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骊歌 第三十六章 煽动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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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一队黑衣死士赶来与公子仇会合,领头的死士上前说道,“殇叔的正妻和两位夫人已被秘密关押起来,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侯府门戍,城中匿藏的死士也已隐蔽在侯府周围待命!”

“甚好,打开侯府大门,放我们的人进来,侯府上下一律斩杀,不留活口!”冰冷锐利的声音从公子仇口中月兑出,男子一脸刚毅,脸部柔和的轮廓没了往日里的温文尔雅,取而代之的是如刀锋般锋利的眼神和恢弘的杀气。

自从公子仇出逃后,晋国政坛无人不为殇叔的铁腕所征服,没有异己,没有对手,对殇叔来说这才是他的天下。四年了,当晋国上下已经淡忘这个流亡在外的嫡长公子时,他又以一个鬼魅般的姿态重新回到故土。

四年前,他是知书达理善良谦和的公子仇,直到被殇叔取代,国中绝大对数士卿都不会相信以他的能力还能重新杀回晋国,甚至镐京王城中,也只有少数几个公卿出于同情,愿意私下伸出援助之手拉他一把。可是,这个从地狱出逃的年轻男子,他的信念不会轻易被人击垮,他是晋国骄傲的未来,怎会容得他人践踏尊严。

在世人眼中,公子仇流亡多年杳无音信,又被殇叔连续追杀,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破落世子,还能翻腾出什么花样来,或许早如传闻中的那样,公子仇寻了个神医花费重金易容,逃到蛮夷之地隐姓埋名过安闲的日子去了。

但是四年后,无人想到,公子仇竟会以这般凌厉的气势回到晋国,貌似在悠悠天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突然出现在晋国国君的府邸,仅仅依靠一名少女歌伎的施媚,就将不可一世的晋侯殇叔引入圈套,在国人还沉浸于美梦中时,没人会知道,他们的国君殇叔已经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被割断喉咙,成了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

这四年他所遭受的苦楚和艰辛,都将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终结。

侯府大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响,寂静的夜晚这样一阵突兀的声音响起,必定会引人注意。正在巡查的甲士们听到异常的动静,连忙集结赶往正门。

当他们赶到正门时,看到府门大开,夜色暗沉,静的连暖风吹过都能听见声音,觉察不出任何异样,黑洞洞的大门外是幽深一片,巡查的甲士越聚越多,人人相互对望惊诧不已,有几个胆大的甲士被后面的人推着向门外试探着走去,腰中的剑鞘在皮甲的摩擦下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毒蛇吐信,危险临近。

嚯——

刀光一闪,凌厉收势。

踏出正门的甲士刚刚伸头向外探望,头颅却已经被齐根砍下,甲士的身体还保持着前行的姿态,头颅滚落,像熟透的果实一般滚回院落,停在众人脚下。

众人面色顿时大变。

“有刺客!”

声音还未落下,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四周高高的墙沿上突然凭空出现一队黑衣人,从天而降神鬼难辨。没等众人从刚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就以凌空的突降杀至眼前。

黑夜的掩映下,黑衣人进退自如,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手起刀落间,便已是人头落地。

巡查的甲士慌乱中抽出剑刃挥舞着反抗,可是这些不明身份的刺客,却有如进入无人之境,在甲士中间穿梭来回,手持利剑,面对人数多于他们的侯府戍卫,敏捷地闪身,弯腰,突进,直刺,旋扭,利剑穿透甲士的皮甲,胸腔被穿透,筋骨被利刃扭断,甲士大睁着眼睛,仿佛还寻不到攻击自己的人在何处,利剑唰地拔出,甲士像断了根的树桩瞬时倒地,又添新尸。

侯府大乱,反应过来的甲士领队趁乱突围,飞速跑向哨岗,大声呼喊:“派人通知城内邑甲卫,侯府有刺客潜入!”

哨岗内的士卒出来相迎,赶来报信的人奔至身前,喘息粗重,“快!快去!”

“敬诺!”岗哨士卒眼中锐利一闪,接过甲士递过来的令牌,默然转身,突然,岗哨士卒猛地转回身躯贴近甲士的身体,手中匕首狠狠刺入甲士的心口,甲士扭曲的面容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中涌出,僵硬的躯体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侯府中杀喊声一片,血腥冲天,数不清的甲士在纷乱的抵抗中成为无头尸首。

公子仇扶着棘儿回到国君平日会见宾客的玄武堂,棘儿稍稍平复了心情,听得外面厮杀喊叫声不绝于耳,抬眼担忧地对公子仇说道:“主公,外面喊声震天,可是城中的邑甲卫冲进侯府包围我们了?”

