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划过长空的弧线交织成网,大炮发出的呼啸声震得大地随之频频摇动,骁勇异常的兄弟们抛开生死,奋力的阻挡着敌人的每一步前进,弹药用光了,就用大刀去砍,战场上血肉横飞、堆尸如山,令人作呕的死人气味盖过了火药味,四周遍布着被砍得身首异处的日本鬼子,也有被刺破心脏、血流如注的自家兄弟,但是,不论什么恐怖的死状都吓不倒这群真正的勇士,即便前一个兄弟倒下了,后面的人依然勇猛的面对,毫无惧色,手刃仇敌古城狼烟:烽火背后的女人4章节。喜峰口的土壤被染成了红色,这道坚固的防线将日军的铃木旅团和服部旅团牢牢的挡在了长城之外。
这是自“九?一八”以来,中国对日战争的首次大捷。中队以大刀和手榴弹来对抗日军的先进武器,歼敌数千,二十九军也因此一战成名,赢得了中国各界人士的赞誉。
“鹤铮君,请您评判一下,好吗?”。苏绿萱的话将吴鹤铮从战争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吴鹤铮笑说:“绿萱啊,你画得太好了,只是当时,我们的形象哪有这般英姿勃发,大家的脸上都被炮火熏得黑黑的,身上处处都是敌人的或是自己的血渍。”
“当年喜峰口一役,贵军名声大噪,国人也是为之振奋,”苏绿萱说,“只可惜,小女子还在东瀛之地,但也从报刊上得知此事,激动不已,就连日本记者都沮丧的评论说:明治大帝造兵以来,皇军名誉尽丧于喜峰口外,而遭受六十年来未有之侮辱。”
“我们虽然胜了,但胜利得太惨烈了,”吴鹤铮说,“我们牺牲的兄弟是日本鬼子的两倍多,每当宋军长提及此事,仍是心痛难受,况且,其他关口的失守,完全抵消了这次胜利的成果。”说着,他惋惜的叹了口气。
苏绿萱说:“若是中华军人皆如贵军之士气,恐怕就无中日之战事了,算了,小女子浅薄,不详国事,我们不提这些,请鹤铮君为此画点睛吧。”她说着,将手中的笔递到吴鹤铮的面前。
吴鹤铮接过笔,仔细的看了看,说:“绿萱小姐真是折煞我了,这已是佳作,我若落笔,岂不成了画蛇添足啊。”
“鹤铮君谦虚了,”苏绿萱说,“看您执笔的姿式,我想,您也是个丹青雅士吧。”
“提不上,提不上。”吴鹤铮放下毛笔,摆手说道,忽然,他问道:“绿萱,东来阁里的那些画作,是不是也出自你手啊?”
“嗯,是的。”苏绿萱承认道。
“你的涉猎很广哦,”吴鹤铮说,“中国画,日本画,西洋油画,你都很精通。”
“可不敢说精通,确实都很喜欢,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嗜好吧,听康姨说,我母亲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才女,而我比她差远了,书画尚可,琴棋就难登大雅之堂了。”
“刚才我见一楼客厅里有一架钢琴。”吴鹤铮说。
“我是不可能弹好钢琴了,”苏绿萱伸出十指,“我的手指不够标准,只能自娱自乐罢了。”
吴鹤铮看到她的十指尖尖如削葱,两只玉手白女敕芊细,然而,右手食指的骨节处有块明显的硬茧。他下意识的用自己的大拇指模了模自己的食指,也有一块老茧,但肯定比苏绿萱的结实多了,这是常年戎马生涯的痕迹,被各种枪械的扳机磨出来的古城狼烟:烽火背后的女人4章节。难道说,苏绿萱也曾经经常举枪吗?
