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的睡着,意识最深处逃避着残酷的现实。我在梦中到处游走,希望能找到那座奈何桥,想喝一碗孟婆汤,想要尽快地死去。我宁愿此刻就死去,此刻就痛快地死,也好过如今这样地活着,忍受这样的痛苦。可尽管这样,他的影子总会时常地出现在梦里。
此后每一天,大婶都形影不离地陪着我,还老是跟我唠叨些有趣的事。我知道她的用意,也知道自己如今的状况无法瞒她,可心如死灰般地感受却也无法离去。我每日呆呆地看着日出日落,木然地吃了睡睡了吃,可就是无法让自己平静。
但是,大婶和菱花的关切我没办法永远无视,就是再怎么自私,我都无法在这样的关心和关注中漠然下去。我抱着大婶大哭,倾诉着满心的委屈和心酸,也宣泄着对人生的无奈和妥协。此后,我也只能一天天地让自己振作,报答这些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们。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春天都已快尽了,可我依然把自己留在了寒冷的冬季。我心里的苦无人能说,身上的痛无人能替,只有默默地忍受着,默默地煎熬着,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不知道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也只有想起了他,心中的绝望才会稍稍隐去,也只有他也才能给我稍稍活下去的勇气。可这样的我如何能再见他,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去爱他。我身已残疾,心也不再勇敢,意识深处那个懦弱的自己也越来越强大。
每日我不停地想他,不断地麻痹着自己,也只有小菱花偶尔的轻语才能消退我心中的苦痛。我喜欢大婶一家人,更喜欢这个天真无邪的小精灵。我甚至有时会希望重新穿越一次,重新回到童年,再也不要经受这样的折磨。
阳光正好,我和菱花靠着船舱依偎着。大叔他们一早就出了门,到晚晌才能回来,大婶也才刚去了市场,想买些新鲜的蔬菜。我们坐在船头眼看着远方,菱花乖巧地靠着我却不说话,我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他的身边。
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不停穿梭着,岸边熙攘的人群也是谈笑轻语不断。春天了,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处处都传递着生的气息。而我只能每日呆坐在这船上,远离人群,默默地承受着身心的折磨。
“哟!小妞,够水灵的!来,陪大爷乐乐!”一声放肆的笑,我没大在意,只顾看着远处那树碧桃花出神。
怀里菱花使劲地摇了摇。抬头,见岸上几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正看着我们嬉笑。不觉一愣,可此刻却没法动弹,只好扭了头不看他们,心里却不由地紧张。
“呵呵,还害臊呢!”一个声音大声笑着,随之是几声附和的说笑声,“就是,有何好害臊的!过来,你若实在害臊,爷可就自己过去了!”说完引得又一阵哄笑。
扭头平静地看着他们,却想不出该如何应付。这伙人有四五个,自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才这么有功夫有闲情到处惹人嫌。
“怎么着,还摆起架子来了!那翠花楼的花魁都不敢这么对爷,你难道比她还金贵,是不是想找不自在了!”说话的是个小地痞,看着就是公子模样,此时正扯着脖子、倾着身子看过来。
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们,也不想理他们,只希望他们过过嘴瘾就走。岸上行人虽也是指指点点,却也没人敢管这事,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菱花使劲抓着我的手,身子紧紧贴在我身上。
“嘿……”公子不满地一声,“难不成竟是个哑巴!唉,罢了,爷不嫌你,只要你乖乖过来,爷就不跟你计较!”
其他几个听说也跟着起哄:“就是,小妞你可交好运了,公子看上了你,从此不必在这船上受苦了,还不赶紧过来哄公子高兴,有你的好处!”
我知道今日又有事端,只怕是有些躲不过去了,心里思忖着到底要怎么办,双手紧紧抱着菱花,冷冷看着他们。看看岸上,大婶还没影子,就是她来也怕是无法应付。此时附近也聚集了很多看客,都悄悄地指指点点议论着。
看我们仍是不说话也不动弹,那伙人到底忍不住了。那带头的收起笑容,嘴里说:“哈哈,碰上爷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既不愿过来,那爷过去。若呆会儿你再惹爷不痛快,那就有你好瞧地了!”嘴里说着,人已绕到了船尾,一脚迈上船,船随着也摇晃起来。
眼见他一步步走过来,我盯着他在菱花耳边悄悄说:“快哭,大声哭!”刚说完,菱花一声尖叫,随即就哇哇大哭,倒把那公子吓得一愣。他不由地停了脚,四处看了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菱花起初还是大声叫,可哭着哭着却是真的哭了。她的哭声格外大,没一会周围就围拢了很多路人,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指责起那伙人来了。
“缺德……”、“连小闺女都不放过,也不怕遭报应……”、“欺负可怜的哑巴,还是人不是……”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和骂声,就连我们也听得清清楚楚,那伙人也一句不拉地都听了去。起初他们中还有人骂几句,无奈围拢的人很多,那些话也不知是谁说的,一时他们越骂人群中骂他们的人也越多。
那公子听了听皱了皱眉,看着我们稍稍犹豫了一下,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抬脚又要往前走,不想菱花的声音忽地又高了,他伸出的脚就那么地悬着不敢再落下。
“哭什么哭!爷还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哭丧似地嚎什么!”他一脸沮丧冲着人群,“谁在哪儿嚼舌头呢,不想活了是不是!”又指着自己那伙人,“看看谁敢再骂爷,都给我揪出来!”
他越是这样说,人群却越聚越多,骂声四起,让那些人也无处下手。我心生感激,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虽素不相识,可只要能帮上忙,愿意出手的人还是很多。我感激地看着,眼光也没有放松对那地痞的注意。
他略显无奈地看着人群,嘴里骂了句“晦气!”竟转身退回了岸,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冲着人群喊:“一个穷哑巴爷还不稀罕呢!你们瞎嚷嚷什么,还不闪开些,看爷回头恼了把你们一个个地都送到衙门里去!”说着骂骂咧咧地带着人挤出人群走了。
我终于大大地出了口气,抱着还在嘤嘤哭着的菱花悄悄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