公子仇勾唇微笑,面前的女子还有些稚气未月兑,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宛如流星,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彩,她身处在这场权力角逐的中心,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今夜的侯府正在举办一场腥红的死亡盛宴,公子仇也没有想到能如此干净利落地铲除殇叔,这个功劳确实要记在棘儿头上,可是,若要让她知道,她参与其中的阴谋是要付出这么多人的鲜血作为代价,不知眼前的少女是否会黯然神伤。

争夺权力的道路上最容不得妇人之仁,只不过她还是个孩子,公子仇略微收神,像她这个年纪时,自己何尝不是天真温厚,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慰道,“棘儿无需多心,殇叔已死,这侯府中还需清理殇叔的余党,今夜的邑甲卫,估计没有空闲顾及侯府的大变。”此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场屠杀在他眼中如同杀猪宰羊一般简单。

正如公子仇所说,城中巡查的邑甲卫对侯府中冲天的嘶喊声没有丝毫察觉,因为此时此刻,侯府周围没有一个巡查邑甲卫的身影,城中所有的邑甲卫齐聚在北城门口,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要强行出城,邑甲卫全体出动,在此呈包围之势。

“尹大人,属下遵从国君旨意,天明才可将大人放行,这夜深露重,大人出城行军也会多有不便,还望大人体谅,不要为难属下。”翼城城守站在城门上对着城下一队人马说道。

尹吉甫端坐于戎车内,面色平静,身后是一众背负角弓,手持利剑的素甲武士,人人立身昂首于骏马之上,看来是一路急行军。

“老夫要事在身,还请城守行个方便,若是等到天明才放老夫出城,恐怕到时耽误了军机,城守承担不起重责。”尹吉甫语调平静,淡漠地对城墙上的城守说道。

“这……”城守犹豫不决,他也知道尹吉甫的身份,自然不敢得罪朝堂重臣,可是国君的旨意又不能违背,一时间左右为难。

尹吉甫看到城守有些动摇,心下肯定此人应该不是殇叔的心月复,继续说道,“不妨告诉城守,此次出城,老夫是去请救兵的,”城守疑惑地看向尹吉甫,今日晚间宫里传来的指令,说是尹吉甫天亮后要赶往韩国去为王师解围,没听说要有动武的消息,尹吉甫起身走下戎车,来到城门中央,转过身对着包围他们的邑甲卫大声说道,“殇叔狗贼,残害忠良,篡位谋权,将晋国置于水火之中,诸位将士应该都还记得四年前的兵变,殇叔的国君是如何得来的,诸位晋国的将士应该比老夫更加清楚,殇叔的为人老夫在此不得不多句嘴,侯府建有一个密室,里面藏储的不是稀世珍宝,而是数不尽的季女,殇叔每月都会派人掠来许多未成年的女子,在此密室中供他享乐发泄,发泄后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又将这些季女尽数戕害,老夫闻得晋国乃至周边的国家,近年屡有人家丢失季女,可是谁人会想到,罪魁祸首竟是国人爱戴的晋国国君!”

众人鸦雀无声,听到尹吉甫的这番话,四周的邑甲卫震惊之下,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大胆尹氏!竟敢诽谤晋国国君!来人,给我拿下!”城守听得尹吉甫说出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秘闻,首先想到的就是保护国君的声誉不受他人诋毁。

“慢!”尹吉甫衣袖一挥,怒声厉喝,“殇叔狗贼若是光明磊落,何故在侯府建立密室,老夫今日在宫中久留,回来时,随身侍奉的美人却以被殇叔掠去,老夫好歹是王师小司马,殇叔不顾王侯颜面,竟敢霸占朝堂权臣的侍妾,不懂仁义礼信,这样猥琐不堪的国君,诸位以为还值得效忠吗?”。

人群哗然,身为晋国人,这些年被殇叔统治下的国人确实活的压抑,又听闻国君竟有这样不堪的癖好,不但掠夺良家季女,还要霸占朝堂重臣的姬妾,尹吉甫盛名在外,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从他口中说出话,应该不是信口捏造,在场的将士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此逆贼拿下,听候国君发落!”城守看着城下的邑甲卫没有动手,上前两步厉声吼道。

城墙上戍守的邑甲卫有几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随后其中一人大声说道:“为何不让尹大人说完,难道国君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瞒国人?我们是晋国人,我们有权知晓!”

“对!有权知晓!”有人立刻附和。

“就是,晋国从前就是礼乐之邦,现任国君竟干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丑事,我们还给他卖命,简直就是为虎作伥!”

