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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富贵终于摆月兑了难熬的寂寞,尽管他不会欣赏音乐,可是那轻柔而轻柔的的旋律还是帮他打发着无聊的寂寞。
直到有一天,杨静帮富贵输完液,静静地望着富贵问:“你这两天怎么了?感觉你情绪有点不对。”
富贵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感叹着她敏锐的观察力,但他不希望别人看透他的心事,也不喜欢和别人倾诉,尤其杨静她们这些女孩子,他掩饰地笑笑说:“没有,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杨静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间发现什么,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你真难让人懂。好像总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看懂你。”
富贵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慌乱地躲避着她眼光,望着她背后窗台上那束鲜花,窗户没有关严,一丝凉风轻轻摆动着洁白的窗帘,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那束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亮点。
杨静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拾掇着那些绷带和药棉,又抬起头嗔怪地望着富贵:“你啊,和你的战友们个性真不一样,他们都是心里有什么都喜欢说出来,可你却那么深沉,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
富贵本不善言谈,被她一顿埋怨,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装作没听见,还是凝神望着那束鲜花。
杨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坐在富贵床边扭着头不再看他。
富贵本以为她拾掇好东西就会出去,没想到她会在床边坐下来,他赶紧缩了缩腿,可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杨静觉察了,她回过头望着富贵,许久才轻轻地说:“富贵,我想问你个事,你能告诉我吗?”
富贵怔了一下,望着她点点头:“什么问题?”
杨静踌躇了一会儿,那双明亮的眼睛从富贵身上移开,望着天花板,好像有什么很难启口的事:“嗯……”可“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在那一刹那,富贵忽然明白她想问什么,他有点焦虑,他怕杨静会问那个让他尴尬的话题,他低着头,不敢再看杨静一眼。
“你们……”杨静终于开口了,她望着富贵,眼神里荡漾着笑意:“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害怕吗?”
富贵轻轻吁了口气,好像忽然卸下了一块压在心里的巨石那么舒服。他笑笑说:“当然会害怕,真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谁希望自己牺牲的。尤其在开始执行任务的前刻,那是一种来自心理的恐惧,可是,当你看到那些罪恶的子弹射过自己的身边,尤其射在自己或者战友的身上,就会从心里迸发出一种豪气,那些恐惧感就会逐渐地消失,然后从心里产生一种勇往直前的气魄,直到把对手完全消灭。”富贵忽然涌上一种极其自豪的感觉,他顿了一下,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从我来到特战队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离不开特战队,那里有一种激情,而那种激情是一个男人完全没有体验过的,对我充满了诱惑,哪怕面临死亡,我也不会离开这种戎马生活。因为我的梦想、我的青春都留在了那里。”
杨静的眼睛默默地掠过富贵身上的包扎的绷带,赞许地说:“你们真是好样的,难怪好多人都那么佩服你们。说真的,”她微微抬起头,神往地说:“我要是男人,我也会去特战队,和你们一起并肩战斗,哪怕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地留在那里。”
富贵望着她的眼睛,感到一阵酸涩,谁都向往英雄,从内心有一种英雄情结,可是,有几个人知道,那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是生命的代价!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那些牺牲的战友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那方热土,如果他们看到战友的亲人那双满含热泪的眼睛,还会那么想吗?
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杨静站起来,帮富贵理了理被褥说:“一定又是你的那个战友,真拿他没办法。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又转身望着富贵说:“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生说了,你再过两天就可以转出急救病房了。”
“我的战友?”富贵关了录音机,竖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可是吵闹声离急救病房太远了,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
富贵索性不再听了,他呆呆地望着那束鲜艳的花束,似乎能嗅到阵阵醉人的花香,二十来天的忧伤,忽然被杨静最后一句话彻底驱散了:我终于可以走出这间寂寞的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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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仰在床上,悄悄地掀起左肩上的纱布,伤口已经结疤了,痒痒的,他轻轻按了按,洁白的纱布上浸出的鲜血像一朵绽放的玫瑰,一阵疼痛差点让他流出眼泪。本来还想看看胸口上的伤疤,此刻却没了心情,他慢慢地移动了一子,腿上的伤还隐隐作疼。
“一直以为人的生命很脆弱,可是,有时候生命也会变得异常坚强。”他此刻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激动中,不禁说出了一句自己长这么大最为经典的一句话,不仅暗自得意。
战友们呢?他们是不是也康复了?
