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叶1975 第十一章 红枫叶 情向天涯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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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十五个工作日之后,三哥带着为期一周的探亲护照,又一次走在了大板的机场里,机场的大厅和三年前一样,一尘不染,橘黄色的座椅上稀疏地坐着服饰各异的行人,日方公司的领导和小芳前来机场迎接不通日语的三哥,公司负责人在机场附近为三哥按排了宾馆,为了节省时间,三哥在到达当日便开始帮小美办理因病提前回国的手续,

小美的回国,抛下了无依无靠的小芳,合同还有五个月到期,异国的思乡情,不禁让人想起,当年小芳母亲,收留刚刚被赶出公司无家可归,流落在异乡街头我,黑夜笼罩着恐惧与无助的我,是小芳的母亲,一位善良的普通的农家妇女,给了我一夜的家,给了我安全的保护,为我做了那带着母亲味的饼,那是曾经给我安慰,给我温暖,给我力量,给我母爱的饼,它让我幸福地,在十一月的寒风中,坐在异乡冰冷的石阶上,与那只流浪猫分享母亲的爱,

“这个是阿冬捎给你的,有你母亲做的饼和阿冬为你准备的中国食品,”三哥把我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小芳,

小芳抹着眼泪,免强的挤着微笑不停地道谢,泪水诉说着异国他乡的孤独与思念,无助的人在异乡,嗅到伟大的母亲的味道,是多么幸福,病榻中的人在异国,感受到伟大的祖国母亲的关怀,是多么可贵,离开母亲的怀抱,缺失了母爱的温暖,漂泊在异国的心是多么孤独,母亲啊母亲,那些日子,你可曾看到女儿那孤独与思念的泪滴?

骨瘦如柴的小美,面容憔悴地出现在了三哥的视线里,她那曾经阳光清纯、羞涩含情的美丽如今已荡然无存,她的目光暗淡无神,一头短发毫无力气地趴在头皮上,干涩得没有光泽,躺在宾馆柔软的床上,久别重缝后的兴奋与病痛折磨的哀愁,错综复杂地交织在心头,泪水在悄然滑落,房间里淡黄色的壁纸在洁白的灯光的辐射里格外温暖,三哥把红黄条相间的夏凉被轻轻地搭在小美瘦弱的身上,

“三哥,抽时间去看看娇岩吧,她过得一点也不好,”小美有气无力地说,

“不去了,我们办好了手续就回国,我会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你,”三哥真诚地告诉小美,

“去看看吧,娇岩状况不太好,或许以后都再见不到了,”小美无力地说

“她怎么了?”话音停了很久,三哥轻轻地问,

“她嫁的那个人,象是心里变太,经常怀疑娇岩不守妇道,”病痛刺激了小美,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用力地喘了口气接着说:“自从上次你们回国,我和小芳一直和娇岩没有来往,前几天我们才知道这事,是娇岩晚上跑到我和小芳的住处来了,她说她老公打她,她没地方可躲了,开始我们以为她又想耍什么花样呢,不想理她,可是她哭得很伤心,我们就请她进屋了,她的身上,新伤旧伤,到处都是伤,”小美喘息了一下接着说:“当时她和我们要你的电话号,我们担心如果你不能过来,会很着急,所以就没给她,”

三哥静静地听着,愤怒的拳头攥得喀喀响,

“那天娇岩留了电话号码,不如给娇岩打个电话吧,如果三哥这样去看她,或许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灾难,”小芳理智地说,

三哥看了看小芳,沉默着不出声,一个男人的心,又一次被揉得粉碎,

放下电话,大约一个钟头,宾馆的门被扣响了,娇岩走进了房间,

消瘦的脸上多了几分磨难的皱纹,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额角处有一个明显的深深的伤疤,短袖衬衫无法掩饰的青红相间的伤痕暴露在洁白的手臂上,堆满泪水的双眼,无助代替了曾经的仇恨,

