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凌小仪与我进得钰馨宫,那里已经很热闹了,皇后娘娘高居首位,因是家宴并未着朝服,只择一嫣红色广袖金缕宫装,端庄却不沉闷,腰间佩戴一翠绿通透的玉佩,上书御用之佩,头上簪一累丝嵌祖母绿宝石衔金珠凤凰步摇,另有嵌祖母绿宝石百蝶穿花串珠钿子遮住了额头,蕊夫人与棠昭媛分坐下首,蕊夫人今日可谓艳压群芳,着一鹅黄色绣牡丹镶金边串珍珠锦缎流仙裙,外罩粉色金丝攒百福水锻长衫,佩饰以颗颗东珠制成,每一颗都浑然天成,价值不菲,照得满室光华,棠昭媛相较蕊夫人便黯淡许多,着紫色刺菊花雪锻家常服,头插一朵金菊,耳坠金枫叶,颈饰嵌紫宝石攒金梅花流苏坠,只抱着茹悦帝姬,含笑与皇后聊着,不时用帕子轻拭茹悦帝姬嘴角的糕点屑。
蕊夫人只与坐其下首的玥婕妤,颜良娣相谈甚欢。玥婕妤媚笑道“颜妹妹的肤质真是晶莹剔透,不像本宫,眼见着这一日日的眼角都有了细纹,什么胭脂水粉都遮不住了!”
颜良娣笑笑道“玥姐姐,快别这么说,前两日皇上才跟我提起,说姐姐是越来越有风韵,越来越有味道了呢!”
蕊夫人此时言道“上月皇上赏本宫几盒蜜颜露,说是番邦进贡的,有驻颜之效,妙就妙在那味道,浓郁的很,跟咱们宫里用的就是不一样,本宫用着还好,等一会儿散了,去粹华宫里拿一盒回去!”
玥婕妤高兴道“夫人可当真,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妹妹?”蕊夫人挑眉道“本宫何时说话不作数了,不过几盒香粉,皇上每月里不知要赏多少,赏尔等几盒不算什么!”
玥婕妤赶忙陪笑道“就是,就是,娘娘正得圣宠,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赏给娘娘,娘娘哪里缺这些东西!”蕊夫人不置可否,颜良娣顺势道“表姐,你也给我一盒吧,惯例里的那些庸脂俗粉每个人都有,我不想跟她们用一样的”。蕊夫人笑道“这算什么,给你拿便是了!”颜良娣眉开眼笑道“谢谢表姐,还是表姐最疼冰儿”。
这会儿功夫,茹悦帝姬吃完了手里的芙蓉桂花糕,转头又要寻些别的吃食,正巧见凌小仪与我进来,在棠昭媛怀里扭来扭去的,口里嘟囔着“蝴蝶姐姐来了,儿臣要跟蝴蝶姐姐要蝴蝶去”,皇后与棠昭媛这才见到我们,棠昭媛和颜悦色道“说曹操曹操到,刚还跟皇后娘娘说到你,赶巧你就过来了。”
凌小仪与我上前一一行礼。皇后转头对旁边侍女道“秋儿,在棠昭媛下首添两个八宝凳”,我赶忙道“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妾不敢越矩,臣妾侍候在旁就好”,皇后娘娘起身拉起我对棠昭媛道“果真如你所言,真真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我缓缓抬首,皇后一愣,对棠昭媛说道“天然去雕饰,果然是个清秀佳人!”
此刻蕊夫人与玥婕妤,颜良娣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我眼角余光,见到颜良娣不屑的神情,赶忙作受宠若惊道“皇后娘娘过誉了!”皇后撇一眼蕊夫人道“你不必过谦,你曾救过茹悦帝姬,本宫该好好赏你!”
我瞬间感觉到一股冷风直冲我而来,我未抬头,只做乖巧状“谢谢皇后娘娘!”皇后又走向凌小仪道“近日身子可见好了?”凌小仪欠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好多了!”皇后又嘱咐道“那就好,每日里多出来走走,人也精神许多”,顿一顿又道“你也算宫里的老人了,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自请降级,这会子见好,本宫合该给你冲冲喜,稍后待本宫禀明圣上,恢复你的位份,免得没来由让新进的那起子奴才轻贱了!”说罢,似无意般掠过颜良娣的脸,看得颜良娣的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的。
凌小仪并未推月兑,垂首道“臣妾先前是怕过了病气给各位姐妹,原想着这病是好不了了,侍候不了皇上,又不能帮娘娘分忧,因此自请降级,没想到陈太医妙手回春,竟治好了臣妾的顽疾!”皇后道“吉人自有天相,它日尽心侍候好皇上才是要紧!”凌小仪行礼道“臣妾谨遵懿旨!”
“皇上驾到,睿薇公主驾到!”