吴鹤铮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不可否认,苏绿萱的身材很标致,但吴鹤铮心里想的可不是风花雪月的事情,而是一种怀疑,她的苗条不是一般女性的瘦弱,是种健美的体态,显然是经常进行体能训练的结果。
苏绿萱意识到吴鹤铮的眼神不对,她反转双手,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她若无其事的说:“日本的教育是很军事化的,不论什么学校,射击训练都是必不可少的。可怜我从小被康姨娇宠,不禁磨砺,才留下了这道痂茧。”
吴鹤铮点头道:“是啊,由此可见,他们早有扩张之心,而我们的政府还在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
“不过幸好还有鹤铮君这样的清醒之士,”苏绿萱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才能得以安居乐业。”
他们聊得很投机,一直聊到晚饭时分。
苏绿萱和吴鹤铮走出书房,她打开对面的一扇门,正通东来阁的办公室。她说:“从这里走吧。”
苏绿萱关上门,吴鹤铮啧啧叹道:“上次还真没看出来这暗含着一道门。”确实,这道门与周围墙壁严丝合缝,色彩也一直,简直如变色龙一般消失在眼前,又加之门上钉着一排挂衣钩,谁能想得到竟是一扇门。
“绿萱,你这秘密不该向我透露啊。”吴鹤铮说。
“这哪是什么秘密呀,整个东来阁的人都知道。”
“可是,周掌柜跟我说去你家只能从外面绕过去。”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间办公室的钥匙,这个房间的门钥匙只有我和康姨各拿着一把,所以他们只能让您从外面绕过来啦。”苏绿萱解释说,“而且,我也不敢跟您隐瞒什么,会更劳神的,您想想,我若是说了一个谎,为了防止这个谎言被识破,又要再用多个谎言去掩盖,周而复始,那需要编多少个谎话啊。再说,像您这样的官员,想识破小女子的伎俩不是太容易了吗,到时,您就不会再信任我了,更会怀疑我有不良企图了,我可不希望惹上这种麻烦。所以,说实话是解决任何问题的最佳方法。”
吴鹤铮笑笑,心想:这么看来,倒是我成了小人了。
康姨与他们同桌共饮,这更让吴鹤铮感到了苏绿萱与康姨之间的情分之深,已经几近母女了。
康姨的举止也十分得体,她客气的敬酒,热情的布菜,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出自大家的风范。
苏绿萱适时的解释说:“康姨与先母情同姊妹,一起诗书颂阅,琴瑟相应。先母亡故后,康姨带我犹如己出,不辞辛苦的把我养大成人,跟着我飘洋过海,四处奔波。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把康姨当成亲人,从不做仆人看待。”
吴鹤铮说:“我刚还在奇怪康姨的气度不同凡响,与他处的仆妇简直有云泥之别,原来如此啊。”他又对康姨说:“我既和绿萱小姐同辈,那么也要尊称您一声康姨了。”
康姨没有推诿,大方的应下了。
“周掌柜是家母的近邻,”苏绿萱又说,“亦算是我的长辈,只因生意繁忙,不能过来与我们同饮了。”
“生意的事情要紧。”吴鹤铮颇为理解的说道。
本来吴鹤铮就在初次相见时因苏绿萱的与众不同便在自己的心目中留下了异样的印象,后来的接触更让他体会到苏绿萱的才华横溢,这不禁让他对苏绿萱暗生情愫。只是吴鹤铮始终将工作责任摆在首位,因此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份隐隐的好感,仅把其当成普通的佩服之情了。况且吴鹤铮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提醒自己不可小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回想这两次的见面,他发觉苏绿萱十分善于洞悉他人的内心,而且不太类似普通商人的那种察言观色,她的一双敏锐如鹰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任何人的心思,纵然你没有说出口,她也能领悟到。
看来单从表面的了解是不够的,可又怎么深入调查呢?他的情报网也没有获得更多的关于她的情报。
苏绿萱是博铄王爷之后,但这个前清的王爷已经故去二十年了,原先的王府花园也被几次易主,现在已成为了公园。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博铄王爷的家族也在他亡故之后四散各处了,旁亲远戚的不可能了解王府内情,而王爷的正妻及两个嫡子已在战乱中丧命,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弟弟却又离开了北平,很难去查访了,至于王府里的仆佣更是难以打听,最后倒是找到一两个人,但他们都说不认得苏绿萱,毕竟当年她和她的母亲苏亦涵与贴身丫头小康被赶出王府的时候,苏绿萱还是个小婴孩儿呀,过了这么多年,变化自然很大,不止孩子,大人亦是如此啊,那时的小康如今也苍老得不易认出来了。
另外,关于苏亦涵的情况,更是难以调查了。苏州不是二十九军的势力范围,他只能通过一些朋友进行查询,结果是一片空白,仿佛这二十年比百年都长似的,人们太容易遗忘了,但也不奇怪,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犹如沧海一粟,谁能特意的去牢记她呢?
吴鹤铮闭目倚靠在椅子背上,忽的,他又想起了挂在书房南墙的水粉画,它表达的是一种母爱的意境,可是,苏绿萱的母亲早已亡故,不可能与她去了日本,也许那个女人所指的是康姨吧,多年的相濡以沫,让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由主仆化为了母女,是啊,康姨看苏绿萱的眼神是多么慈蔼,仿佛就在看自己的女儿。
吴鹤铮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开双眼,月兑口道:“康姨。”并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他预感到此人决不是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从他处找不到线索,或许从康姨的破绽里能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