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骊歌 第四十八章 终于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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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踢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叔莫,褒洪德麻利地翻身下榻,穿戴整齐后冲着帐外咳嗽一声,帐帘掀开,一袭皮甲的近卫虎贲氏上前跪地行礼,“公子,事情已在营中传开。”

褒洪德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目光悠远穿透了大帐,“如此甚好,”脸上的笑意像是操办一件极为喜庆之事,回过神后,吩咐虎贲氏道,“换装!这贱人赏你,记得定要让她痛不欲生!”

“敬诺!”虎贲氏答道。起身与褒洪德迅速交换了装束,片刻之后,一袭身穿皮甲的身影复又走出大帐,迎着密集的雨水和昏暗的天际,挺身立于帐外一隅。

黑压压的天际看不到一丝光亮,雨下得很大,落于帐顶草地之间,噼啪作响。疾风夹着雨点吹过脸颊,留下冰凉的触感,天地间一片凄迷之色。

在雷雨声的掩护下,一队甲士从督军司马的营地中步出,像是例行巡查,人人面色自若持戟佩剑,只是这一队人的佩剑似乎与寻常蜀苴甲士的略有不同,不是一般短刃的利剑,而是长鞘云纹铜剑,其中有几位甲士所持佩剑,竟是只有顶级剑客和贵族才能使用的玉柄铁剑,这种利剑质地较为铜剑轻盈,不易锈蚀,又有珍贵的玉石作为柄件,近身刺杀穿透力极强,此种利剑因其复杂的工艺和卓越的实战价值在上层阶级饱受推崇,只是产量极低,所以能拥有一柄玉柄铁剑,不但能标榜高贵的身份,更是资深剑客出色完成刺杀任务的首选兵器。

黑夜与大雨掩映着这一队人从营帐出发,沿途并没有人察觉他们所持武器的异常,一刻钟后,他们已穿行至褒洪德的营帐周围。

领头的黑衣男子身姿挺拔,走起路来颇有几分高雅的气度,一身甲卫所穿的粗陋皮甲也难以掩饰其周身散发出来的凛冽光华,此人昂首阔步率着一队甲士在褒洪德营帐周围转了几圈,眼神直视前方,只用眼梢所带的余光仔细审视周围的动静,除了雨声,一切静的出奇。

走至营地一处偏僻的角落,有人接应,男子上前与接应的人对过暗号,迅速隐匿在灌草从中低声打探:“褒洪德帐中为何如此安静?”

“回公子,方才褒洪德与那叔莫美人在帐中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想必现在已是疲累之极,两人应该还在帐中,属下一直守候于此,并未见到褒洪德出来。”另一名接应的男子小声回道。

男子凝重的脸色微微动了一下,抬眼将清凛的目光投向已经熄灯的统帅寝帐,心中似乎还有一丝犹豫,皱起眉头紧紧盯了一会儿,不久,寝帐之中又传来一声呼痛的尖叫,伴随着女子有气无力的央求,又有一阵撞击的响声传出,只闻得帐中的女子连连恸哭求饶,却似乎激得身体撞击的响声更甚,隐伏在灌草中的男子眼中精光一亮,呼地一声从草中跳跃而出,扫过一队甲士的脸,默默颔首,手掌微微屈指一摆,众甲士齐齐卸下笨重的皮甲抛掷一旁,只着一身黑衣,整理完毕,静静地将抽出各自的宝剑,扔下剑鞘,匍匐着跟随领头黑衣男子以最快的速度四散而去。

雨夜的天黑透了,即使危险临近也不易让人发觉。

完全融入黑夜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利剑反收于肩臂后躬身快速前行,借着雨势在营地中如冥界飘出的幽幽鬼影,不知不觉便已接近各个帐外的戍卫,不同于进行偷袭的刺客,这些精于剑艺的剑客往往除了用剑,最拿手的便是徒手格斗。帐前持戟的甲卫还直挺挺地立身昂首,后面倏地多出一条黑影悄然靠近,单手揽脖,肩臂发力,猛地将人头用力一掰,咔嚓一声颈骨断裂,方才还是鲜活的生命登时耷拉下脑袋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颓然倒地,除了被大雨遮盖的颈骨断裂声,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如此麻利地处理了营地最外围的戍卫,黑衣人迈过倒在泥泞之中的尸体,放缓步伐朝着最中央的统帅寝帐飘然而去。

冷风突然吹来,大风席卷着瓢泼大雨打在大帐上,咯吱咯吱,靠近统帅寝帐两侧的大帐中,一阵弓箭上弦的吱呀声从簌簌的雨声中细细传出。

不好!

