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一章 迷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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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精英面对突如而来的变故临危不乱,奋勇杀敌。可拔剑出鞘刹那,方觉身体点点异样。那些杀手志在必得,而身为大月将士,即便境况如何艰难,亦不会放弃一丁点希望。壮士赴死。

双方激战,在实力悬殊的战场上展开。轲依剑手牵幼弟,浴血中拼搏。原本简朴干净的衣裳,渐渐染上滚烫的鲜血。轲依剑双眼赤红,直欲将眼前敌人生吞活剥。若是平时,他们定能在这充满险阻的道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来,可是软筋散药力,却在一点一点侵蚀他们的神志,麻痹他们的四肢,明明心有余却力不足,直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倒在敌人兵器之下。

战至最后,轲依剑亦觉力不从心。身体再不听自己使唤。身上负了好几处伤,有些更在要害,幸好幼弟安然无恙,不过为眼前之景有些吓着罢了。

这场战争,亦让对方损失近半。如此战绩,杀手亦不敢小觑,包围诛杀欲见严密凌厉,未敢有丝毫懈怠,只怕一不小心便被对方夺了命去。轲依剑长刀触底,微微的喘息。随行将士已损伤过半,余下的,却亦未见月兑离,再战下去,死路一条。

那么平静,眼眸止水,静澜无波。轲依剑明白,却无能为力。

身后有将士拉着轲依剑离开。那些将士心知此时已无活命之机,便拼了这条命,也要保轲依剑一命。他是百姓的希望,是国家的支柱,他不能倒。亦决不能让敌人奸计得逞。

那些还活着的将士已无力再握着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为轲依剑挡下那些致命的杀手。温热的身体扑过去,带着崩裂的身体离开,却消失了气息,明知是死,却一个一个都扑了过去,前仆后继。口中的呼喊是支持他们的信念:誓死保护将军撤退!

轲依剑眼见着他们,终狠下心肠,转身离去。

一些未被牵绊的杀手,见轲依剑退去方向,忙起身追去。仍有少数人护在轲依剑身侧,随行撤离。轲依剑怀抱幼弟,往另一处撤去。因着负伤,又加上药力的作用,没几步路,便被追上。

不住喘息,敛了最后一丝气力,随行之人最后一次的战斗,为着心中坚持不懈的信念,最终倒在月鸣山战场。轲依剑长刀上全都是血,衣襟,弟弟的身上,深色血迹,腥味刺鼻,宣告此次交锋的壮烈。

杀手一点一点向轲依剑靠紧,轲依剑抱紧怀中的弟弟,后退几步,转身从这至高的悬崖边跳了下去。

下坠的所有瞬间,轲依剑只用力抓紧手中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另一只手将怀中的弟弟抱得更紧,手中的长刀,亦不知何时掉了……

不知昏迷多久,迷迷糊糊醒来,耳边首先跃入溪水的潺潺声,轻柔悦耳,翩然作响,清澈的味道,冲散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轲依剑脑海只觉昏昏沉沉,仍在极力回想先前所发生之事!月鸣山上的激战,那些为他而死的将士……弟弟!轲依剑念此,彻底清醒过来。

此时轲依剑才感觉有人在不断碰自己的身体,触感时轻时重,却不知为何。因着先前的激战,轲依剑已满是戒备,只以为还身在战场,本能的拿出藏有袖中的短剑,用力一划!

惨叫之声而起,轲依剑心底一惊,竟是幼童声音。

轲依剑勉强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一位大约六七岁的幼童,模样甚是清秀好看,不俗的衣着,道出了他的身份。此时他用右手紧紧捂着右眼,鲜血从指缝间落下,沾染他的衣襟,甚是刺目。却见他未发一言,转身跑到溪边,细细清洗。

此时轲依剑方开始细细打量周遭情况。四周碧绿的青树环绕,带着出尘的韵味,一条不知从何处引申而来的溪流,穿过这绝美的景致,向着未知的地点划去,零碎的石子路铺满河床,光滑透亮。轲依剑侧头望向不远处的溪流,才发现弟弟安然躺在溪边,均匀的呼吸告知他弟弟此刻无碍,急速坠落的擦伤,亦已上药。

腰间剧力袭来,轲依剑闷哼一声。耳边是泼辣的叫嚣:死人,敢伤我!

那一脚正踢在轲依剑的伤处,虽说孩童气力不大,却也让他冒起了冷汗。轲依剑回头向这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孩童望去,却见他眉梢一道极深的伤痕,深入肌理,此生怕是也无法消去。亦是此时,轲依剑才注意,自已身上的某些伤口,已被包扎……

轲依剑任由那孩童在自己身上折腾,许是太过气愤,孩童下手的气力极大,似要将这些不满全都发泄出去,轲依剑也不做声,只是强自忍着,双眸无意间望见了孩童颈脖间那道半大的日落形印记……

轲依剑回过神来!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想来,仍是记忆犹新。那一役,结局太过惨烈,亦叫轲依剑终身难忘。轲依剑只记得自己只清醒了片刻便昏昏睡去,再醒来时,已身在西野城中。

也是那时,轲依剑才知,他正在月鸣山遇伏时,西野城楼,亦成了修罗战场。数以万计的大月将士战死沙场,大宛进攻如鱼得水,而那个出卖了轲依剑,甚至整个西野的奸细,为大宛打开了一座坚硬的城门。城门失守,生灵涂炭。

西野总兵与保存下来的大月众将士潜伏城内,忍辱偷生,同时派人出城寻找失了音讯的轲依剑等众人。一月的时间,这名总兵将大宛敌军驱逐出城,逐敌千里……

身后的门打开,端木隐之缓缓走了出来。此时日暮西陲,带着一种难言的苍凉意味。端木隐之满脸疲惫,淡然道:“中毒太深,无药可救!”