“三哥,带我回家吧,我要跟你回家,”娇岩不顾一切地扑到三哥的怀里,放声大哭,泪水诉说着她那不幸的婚姻,

“好啦,好啦,这么久不见,应该高兴才对,别哭了,”三哥努力地用深呼吸平息着内心的伤痛,

“三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爱你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爱你的,你带我回家吧,他会打死我的,求求你了带我走吧,他会打死我的,自从嫁给他,只要他不高兴就会打我,他会让我跪到天亮,自从我一意孤行,嫁给了卡佐,我爸妈就不再和我联系了,没有一个人肯帮我,”娇岩的哭诉家庭暴力,催人泪下,一旁的小芳和小美安静地相拥在一起,抹着眼泪,

“真的就没有王法吗?日本也是国家,你可以用法律保护自己,你去告他,实再不行就和他离婚,”三哥愤怒地帮娇岩想办法,可所有的办法在异国的土地上,语言不通的国度里又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我告过,可是我的日语水平太差,说不过他,不知道他和那些日本法官说些什么,过一会他们还是让我跟他回家,回家后他还会打我,我害怕,三哥,自从嫁给他,我的恶梦就开始了,我每天在担惊受怕的生活里,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三哥你带我走吧,你快想办法,我想我妈妈,他打我的时侯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我坚持活到现在,就是相信有一天你能来救我,哪怕是死,我也要见上你一面,……”娇岩的哭声在宾馆的房间里凄惨地回荡着,每一声都象利刃一样穿刺着三哥的心房,哗啦哗啦破碎的心,洒满一个男儿的胸膛,

“砰、砰、砰”一阵紧促的扣门声,

娇岩的老公,卡佐先生应声出现在门口,已过不惑之年的卡佐先生,头顶上只有稀疏的几根头发,头皮在灯光下油光可鉴,干瘦的身材只能到娇岩的耳际,岁月雕刻着堆满皱纹的脸,已无法掩饰他沧桑的人生,娇岩如花的青春就葬送在这样一个严重心里变态,有过三次婚史的卡佐手里,他伊里哇啦地说着日语,示意娇岩跟他走,娇岩哆嗦着倦缩在床角处,曾经含情脉脉的双眼充满恐惧,无助地望着三哥,那是她能够获得重生唯一的希望,

“别怕,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三哥心痛地看着娇岩,无奈地说,那是一个男儿的承诺,就是这个承诺,给了娇岩重生的希望,

娇岩带着哭泣的心,难舍难分地回眸里隔着泪水,被卡佐连拉带拽地带走了,三哥又多了一份责任,

总经理接到三哥的电话,联系到娇岩的父母,发出邀请娇岩探亲的资料,娇岩终于又和家人取得了联系,她的新生又一次在三哥的运作中获得了希望,

夜晚,走在日本的街上,显得格外宁静,三哥忘记奔波多日的疲劳,带着我无声的心愿来到,那栋马可凡为我用红枫叶装点的新房,那栋别墅已经不再有那定格的红枫叶窗帘半掩在窗前了,里面透出柔和温馨的光,洋溢着幸福的欢笑,与小美那不曾改变的描述截然不同,我那红枫叶的爱巢早已不存在了,

在机场楼上的餐厅里,三哥带着小美和小芳品尝日本料理,雪鱼饭,配汤面的雪鱼饭是她们到日本将近六年里第一次这样奢侈地品尝日本料理,

“我昨天去看了当初马可凡为阿冬准备的新房了,”三哥对小美说,

“变了,和你走的时侯不一样了?和我每次说的也不一样了,是吗?”。小美看了看小芳对三哥说,

三哥沉默着不说话,

“我们不是想骗阿冬姐,是怕她知道了真相承受不住打击,”小芳对三哥说,

“是呀,她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条路跑到头,撞了墙也不回头,我最了解她,我和小芳说好了,在她没有找到新的爱情之前,不告诉她这边的真实情况,”小美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三哥说,

