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骊歌 第六十四章 坏我好事

作者 :

一瞬间,棘儿起伏不定的脊背突然生生僵住。

订亲?

没有听错吧,褒洪德是说要和自己订亲?

泪眼迷蒙,棘儿抬头痴痴地望着褒洪德,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将来吗?心愿即将达成,心中骤暖一下,紧跟其后的不是惊天动地的欢喜,而是铺天卷地的疲乏。

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吗?

是的,终于。

可是,通往褒洪德公子府的路途,竟是需要这么多人的鲜血和头颅铺就而成,一步一步,血流成河。棘儿已经记不清,为了他,死在自己脚下的人有多少了。

从一开始乔装打扮成为季女歌伎开始,诱杀殇叔,引得晋仇屠杀侯府中的甲士家眷,死伤不下千人。

哄骗褒离离开辎重大营,褒离信她而仓促举事,和他一并举事的众多褒国剑客,也有上百人了。

叔莫,那个让自己痛恨却又同情的温婉巴国女子,偷袭自己不成,最终含恨自裁。

离间少淩和蜀璩,致使蜀璩孤军突袭褒洪德,几近全军覆没,蜀璩的精锐素甲,想来也有不下四百之众。

而刚刚才煽动了苴国兵士前去营救,今夜的这场恶战即将在蜀军和苴军之间展开,若是不出所料,苴国军帐倾巢出动,统共也有五六百人,蜀军帐中还有驻守的甲士,两军混战,能活下来的,也不过一二百人。

将来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人,丧命于自己的手中?

棘儿怔怔地将细长的双手呈在自己眼前,反复翻看,这样的一双手,在跟随大军出征之前,只是一双粗使做活的手,稚女敕却又坚韧,而现在,已是沾满血腥。

“公子,回到褒国,棘儿不想再杀人了。”棘儿依在褒洪德胸口,幽幽沉吟。

褒洪德知道她的心思,他所认识的女子,但凡方值豆蔻年华的,哪个不是天真烂漫整日悠闲度日,那些个公侯世家府中的女公子,更是穿金戴玉,相互攀比生怕落人一等,若是定下婚事的,便会时常琢磨如何偷偷出府与郎君私会,若是待字闺中的,便会时常穿梭于各个府中的宴飨集会之间,和一众世子公子眉来眼去,更有甚者,早已耐不住春闺的寂寞,不知厮混在哪位公子府邸的卧榻之间,与人颠鸾倒凤去了,即便是寻常国人,也能安安稳稳守在家中等候出嫁的一天,像棘儿这般奔走在权谋之中,却心甘情愿作为棋子的,他还真找不出一人了。

褒洪德将下巴抵在棘儿头顶,默默地点了点头,无需多言,他们之间,早已有了某种携手进退荣誉与共的默契。

她还这般年少,身形还未长开,正是因为初初恋上一个男子,便是将自己的一切都看得不重要了,褒洪德经历了不少男女情爱,逢场作戏常有,醉酒调戏常有,甚至是糊里糊涂便占了人家女子清白的也有,这些女子中,有其他诸侯国献来的宗女、庶出公女、歌舞伎者等等,可满眼的娇艳纷繁,却找不出一人对自己无所欲求,只求相守相惜的。

褒洪德兀自苦笑一声,又紧了紧怀中的少女。

棘儿缩了缩细削的肩膀,阖着眼眸淡淡说道:“棘儿自知出身卑贱,是万万配不上公子的,至于媵与公子做妾做婢,棘儿都不敢奢望,只是希望公子心中有那么一个角落,可以装得下棘儿便好,棘儿所愿的,是能堂堂正正常伴公子左右,能为公子分忧解难,成为公子的臂膀,与公子共担风雨生死相随!”

但凡女子在褒洪德怀中缱绻柔情,左不过是央求未来的位分,赐予多少财宝,或者说尽其他姬妾的坏话,棘儿不争不抢,只要常伴他左右,褒洪德深谙其中的隐意,她要光明正大成为他的女人,从此可以昂首立身守在他的身边。

“棘儿可是要我许你夫人的名分?”褒洪德缓缓开口。

棘儿点头应道:“正是,”又一想,生怕褒洪德会错了意,赶忙问道,“公子可是觉得棘儿是为了攀附权贵?”

褒洪德低眉含笑看着她,清清的眼波有化不开的爱怜,薄唇浅浅一漾,温柔回道:“棘儿心中的褒公子就那么蠢笨,连棘儿炽热的真心都看不到?”

棘儿扬起脖颈,柔白的脖间蜿蜒起柔婉优美的弧度,一双有如盈月照水的眼眸抬看着褒洪德,柔情愈浓,“公子知晓棘儿的真心,便是对棘儿莫大的恩赐了。”

褒洪德的眼中,有转瞬即过的火花迸射,他已是即将行冠礼的年龄,有着成年男子应有的举止风度,还有不可或缺的身体欲求。

这一方面,他似乎没有刻意节制过,自从十二三岁第一次对舞姬若隐若现的曼妙腰肢动了念头,近身服侍他的女子数量,竟有些记不清了。

王侯世家的公子,在美色伴怀上,从来都不缺,不等他召唤,便有千娇百媚的女子巴巴地贴上来,若是看得上眼,便留在身边侍奉,若是事毕觉得兴致索然,便草草打发再不管女子的死活。

