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灰蒙蒙的一片,正是睡觉睡的最香的时刻。只见一抹淡色影子从房间里出来,鬼鬼祟祟地走到后院,穿过假山,轻轻地将覆盖在角落里的杂草搬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刚好够正在忙碌的少女俯身爬出去。
从洞口爬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堂邑侯府的小翁主,阿娇是也,只见她两手轻轻拍掉衣饰上的灰尘,在这黯淡的黎明时刻,急促地往北边的方向小跑着,她想,只要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荣哥哥了,那样她就可以陪着荣哥哥去封地,许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大约小跑了两个时辰左右,几乎快喘不过气时,她看到了离酆驿站的招牌。本能的她想去找刘荣,但她突然想到,如果此时去找荣哥哥,待会大哥他们来的时候,肯定会将她绑回府,想到这,她拭手擦掉额头的汗,探头往驿站四周望了几眼,绕到后院,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许是一夜未睡,再加上奔波,身子终于承受不住,歪着头即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堂邑候府却闹翻了天,一大早陈须来到阿娇房间,发现床上整整齐齐,而偏房的紫沐仍然在熟睡中。将整个候府找了一遍未果,想着阿娇可能一人去离酆驿站找刘荣了,合着情况对馆陶说了下,让她别着急,领着陈玉去了离酆驿站。
当陈须和陈玉一行人到时,正看到刘荣和仆人从驿站出来,还未下马就急忙朝刘荣喊道:“荣表哥,阿娇来过吗?”。
刘荣一脸愕然:“没啊,阿娇怎么了?”
陈须听后似是不相信,深沉的眼神怀疑地看着刘荣:“荣表哥,阿娇昨儿个晚上知道了你的事情,和母亲吵了会,今儿一大早就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候府也未见她,我猜想她许是来找你,你真没见到她?”
听闻此,刘荣淡然从容的脸上终天出现了一抹震惊,对着焦急的陈须二人说道:“阿娇真没来这儿,她如来了,我定不会瞒着你的。”
“那就糟了,阿娇平常除了待在候府,一般就是在宫里,但宫里娘亲已派人去问过,亦未见过阿娇。真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地方,还有哪些地方是阿娇经常去的。”陈须似乎是相信了刘荣的话,如阿娇未来找刘荣,那她是去哪了,想到这,心中倒越发的担心了,恨不得立即策马往回赶。意味深长地望了刘荣一眼,颔首道:“荣表哥,封地虽没有长安城来的繁华,但远离长安,做个逍遥王爷,保平安,亦是不错的,保重。”
说完一跃而上马,策着马往回狂奔,身后撩起一抹尘土,转眼间不见陈须二人身影。
刘荣深邃的眼神望向前方,低头沉思了会,对着身旁的心月复耳语了几句,即转身离去,绕着离酆驿站四周,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熟睡的阿娇。
此时沉睡的阿娇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被刘荣发现,仍沉浸在梦乡;轻凄的眉头,仿佛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嘴中喃喃道:“荣哥哥,不要走,不要走,荣哥哥…”刘荣望着阿娇的神情满是浓浓的担忧,将她抱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轻抚她的脸颊安慰道:“阿娇,别怕,荣哥哥在这里,别怕。”
“荣哥哥,荣哥哥。”一声声的尖叫,阿娇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帘赫然看到了刘荣担心的瞳孔,猛然坐起来抱着刘荣:“荣哥哥,还好,还好来得及,我以为你已经丢下我走了。荣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封地好不好?”
“阿娇,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封地亦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你是大汉的翁主,怎可离开长安,不说你的母亲不允,父皇和皇祖母亦不会答应。再说,荣哥哥也不是不回长安了,过一段时间荣哥哥那边安顿好之后,就回长安看你。”听到阿娇的话,刘荣亦是感动的,也很想不管不顾的将阿娇留在身边,可惜他是刘荣,他希望阿娇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而他给不了阿娇幸福,所以他只能欺骗面前的少女。
“荣哥哥,你别骗我了,所有的一切阿娇都知道,如果没有阿娇,你还是人人称赞,受人景仰的太子,将来还会是这大汉最尊贵的皇帝,所以荣哥哥,离开皇城,让阿娇和你一起去封地,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刘荣垂下眼眸,眼神闪了闪,未回答她的问题,淡雅忧伤的音调缓缓传来:“阿娇,记得第一次抱你时,你对着我笑,是那样的纯真和甜美,那一刻我怎么也忘不了,当时我想,不知哪家儿郎有福气娶到你,并暗暗发誓,不管发生何事,定会守护着你。”刘荣逐渐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淡淡的向阿娇诉说:“彼时,姑姑向母后求亲,你可知我是多么的开心,想到能与你携手相伴这人生,我兴奋的一夜未睡。可母后以绝食来令我放弃你,我选择了母后,也意味着从此我再也没有拥有你的资格。阿娇,这么多年,在皇宫这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你仍能保持赤子之心,无忧无虑的性子,我亦担心这样是否会害了你,现在荣哥哥即将远赴封地,那未知的环境,不适合你。”
这些话似石头般打在阿娇身上,砸得她生疼生疼的,仿佛心在滴血,她从来不知道荣哥哥对她是这般心思,心疼他的同时,又暗恨自己的迟钝。无声的流着泪望着刘荣:“荣哥哥,在阿娇心中,一直当你如亲哥哥般,总是理所当然的享受你对我的宠爱,对不起,荣哥哥,你可会怨我。”
刘荣摇了摇头,擦干阿娇的眼泪强颜欢笑道:“阿娇,荣哥哥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会在你身后守着你,亦会如哥哥般疼你爱你,别想太多。”又嘱咐道:“以后在宫里,要…”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呼唤声打断:“大皇兄,大皇兄。”只见一玄衣少年向马车跑来,身后的仆从一直阻止着:“胶东王殿下,殿下正在会客,正在会客。”
可玄衣少年似乎未听见,猛然揭开车帘看到马车里的两人时愣了一下,随问道:“阿娇表姐,原来你果真在这里,你可知我们为了找你都急疯了,姑姑亦担心的晕了过去。”
刘荣瞟了一眼刘彻,未做解释,将阿娇强制性抱下马车,交给刘彻:“正好,皇弟将阿娇带回去吧,今儿她徒步走到这里,又折腾了一朽未睡,想必很累了,好好照顾她。我该起程去封地了。”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阿娇的哭喊声:“荣哥哥,荣哥哥,对不起,是阿娇对不起你,阿娇定会想办法让你回长安的,对不起。”可不管她怎么呼喊,刘荣亦未转身。而此时的刘荣早已泪流满面,他不是不愿转身,而是怕转身看到阿娇的脸,忍不住想拥她入怀。
望着渐行渐远的刘荣,刘彻用手环着阿娇的腰,高声道:“皇兄,保重。”看着已然哭成泪人的阿娇安慰道:“阿娇表姐,别伤心,俗语说,离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逢,会再见面的。”
至此,历史正如馆陶和王娡所谋划的那样,刘彻被册立为太子,王娡封后。
这一年他7岁,她10岁,他们那漫长的故事亦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