“前几天我们看见马可凡的父母,她们抱着一对两岁大小的小孩子,看穿着应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称马可凡的父母‘爷爷’‘女乃女乃’,两位老人不时地去亲吻小孩子,样子看起来很亲密,不象是别人家的孩子,”小美忍了忍病痛,皱了皱眉头说,

“马可凡是家里的独子,那小孩子不会是别人的,他们长得很象马可凡”小芳肯定地说,

“有没有看见马可凡在别墅出现过?”三哥沉默了一会问道,

“没看见过,别墅住的人是去年夏天搬进去的,是一位很胖的中年妇女,经常开着黑色的轿车出入,”小美说,

“当初你们被扣留,准备遣送回国时,我去找过娇岩求情,”小美皱了皱眉头,忍住疼痛,接着说,“娇岩说是她把什么证据复制了一份给卡佐,送交日本法院了,马可凡已经因为走私进了监狱了,娇岩那个时侯象疯子一样,乱七八糟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事,”

“马可凡不是说娇岩手里的证据是他为阿冬唱的情歌吗?”。三哥冲动地问,

“什么证据?什么情歌?”小美不解地问,一旁的小芳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哦,没什么,”三哥意识到了冲动,停止了发问,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以后这些话在任何是候不准和任何人提,就算是娇岩或是其他的人提起,你们也不要说,否则会伤害很多人,记住了吗?”。

小芳和小美默默地点着头,

“上次电话里跟你说过,有一次我在别墅外面看到了马可凡的母亲,她给了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说里面的和服是马可凡为阿冬准备的,让我转交给阿冬,”小美忍了忍病痛,接着说“你当时说先让我收着,别跟阿冬说,阿冬那时正受伤在医院养病,怕她太难过伤身体,这次回去可以转交给她吗?”。

三哥沉默着,不说话,

吸烟室里,中华烟升起悠然的烟雾,许久,深思过后的三哥,回到餐桌,在小美追问的目光里,微微地点了点头,轻声地说:“可以给她,但不要说时间这么久才给她,”,小美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七天转瞬逝去,小芳站在日本公司为小美送行的队伍里,流着眼泪,用力地挥手告别,这一别或许会是与小美的生死相别,在日本,异国他乡的将近六年的日子,与小美相依相伴的岁月,情同手足的姐妹情谊,如今将要隔海相望,隔世相缝,泪水在大板的机场上肆意地挥洒着,

娇岩扶着小美,三哥挡着伊里哇啦的卡佐,涌入了蹬机的队伍,把背影留给了孤独的小芳和送行的工友,

“如果有缘,来生还做朋友,”小美哭泣着,竭尽全力地呼喊着,这是一个年青的生命,对朋友的依恋,对生活的渴望,对病痛的蔑视,

滨海之城空旷的大厅里,坐立不安的我显得格外弱小,我的心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渴望,从未有过的激动与伤感交织着,我渴望见到我的朋友——小美,更期待她健康而归,内心的伤感缘于无法接受这样一位可爱的女孩子得病的事实,时间在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样的等待中,心底有一种强列的幻觉,让我感受到马可凡还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他的心会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回到我的身边,为什么还是无法忘记?为什么我还会如此热切地期盼?为什么总是被思念紧紧缠绕?爱过,才会体味思念的伤痛,

机场空旷的大厅里,走出两个相互搀扶的柔弱的女孩子,她们曾经爱上同一个男孩子,她们曾经妒火燃烧,而今,她们因为生活的磨难和病痛的纠缠,相互搀扶而行,三哥领取了行李,跟在她们柔弱的背后,他如今又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两个深爱着他的女孩子沉甸甸的人生,或许在她们短暂的人生旅途中,他不能满足她们丰富多彩的渴求,但至少能给她们最起码的安全,

娇岩辗转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小美入住了滨海之城最好的医院,三哥做了最优秀的陪护人员,而我,在公司与医院之间奔忙着,