走在最前的领头黑衣男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心中顿时一惊,刚要示意后面的人隐蔽,便已听见箭矢破空的声音骤然传出!

铮——

一个翻身滚出去老远,领头的黑衣男子在泥泞湿滑的泥土中迅速连滚三圈,躲开了密集如蝗的箭雨,刚刚翻身跪立起身,只听得身后接连不断闷闷的惨呼,已有人中箭倒下。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看来褒洪德早有准备,现在已是闯入了埋伏圈,一场硬战是不可避免了。

幸存的剑客眼疾手快,已猛然握住宝剑冲着空中大力挥舞,劈开呼啸而来的箭矢,随着箭矢与宝剑撞击的叮当之声渐渐消退,这些黑衣剑客且战且退已经寻找到有力的屏障掩护自身,稍作整理,随着一声口哨声响起,众人是齐齐厉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的掩体中飞奔而出,冲向最中央的统帅寝帐。

魅影如风,借着风势雨势和浓郁的黑夜,厉喝声仿佛无处不在,一时间让帐中的矢卒辨不清来人的方向,搭弓拉箭,又是一轮利剑穿破雨雾密密麻麻激射而出,只是这一次黑衣人已有准备,死伤寥寥无几。

领头的黑衣男子目光如炬,两眼如旷野的孤狼般桀骜不驯,在四方剑客的掩护下,已先行一步杀入统帅寝帐周围,有全副武装的甲卫迎面而上,冷冽的戟锋划破浓重的黑夜,四下里尽是一片肃杀萧索。

唰的一声锐响登时迎面劈来,男子手握长剑,闪耀着幽深的剑芒,迎头上掀,绕过一柄铜戳的攻势,转身下旋,矫健的身姿灵活闪避,将来势汹汹的钩刃化解在剑稍之上,只一个停顿,举着长戟刺来的戍卫还未来得及眨眼寻找到他躲闪的踪影,领头男子一个翻滚上前,从戍卫身下刺空的铜戳空挡突然窜出,戍卫眼中闪过短暂的吃惊,只一瞬间,他的眼神便永远定格,哧地一声,长剑由下而上贯穿胸膛,简单利落,一招毙命。

嘭地一脚,领头的黑衣男子双脚跳起,蹬踹在戍卫胸口,长剑拔出,鲜血飞溅,戍卫喷溅着鲜血登时重重倒地,溅起一地的泥水。

随后更多的戍卫举戟厉喝着向他冲来。

短短的一刹那,戟剑相交,火花迸现!抵挡,侧身闪避,戟剑交错,还未直起身子宝剑已呈攻势斜斜切来。动作流畅舒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下一刻,几名戍卫的铜戳还交缠在一处,男子已绕开铜戳凌厉的钩啄刺割,埋身双手举剑横切,剑势锐不可当,削断皮甲,剑芒利利地切入面前的戍卫月复中,原本依靠着人多势众的戍卫瞪大了双眼,下月复被横拉剖开,哗啦一声,内脏迸出,带着巨大的血流翻涌而出,扑通一声,齐齐栽倒在地上。

男子足尖一点,眼神中的幽暗越来越深,这一袭黑影像是从地狱而来,无所顾忌地踩过倒地的尸首跳跃而上,迎面奔向后面长戟斜举的戍卫。

剑锋凌厉,寒气逼人,凛冽的锐气逼得一众戍卫不得不举戟迎战,一排锋利的铜戳齐齐对准男子,男子手腕一抖,举着宝剑,两腿撑开,一股大力迎着铜戳的刺势从天而降,硬生生将挥至身前的铜戳登时从中间直直踹飞,与此同时,男子眉心跳了一下,手腕微不可查地一顿,他的小腿被铜戳侧生的横刃割开了一条深深的血口,落地的一刹那小腿一阵剧烈的疼痛,迫得他没有站稳跪倒在地上,一众戍卫看到了时机,举戟直刺,男子并未起身,翻手将利剑甩开迎头顶上,戟刃与宝剑交错,刺啦一声,一波致命的袭击被奋力抵住,男子借势倒地一滚,面色冷静没有丝毫波澜,宝剑从身下抽出,剑稍一挑,迅速挑断朝自己跨戟猛刺的两名戍卫的脚筋。