“是啊,年前我家小妹就无故失踪,今天听此一说,很有可能是被国君掠去残害了,我们全家安分守己,竟还要搭上小妹的性命,简直是欺人太甚!”

“国君竟是这样的人,与禽兽无异,身为晋国人,我等将士为这样的国君感到惭愧羞辱!”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诧异,惊怒,羞愧,愤恨的声音此起彼伏。

城守立在城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将士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国君的秘闻,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诸位,老夫是外乡人,向来效忠王室忠心不二,对晋国的礼乐也早有耳闻,”尹吉甫神情严肃,一脸正直,四下环顾众人,立身娓娓道来,“老夫为周王室搜集各地诗谣多年,也曾不止一次来过晋国,从叔虞封于唐以来,晋国一直是大周的兵马粮仓,多为天子仰仗,晋国民风淳朴,国人良善,老夫很是敬重历代的晋国国君,可是,殇叔即位以来,晋国连年灾祸不断,且不论他篡位本是谋逆大罪,先是勾结虞戎侵扰魏国,又是在没有任何因由的情况下起兵攻打荀国抢夺秋收的粮草,再又引余无戎渡过沁河袭扰杨国,这些战争,哪个师出有名?哪个又是国人甘愿服役为他赴死的?”

不论是城头的还是城下的邑甲卫,都陷入了沉默,殇叔尚武,但凡和周边哪个诸侯偶有不和,就率兵攻打抢夺物资,野蛮的手段和北方未被开化的犬戎有得一比,这些年来,已经闹得国人怨声载道,只是迫于殇叔婬威之下,国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尹吉甫遥遥望向东方,已有一丝浅浅的白线露出,天快要亮了,侯府中尚未有戍卫甲士赶来阻止他出城,看来公子仇的举事应该大成了。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尹吉甫继而慷慨说道:“殇叔逆天而行已是罪不可赦,诸位晋国忠士应该效忠明君,殇叔昏庸残暴,晋国人就应群起反之!”

“反了?”邑甲卫中不少人惊诧地抬头,以殇叔的手腕,谋反的罪名那是谁都担当不起的。

“若是老夫现在告诉诸位,已故穆侯的长子仇已经回到晋国,诸位可愿拥立新君?”尹吉甫意态坚定,眉眼间尽是深邃的光华。

“长公子回来了?”邑甲卫中有人发出惊呼,虽然这位长公子被国人淡忘很多年,但现在提起,还是有很多人依稀记得公子仇少年时的淡雅风姿,那是晋国人心中值得骄傲的未来国君。

“真的吗?可是国君怎能放过长公子呢?”有人小心翼翼询问。

尹吉甫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看来晋国国人真是念旧,这么久了还能记得公子仇,老夫甚感愉悦,众位将士,你们在此围困老夫之时,公子仇已经进入侯府去取殇叔首级了,若是老夫预料不差,即使你们现在杀了老夫赶回侯府,也是回天乏术了。”

这一句话,几乎将众人激得元神出窍,侯府今夜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公子仇如何进去又如何起事,城中足有千人以上的邑甲卫竟无一人发觉。

“报——”城墙上一个传信步卒疾步奔来,跪倒城守身前大声说道,“大人!有褒国军队向城下行进。”

“褒国军队?”城守大惑不解,连忙起身来到瞭望台向远处张望,果真有一路大军从辎重大营的方向朝着翼城城下而来。赶忙又回到城墙上,拱手对尹吉甫说道,“尹大人,可是褒国军队为救褒国美人而倾巢出动?”

尹吉甫款款点头含笑说道:“正是!褒公子赠予老夫的正是他府中的美人,被殇叔掠去后老夫已派人通知褒公子,没想褒公子还未等到老夫前去与之商讨对策,就已兵临城下,褒公子善待国人威名远扬,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国人随便任人践踏,众位将士,为了殇叔这般耸人听闻的丑事而与褒国军队开战,胜算有几何呢?”

众人面面相觑,到现在为止,国君都没有出面做出一个解释,也没有进一步的命令传来,若是出城与褒军迎战,便是要替国君遮掩丑事,若是不战,如何面对气势汹汹的褒军而当缩头乌龟?为了国君的丑事开战,士气必定低落,打赢褒君的几率是很是渺茫,即便侥幸赢了,为了遮掩国君丑事而与褒国开战,这事要是传遍大小诸侯,那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晋国?

正当城中的邑甲卫与尹吉甫一队人马相持胶着之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远远的就传来一声朗笑:“晋仇重归故国,城中甲卫夹道欢迎,真是叫人欣喜万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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