打开小美转交给我的,马可凡为我准备的‘日本和服‘:淡粉色柔软的绸缎,点缀着火红的枫叶,枫叶间隙镶嵌着雪白的樱花,淡粉色的人字木屐,人字型中间五色彩蝶,闪着五彩霞光,展翅欲飞,精制的象工艺品,火红的枫叶发簪,吊挂着两颗紧紧相连的红心,我深爱的人,你在哪里?马可凡为我特制的带着日本民族风情的和服,又把我的心带回到马可凡的世界,我在回忆里幸福地期盼着真爱的归期,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给小美和三哥送饭之后的我,伤感地走在医院的长长的走廊里,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的交叉口处闪过,那是王处长的身影,好奇心驱使我看个究竟,洁白的短衫,浅蓝色的软牛仔,脚穿白色蓝边的‘安踏’,双手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柔弱的女人,我紧随其后,绕过大厅,我看到了轮椅上的人,大约三十五六岁,洁白的脸,目光呆滞,时而象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傻傻地笑着,她笑和时侯露出的一颗虎牙和我的牙如出一辙,洁白而短小,比其他的牙齿小了一半,因此而让笑容别具特点,小型鹅蛋脸也和我长得极为相象,鼻梁上架着一副粉红色的眼镜,与我的眼镜如同姊妹,乌黑的长直发披肩而洒,她的身体深陷在轮椅上,看起来身材和我一样瘦小柔弱,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和我长得相似的老婆吗?我在心里猜测着,

王处长把轮椅转交给护士,轻轻地在轮椅上那张洁白的脸上吻了一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竖起大姆指,示意她努力战胜病魔,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我跟着王处长后面紧追出来,

“喂,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喘着气追上王处长,明知故问,王处长应声转头,用摇控打开车锁,

“你怎么在这?”他对我的出现很惊讶,

“我来看一位朋友,”我慌忙解释,

“我来看我老婆,”王处长优伤地说,

“你老婆怎么啦?”我好奇地问,

“走吧,顺路搭我的车回去吧,”王处长边说边示意我上车,

车里还是那柔软的夏凉垫伴着悠悠的百合花香,沉默了一会儿,王处长伤感地讲起了他的老婆,

“我和我老婆高中同学,大学的时侯我在北京她在大连,毕业后一年结了婚,婚后不久她就有了我们的孩子,在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一场意外的车祸把她变成如今的神智不清,只能靠轮椅行动,我们的孩子也没了,”王处长伤情地讲着,我静静地听着,

“我真的很爱我的老婆,但是她现在神智不清,我很怀念我们的过去,她天真浪漫,就和你现在一样,看到你,我就象看到了以前的她,她也喜欢梳一头长长的直发,”王处长说着看了看我,我仍然静静地听着,我深深地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对老婆过去的怀念,就如同我对马可凡的思念,这些年我不断地在寻找着马可凡的身影,哪怕是有他的声音,或是有他的气味相伴,我也会有瞬时的满足,

“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你知道你心爱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至少你还能在想她的时侯看到她,而我,连我心爱的人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更不敢奢望想他的时侯能看到他,这些年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嗅不到他的气味,心里很痛很痛,”得知王处长的经历,我的心一下子靠近了他,有一种同命相联的感觉,似乎只有他能够体味到我的伤痛,

“看到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这样,我也只能生活在回忆里,”王处长优伤地说着,看了看我,“不如我们做个朋友吧,”

“做什么样的朋友?能说得清楚一点吗?”。我警觉地问,因为我知道,我面前的是一位士气正旺的男人,我不能践踏轮椅上的那颗心,而得到一瞬的满足,

“你希望做什么样的朋友就做什么样的朋友,”王处长温柔地说,

“我们有着相似的情感经历,不如我们就做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吧,压抑的时侯我们互相开导,说出来心里就不会太压抑了,”我说着看着王处长的表情,

王处长沉默了片刻说:“听你的,”第十一章红枫叶情向天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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