富贵拿起床头上的毛巾,那条毛巾是杨静每天都为他浸湿的,擦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他静下心来慢慢琢磨着杨静刚才的话:“一定又是你那个战友,真拿他没办法……”
那个战友是谁?富贵仰在床上暗暗数着自己的那些战友:金辉?应该不是,这小子一直自我标榜是天下最文雅的男人,当着医院那么多人的面和人吵闹,就是杀了他也不会做出来。焦骥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毕竟是新兵,还不算真正的特战队员,应该没这个胆量。曹明华训练成绩虽然优秀,可一直腼腆的像个大姑娘,这样的事他也断然不会做的。那,还有其他的战友受伤了?
富贵百思不得其解,细数自己的那些战友,虽然脾气都不是太好,可是要敢当着那么多人吵闹的,也不过那么三四个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富贵一点头绪也没有,忽然看到了床头那个小小的按钮,杨静好像说过,要他在需要的时候就按一下,护士很快就会来的。
“就问问杨静吧,虽不是什么紧急情况,但要是想不明白对我休息还是不好的。”富贵暗暗给自己找着牵强的理由,他望着自己的左臂,纱布上的血迹还未干:“万一她来了埋怨,我就说伤口自己出血的。”把手伸过去按了一下。
果然,一向轻语慢步的杨静急匆匆地闯进来,门都没关就扑到富贵床边,一脸的关切:“怎么了?哪不舒服?”
富贵望着她关切的目光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指指自己的左臂说:“没什么大事,这里……这里出血了。”
“哦。”杨静轻轻吁了口气,大约来的时候很慌忙,她竟然没戴口罩,脸上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没事,我帮你重新包扎。”说完就轻轻地揭去那块旧纱布,从盘子里取出一块棉球说:“我用酒精给你消毒,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尽管她尽量地小心,可富贵还是感到一阵刺疼,不禁哆嗦了一下。杨静也感觉到了,她歉意地笑笑:“就快好了。”
她那么聚精会神地换药,富贵反倒感觉问不出口了,直到她换完纱布,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香蕉,剥了皮递给富贵:“香蕉是调节情绪的,你多吃点水果。”
富贵接过来吃了几口,鼓足勇气望着杨静问:“杨静,我想问个问题,我们几个战友在这里住院?他们伤的怎么样?还有……刚才谁在外面吵闹了?”
杨静望着富贵微微一笑:“我已进来就从你的眼神里知道你有事,亏你还憋得住,问个问题有那么难开口的吗?还至于你把自己弄得伤口出血?”
富贵尴尬地笑了笑:“不是的,是我刚才不小心弄得出血的。”说完望着杨静,乞求着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就告诉我呗。”
杨静清理着换下的纱布说:“刚才吵闹的我也认识,是小于,另外给他帮腔的叫杨爱国和焦骥,”说完站起身望着富贵摇摇头说“这两个我没什么印象,好像没见过。你们这些战友感情真够好的,每天都吵着要来看看你,还说再不让见你就把医院给砸了。”说完微微一笑:“另外三个伤势比较轻,一个叫曹明华,还有杜磊、成春。”
小于,杨爱国!富贵刹那间感觉全身的热血在汹涌地奔腾着,忽然想起在亮子的墓前,那紧紧握在一起十几只手,尽管来自不同的地方,可是,“战友”这两个字已经把他们的青春和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富贵的眼睛潮湿了,从穿上那身戎装,从他们开始彼此称呼为战友,他们的血就融在了一起!
许久,他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望着杨静问:“小于他们伤的怎么样?”
杨静似乎被富贵的情绪感染了,她清澈的眼里闪过一滴泪光:“他们伤势比较严重,不过,都没生命危险,前些天已经搬出了急救室。”
富贵悬着的心终于轻松下来,他轻轻地吁了口气,他知道,杨静所说的搬出了急救室,那就意味着他们和自己一样,已经月兑离了生命危险。
杨静静静地望着富贵说:“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过度的激动对你伤口愈合不好,可是,你们战友间的情谊真的挺让人感动的,现在好了,你知道你战友们没事也该放心了,你以后还要好好配合我们的治疗,好在过两天你也可以出急救室了。你就好好休息,好吗?”
看到富贵轻轻点了点头,她脸上荡漾起一个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