只是一点,他从来都不会让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怀有他的骨肉,每每有过床榻之欢,他也会哄骗或是强迫女子服下水银,不为别的,在他还未成为国君之前,他不愿看见自己的骨肉一出生便要循着他的足迹,进入无休无止的手足相残之中,即便这样的事日后不可避免,但是,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肃清敌手,不想给自己增添烦恼。

况且,那些个姬妾的心思他心里明白的很,他还未戴冠娶妻,府中便已经常鸡飞狗跳,若是有了子嗣,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可是,眼前的女子,扰乱了他的心绪,让他挂怀难忘,让他辗转难眠,让他吃醋纠结,按理说,这样的女子,应该早早让她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侍妾,自己的心里也能稍稍安生些,也免得还有别的男子惦记。

她现下就在自己怀中,这是自己的大帐,只消嘱咐戍卫甲士不许外人进来,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完成大事,虽说棘儿还未及笄,可是这般年龄也早该定亲了,以褒洪德资深经验来说,年满十三虚龄十四的年华,正是含苞待放娇艳绝伦,自己久经欢场,自然会格外呵护她,尽量不让她疼痛难忍。

想到这里,褒洪德的唇角流露出一丝不羁的坏笑,手掌的温度也越发炽烈,自己对棘儿已经许下诺言,她迟早都是要和自己那个那个的,不如趁着今夜,郎意浓妾意浓,就……

“统帅!苴国兵士抓了我们蜀国军帐中的医师,马上就要大开杀戒了!”

一声娇俏而急迫的声音突然想起,哗啦一声,鱼妫毫无征兆地掀开帐帘闯了进来,褒洪德和棘儿如胶似漆地相拥场景顿时映入眼帘,惊得鱼妫瞪大的眼珠子险些都要掉出来。

褒洪德与棘儿也被她的突然而至吓得魂飞魄散,棘儿嘭地一声大力将褒洪德推开,一个弹跳蹦出去好远,像是做了坏事被长辈训斥的孩童,一脸羞愧躲进帐中的阴暗一角低头不语,褒洪德惊了一瞬便已缓了过来,只是转头看向鱼妫,这满眼的怒意似乎要将她焚化一般。

从无例外——每次都是你!

鱼妫自知自己莽撞,败坏了褒洪德的好事,可是,谁让他没有事先交待呢,再说这军务紧急,哪容得下他此时对棘儿生了意图不轨之心,鱼妫倒是有点窃窃自喜,幸亏自己即使赶到,不然,凭褒洪德那沾花惹草风流成性的品性,接下来肯定是要将棘儿那个什么了,棘儿尚且年少,对这男女之事定是懵懂无知,只要是褒洪德有所要求,她哪有不从的道理。

心中暗自安慰一番,鱼妫倒也不觉得愧对他二人了。

“这……其实,那个……真的,我……”鱼妫略有赧色,正在思索如何化解三人之间的尴尬。

“有话快说!”褒洪德呼地一甩衣袖,斜斜地瞪了鱼妫一眼,转身走到主位的案几前坐下,斟了一盏茶仰头喝下,重重地将茶盏掷在案几上。

砰!像是发泄心中的怨气。

鱼妫气得鼻子一歪,什么态度!

本想好言好语和他说话,看他现在的态势,好像自己对不起他似的,外面蜀国军帐中,苴国兵士已经杀红了眼,他却一副好兴致,守在帐中和棘儿卿卿我我,棘儿年少无知,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就罢了,他可是一军主帅,这般危急时刻竟有闲情勾引调戏少女,果真是不害臊!

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鱼妫大步上前,没好气地说道:“少淩已经是残废一个,苴国人救他出来,已剩下半口气,统帅派去蜀军帐中的好些医师让苴国人劫持,令他们医治少淩,若是不从者,一律就地斩首,统帅要是没空顾及这些医师的死活,那日后整个辎重大军,恐怕就没有活着的医师了!”

说完,自顾寻了个案几气呼呼地坐下,仿佛比褒洪德的怒气还重。

“果真如此?”

听完鱼妫的叙述,还沉浸在尴尬中的褒洪德与棘儿,顿时抛下了杂念,统统转头定睛望着一脸不耐的鱼妫。

鱼妫轻哼一声,“不信统帅自己去看啊!”

褒洪德没有功夫和她置气,事情已经按照预计,朝着越来越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同样正色的棘儿,两人相对颔首示意,棘儿行事得力,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

“好!”褒洪德击案喝道,转头又问鱼妫,“蜀璩如何了?”

鱼妫这才拿正眼瞟了他一下,说道:“苴国人连蜀军帐中的医师都全部扣下,统帅觉得蜀璩的下场应是什么?”

果然!

褒洪德露出不胜欣喜的笑容,少淩被救后,定是伤重难以行走,军中多数医师都在为蜀璩止血续命,苴国兵士看见少淩的惨状,定是疯狂地屠杀蜀军,若是连这些伺候在蜀璩帐中的医师都已被控制,那蜀璩自然已经成为他们刀俎上的鱼肉,是死是活,都已经不重要了。

褒洪德拍案而起,一副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姿态,雄心万丈,笑逐颜开,说道:“如此,咱们便去会会少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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