轲依剑的表情淡淡的,只是无意深锁的眉头透露了他的心思。当下只轻叹一声,道:“今日却累着你了!军中才发现疫症,已操劳半日,如今又请了你过来……”便不再言语下去。端木隐之抬眼望了轲依剑一眼,便垂下眼眸行了一礼,便自退下了。

风声气,沁人凉意扑面而来,忽见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下来,直在轲依剑肩头!

当夜,苏探晴行刺轲依剑,轲依剑重伤,暂无性命之忧。将军府中士兵围攻他时,竟识得他便是前些日行刺刺史牧成衍的杀手。第二日,满城告示,通缉凶手苏探晴。

三日后,大宛攻城,轲依剑带伤上战场杀敌,勉强支持数日,兵败乃迟早之事。大宛一日数度攻城,想必知晓轲依剑伤势,存心挑衅。行营左将言昭自与大宛交战便失了踪影,战场上更从未路过脸面。随后城中传言,行营左将言昭,知西野城定朝不保夕,暗夜潜逃。

于此同时,大宛与大月军队皆莫名染上瘟疫,军中横行,数人瘫软于地,手不能扶,大宛随后而来的军医断症,得解救之法。然西野城内,轲将军邀请而来的卷帘阁主骆弈枫几日前因事,早已回了南迦。至于庆柔山庄,亦只派数人往军中救治,独端木隐之日夜辛劳,却不得其解法。

大月兵败,西野城破,已是不争事实。城中百姓军官,每日心神惶惶,睡卧不宁。

至半月后某一夜,大宛军粮囤积处,忽的起火,数万旦军粮付之一炬。至后半夜,大宛领兵将军竟率军攻城,倾巢而出,轲依剑亲率精兵出城迎敌。大宛军队至西野城下,见城楼高挂数十颗首级,皆乃大宛细作,敌军士气大落,人心涣散。

于此同时,言昭与牧纪元于大宛军队后方,趁其攻城之时,抢占其扎营之地,与大宛军队后方军队交战。大宛军队前后夹击,已觉艰难,然大宛军队作战中,忽觉气血不顺,虚浮无力,竟是中毒之症,大宛军队士气大落。大月军队士气大气,歼敌数万,轲依剑亲自斩下敌军将军首级,大宛撤兵,祭旗凯旋。

写意身体好转,已是半月后,骆弈枫回城,闻写意出事,便直往将军府去。写意靠在枕上,听骆弈枫细细将这几日城中事说了,方知大宛已撤军,退回国境内,只道:“端木隐之为人奸诈,于大月军士身上做手脚,断断马虎不得。否则,如何瞒得过他双眼!他定以为我不会道出他来,却不知早暴露了身份,仍于城中人前行走!”

此刻骆弈枫正坐在床榻前不远塌上,剥着荔枝,缓缓道:“苏探晴本就是颜律若请来帮忙的,行刺轲将军亦不过幌子。当初是他帮我调查端木隐之的,刺史府牧伯奸细身份,亦是他发现的。行刺当夜,白风夕悄悄抓了牧伯,严刑逼其供出城中其他奸细,随后自己易容牧伯模样,方无人认出来!”

言语将手中剥好的荔枝递至写意手中,又为自己剥了一个。写意将荔枝核吐在盘子里,方与骆弈枫道:“你且细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这几日我病着,倒错过这样多精彩的事!”

闻言,骆弈枫放了手中荔枝,怀中掏出素娟擦手,并不看写意。“你自月鸣山回来那日,颜律若送你回去,后自己独往将军府去,便已定下退敌之计,言昭与牧纪元出城失踪,亦乃计划之一。待几日后我与律若送颜府二位长姊出城,不过幌子罢了。我暗中观察敌军数日,了解其日常作息,待几日后颜律若亦悄悄出城,便一齐混入敌营,成为军医。”

“大宛军中瘟疫,想必你二人杰作罢!治好了瘟疫,你二人便是功臣,军中大小事务,你二人亦能插手,如此方方便了于其饮食中做手脚。决战那日,减弱敌军不少力量!”写意接过骆弈枫的话,缓缓道。因身子尚未复原,短短几句,便轻轻喘上了气。

骆弈枫抬头,静默须臾,嘴角微扬,只道:“大月军中疫症,不过欺骗敌军的幌子,与大宛军中疫症却是不一样的,亦不伤身体。倒是你出的主意好,否则,又如何瞒得过端木隐之那奸诈之人?”

“其后如何?”写意又问。

“苏探晴因刺杀刺史大人与轲将军,满城通缉,有传言苏探晴逃出城去,便不时有官兵出城。那时言昭与牧纪元早已悄悄潜出西野城,那些假借擒凶手之名而出城的衙役,皆轲将军手下将士,与言昭和牧纪元会合,便于敌军后方,悄悄潜伏。“

“我与颜律若暗中下毒,估模着时间差不多,便让苏探晴烧了大宛军中粮草,断其后路,逼其攻城。言昭传信回去攻城时候,白风夕闻讯,杀了所有大宛细作,将其首级挂于城楼上,灭大宛将士士气!于此同时,言昭与牧纪元自后方突袭,敌军军心涣散,必败无疑!”

不过听着骆弈枫细说,写意却觉些许累了,眼眸微阖,精气神儿亦落了下去。骆弈枫瞧得仔细,立起身来,扶了写意躺下,“好好休息罢!如今城中太平,已是无事了!”顿了顿,轻叹口气,“只是那样细密监视着,竟仍让端木隐之跑了!但愿于将来,是无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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