啊——

眼前正以攻势朝自己刺来的铜戳顿时随着戍卫的倒地转换了方向,男子得以间隙,强忍着疼痛从此二人倒下的空隙突围而出。

褒洪德的寝帐已近在眼前,身后是一片响彻天际的喊杀声和戟剑交错的乒乓声,没有时间犹豫,奋力飞奔,男子凌空而起,挥手一剑,帐帘被齐顶切去。

帐中黑压压一片,男子定神一扫,有两人的身影就在帐中的角落,胸中不禁血流沸腾。

“褒洪德!受死——!”

与此同时,听到褒洪德寝帐这边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棘儿惶惶整日的心终于明白过来,今夜的杀戮是无法避免的,纵使她绞尽脑汁,他们兄弟二人终不能回到从前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心头,忧心忡忡望向褒洪德寝帐的方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沉重的负疚感,棘儿掀开帐帘,迎着兜头灌下大雨冲出大帐,朝着褒洪德的寝帐奔跑而去。

大雨磅礴,打湿了她粗陋的衣衫,原本水滑的长发也缠腻在脸颊脖颈之间,顾不得这些,棘儿只是一门心思想去阻止褒洪德与褒离兄弟之间的残杀,即使她是个微不足道的贱民,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他们兄弟二人心中,多少都有那么一点不寻常,就赌上这一点,她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透过雨帘,棘儿分明感觉到一路前来,沿途有许多隐藏的眼睛虎视眈眈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或许是蜀苴督军司马隔岸观火的眼线,或许是伺机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刺客,棘儿没空细想这些,一步一个踉跄在湿滑泥泞中艰难前行。当她步履维艰终于来到褒洪德寝帐时,这里的厮杀已接近尾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任雨水冲刷的尸体让她心中顿时一紧,棘儿看到眼前这一切,脑袋嗡嗡作响,她顾不得自己的立场,也顾不得还在交战之中的甲士投向她的嗜血眼神,她竟然疯了一般四处奔走,费力地翻看死尸的面容。

不是他,不是他,仍然不是他!

棘儿的心有过一丝安慰,这些死尸中没有褒离的面孔,看来他应该还活着。

从泥水中艰难爬起,棘儿环顾四周,突然,褒洪德寝帐亮起了灯火,几个身影顿时映在帐布上,人影瞳瞳,辩不出到底是谁,帐中沉默了片刻,一缕沉重的男声从中传来:“长兄果然好本事,愚弟不才,还是中了长兄的算计。”

棘儿瞪大了眼睛,顿时五雷轰顶,这声音,不正是褒离的吗?

拎起湿透垂重的衣摆,疾步向大帐奔去,呼啦一声,棘儿猛地掀开帐帘,映入眼帘的场景登时让她惊呆。

帐中共有四人,一个男子已被利剑刺穿肩胛,棘儿的突然而至,也让帐中的四人吃惊不已,还未等棘儿适应帐中的光线,一声尖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棘儿!你竟还活着!”

棘儿循声望去,正好对上叔莫苍白如雪的面容。

叔莫颤抖着嘴唇遥遥指向她,那神色,如同见到鬼魅一般惊骇,棘儿无暇顾及呆呆傻傻的叔莫,眼神一扫,定格在一名面对着自己的男子身上,此人一袭黑衣眼神如冰,手中的利剑贯穿对面男子的肩胛,而他正冷冷地盯着帐中一角的另一名皮甲男子,英俊如琐玉的面容有森森的杀气隐现。

“离公子——”棘儿竟有一瞬喜极而泣,声音哽咽,凄切地唤着黑衣男子,还好,他真的还活着。

“棘儿!”手持利剑的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冰冷的眼神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化为一池春水,洋溢着温暖的波光。

棘儿转眸望向另一名身穿普通皮甲装束的男子,原本欣喜的面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丑大兄长!”棘儿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素日里温润如玉的丑大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眼神中,有分明的失望和隐隐的动怒。

褒洪德此时正身穿一身寻常戍卫皮甲,手中已正搭满一张制作精良的弧弓,寒光森冷的箭矢直对褒离的心脏。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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