退数步,眼见要撞着身后之人,忽的向后一仰,亦压低写意身子,长剑隔开身后袭来兵器。

眼见身前攻来长矛已至,就要刺穿那人身体,却见他忽的蹲来直袭对方下盘,趁对方身体倒下之势,左手用力,将他撞向身后士兵,一时间,摔倒一大片。

那人拉着写意往另一边去,写意跟着他走,边道:“你如何上来的?城楼这样高,又交战之中,你如何会来?还是一直在的?”

不过刹那,大宛士兵又合围而来,那人挥剑格杀一位攻来士兵,道:“想来便来了!你应该问我,怎么来得及救你!为何救你!”

写意轻笑出声,“那你为何救我?”

那人回头,眸色幽深:“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言语间又斩杀几名大宛士兵。

招式简单而凌厉,招招皆处要害,猛烈而狠毒。大宛敌军围攻,竟刹那不敢攻过来。城楼上喊杀声此起彼伏,悲壮而热血,然二人谈话声清晰入耳。远处杀敌的轲依剑与言昭见写意安然无相,亦放下心来。那人他们虽不识得,然此危急时刻,只能选择相信他。

写意目光于那人身上逡巡,复又自敌军面上一一扫过,眼眸低垂,忽道:“你为何左手持剑?右手可是有伤?我见你右手冰凉,没什么气力!”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士兵听的一清二楚。

那人回头瞪了写意一眼,大宛士兵已然进攻,皆那人身体右侧,亦乃写意立身方向。却见那人一脚踢翻右侧而来士兵,一个转身挡在写意身前。瞬间长矛直望他身上袭去。

他左手持剑,卯足了力将袭来长矛压与身侧,边道:“初见你,想来不曾见此阵仗,必是害怕的。现下看来,却是我错了。你虽外表柔弱,内里却那般坚韧!”抬了脚直踢长矛下侧。剧烈震动,让手持长矛的人皆向后摔了出去。

写意身后浅笑。那人左手力气不一般大,竟以一柄长剑硬挡下长矛合力袭来之势,可是右手!写意心神微敛,那人右手握着自己左手,力道却是不够,指尖那抹冰凉,竟深入骨髓。

耳畔声响,写意微微侧头,发现时敌军已贴近身侧,心神一滞,一股巨大的力忽的将自己拉退数步。那人靠近他,道:“见过不怕死的,你这么不怕死的,倒是第一次见!”只闻几声惨叫,数名敌军应声而倒。

写意躬,拾起一方玉简。方才自那人袖中遗落,竟来不及拾。“彼此彼此罢了!这城都快守不住了,亦只有你会挑这个时候来!”言此已立起了身,“你尚未实话说,你究竟如何上来的?为何要来?”如今西野兵力不多,而大宛援军以至,虽还不至最后关头,但此时,西野情况危急。

却见那人轻轻一笑,道:“来的时候,刚好碰着大月援军,便一齐过来。”眯起眼,望了望远方,“现下估计快到了罢!”

忽闻城楼下叫喊声震耳欲聋,远远望去,只见一群大月兵士冲杀过来,鼓声作响,声势震天,将城楼下的大宛士兵团团围住。此刻城楼下大宛将士亦将重心转移至大月援军,已攻上城楼敌军见情势陡变,心头紧张,士气亦大打折扣。

大月将士见此情景,士气瞬又爆发出来,举起长矛直往敌军身上招呼。轲依剑见援军以至,亦轻轻松了口气。长刀挥舞,哀号声不止,血腥味弥漫,那一抹稠腻气息。

轲依剑直往写意方向来,待到近了,方道:“你们赶紧下楼,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届时再无人能顾及你二人生死!”

长剑刺穿攻来士兵喉咙时,那人微微侧头,只问写意道:“给你!你的玉简。”右手递了玉简至那人跟前。

“你先收着。”那人瞥他一眼,长剑不住挥舞,缓缓道。

轲依剑于二人近旁,长刀直往敌军要害处袭去。如今情势逆转,楼上敌军亦知情势有变,生门无望,只得拼个鱼死网破。刹那变得凶狠,只想与对方同归于尽。

几柄长矛直往轲依剑身上袭去,却听他大喝一声,高举长刀,直往长矛杆身袭去,长矛截断,趁着对方无力之际,长刀又反方向挥去,直滑过对方喉咙,鲜血喷涌。

那人于另一侧,既要对抗发疯似的敌军,又得护着身后写意,自是有些吃力。却见他长剑横握,格挡右侧而来敌军,趁此之际,出脚踢翻袭来几人。又几人攻了过来,那人脚踢掉落身旁的兵器,击退一侧袭来之人。余下几人攻势未减,那人挥剑隔开最先到达的长矛,跨前一步,脚踢紧接而来兵器。借着身体这股旋转之势,长剑直刺先前袭来之人胸口。接着以迅雷之势回转了身,长剑直向另一侧人身上招呼。只听数声惨叫,袭来之人倒与地上。

写意后退数步,始终于那人身后。却见那人忽的回身,手中长剑直往写意方向掷过去。长剑擦过耳际,只闻身后一声惨叫,写意回身,身后一大宛敌军手捂喉咙倒于地上,喉咙插着那人掷出去的长剑。

写意回头,正见那人身后敌军袭来,写意只来得及道一声“小心。”却见那人一脚踢开袭来长矛,后退一步。然身后长矛以至,那人无兵器格挡,眼见长矛即将刺穿身体,忽的一股巨大的力将二人皆推了出去。轲依剑长刀斩断袭来长矛,趁此之势,几招解决手无兵器的敌军。轲依剑回头喝道:“快离开。”

那人轻笑一声,拉着写意便往楼梯方向去,写意跟着他,眸中却添几分掩不住笑意。却见他眼眸微垂,异样流光。“你叫什么名字?救命恩人!”

那人头也不回得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写意。”

“颜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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