“臣妾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妃平身”弈灏温和道。弈灏今日着孔雀蓝盘龙常服,看上去神采奕奕,全无当日玩味态度。睿薇公主乃前朝五公主,祥太妃所出,于仁通五年下嫁给朱尚书之子朱绍,朱绍乃当年的武状元,那场婚事在当年震动京师,据说睿薇公主与朱绍婚后甚是恩爱,朱绍甚至放言,今生只得睿薇公主一人,绝不纳妾。不知羡煞多少名门淑女。
今日得见睿薇公主,果如世间传言,生得美丽动人,肌肤胜雪,体态婀娜,巧笑嫣然,自有一派皇家风范。弈灏转头对睿薇公主温柔道“晔儿,你吵着要见朕的茹悦帝姬,现下见到了,是不是该送份大礼给朕的茹悦!”
茹悦帝姬见得弈灏到来,早就离了棠昭媛的怀抱,飞奔着就跑过来,弈灏赶忙上前几步,将她抱在怀里,茹悦不满道“父皇怎么现在才来,茹悦都吃饱了,怎么陪父皇吃午膳啊!”
弈灏爱怜的捏着茹悦帝姬的鼻子装作可惜道“朕可吩咐了御膳房刚做出来的栗子酥油饼,既然你吃饱了,朕便送到别宫里去好了!”
茹悦帝姬一听得这个,哪里还忍得住,忙掰着手指头说道“父皇且慢,儿臣还未吃饱,才只吃了芙蓉桂花糕,玉米蜜团,水酿丸子,菠萝蜜汁,还能吃很多的……”
说得弈灏忍俊不禁,抱着茹悦帝姬举起道“你这个小馋猫……”
此时睿薇公主温言道“恰逢茹悦帝姬三周岁生辰,皇妹特准备了些薄礼,皇兄看看可怠慢了你的宝贝儿?”
弈灏放下茹悦帝姬道“哦?那朕可要看看,不够贵重,朕可是不依的!”
一宫女手执五福捧寿樟木漆盘上前,睿薇公主掀开帷布,我抬眼一看,是一件百衲衣,用零碎布帛缝制而成,每块呈八角形,颜色不同,绣着各色花鸟鱼虫。
只见皇后,蕊夫人都似震惊般,直盯着那件百衲衣,不过转瞬便恢复了平静,弈灏惊讶道“这是?”
睿薇公主拂袖跪地道“皇兄恕罪,请听晔儿一言,此百衲衣确乃当日为二皇子所制,谁承想晔儿还未来得及送上,二皇子便离去了,所以今日恰逢帝姬生辰,晔儿是一定要送上的,以保皇家血脉长命百岁。”
弈灏愣着不再说话,仿佛思绪都飘回了回忆中,皇后赶忙道“皇家血脉定会长命百岁,多谢公主!”只听得弈灏说道“朕的儿女总是多灾多难,朕身为天子,却保不住自己的儿女,常听得诸位爱妃有喜讯传来,可能保住的却少之又少,难道上天是在惩罚朕吗?”。
蕊夫人忙起身坚定道“皇上贵为天子,上天定会保佑皇上,二皇子当日是那蛇蝎妇人所害,皇上不该留那贱人性命,臣妾恳请皇上,杀了那贱人,以慰二皇子在天之灵!”皇后带着众妃嫔也一并跪下道“臣妾恳请圣上!”
弈灏似突然惊醒道“贱妇何在?”不消片刻,莟更衣便被带到钰馨宫,依旧是早间的衣衫,此刻梨花带雨,蕊夫人先人一步道“尔等贱妇,残害皇子,我段朝焉能容你这般蛇蝎妇人!来人,将其拿下!”
旁边早有侍卫,瞬间便将莟更衣压在剑下,莟更衣哭泣道“皇上请听清儿一言!”
弈灏怒气冲冲道“你残害朕的皇子,还有什么话好说?”
玥婕妤道“皇上,此等贱妇杀之不能赎其罪,请皇上下旨!”
弈灏转身言道“朕不想再见到你这般狠心之人!”
蕊夫人赶忙道“还不拉下去!”
只见莟更衣挣月兑侍卫,叩首道“时至今日,清儿不做辩白,随皇儿一起去便罢了,但清儿恳请皇上,看在清儿侍奉多年的份上,将皇儿旧时衣物赠与臣妾,让臣妾到地下也有信物与皇儿见面!”
说完已泣不成声。棠昭媛见及此,感念母子深情,上前一步道“还请皇上满足莟更衣的心愿吧!”
弈灏却怒道“你有何面目见朕的皇子?是你害死了他,他焉能见你?你要让朕的皇儿到地下也不能安息吗?”。
莟更衣只哭泣道“清儿没有啊,清儿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呢?”
蕊夫人大怒道“尔等贱妇,此刻还不知罪,侍卫何在,还不将此等贱人拉出去!”
棠昭媛制止道“或许她今日以悔过了,带自己亲儿的旧物上路,也算我皇家皇恩浩荡了,皇上您看呢?”弈灏叹气道“罢了罢了,便给她拿两件,让她上路吧!”莟更衣不断叩首道“谢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