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的故事 37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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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微笑着自言自语道:“臭小子。”国王一愣:“说我么?”玄奘连忙摆手:“不是,啊……”两人所乘的御马不知为何突然浑身哆嗦一下,紧接着长嘶一声,前蹄腾空,月兑缰绝尘而去。国王和玄奘一齐摔到了地上。

众人赶紧围过来搀扶,连王后也都下了马车。

国王的肘弯蹭破了点皮,身上也沾了点土,基本无大碍。玄奘的头最先着地,连宝冠都掉了,身体却毫发无伤。

国王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奇怪,我这宝马乃是屈支国的龙马所生,性情虽烈,但对我一向顺从,以前还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玄奘苦笑:“陛下的马没有错,倒是有人气你说出了他的名号,所以在这儿发坏呢。”四下望望,又向空中喝斥道:“你这混球,也不怕摔坏了陛下!回来没面子,隐身就有面子吗?快给我出来!”

众人等了一刻,没动静,还是没动静。

玄奘正待发火,忽然有个官员上前对国王耳语了几句。国王皱了皱眉,低声对玄奘道:“圣僧,突厥特使到了,我先失陪一下,马上回来,只能先让王后招待您了!”

玄奘知他必有要事在身,也不好多问,于是点了点头。国王双手合十,后退几步,才转身带百官离开。

王后微微一笑:“我已吩咐宫中略备薄宴,还请圣僧及令徒赏光一顾。”

八戒抢先答道:“好,好!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呢!”又指了指站在一旁扮酷的沙僧,夸张地说道:“他都好几天没吃饭了!”小白龙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八戒不解:“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玄奘无奈地笑笑:“好吧,王后不介意的话,我们走着回宫吧,顺便也好看看沿途的风景。”王后欣然同意。

天已大亮了,街上活动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玄奘注意到这国王和王后与别个不同,不但不爱奢华,还丝毫没有架子,即使上街出行也没有人在前面鸣锣开道,要众人肃静回避。百姓也都认得她,见她来了纷纷亲热地行礼问好,毫不拘束。只是玄奘师徒相貌太过出众,结果尾随他们的星星眼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地悄悄议论着,逐渐形成了一个大尾巴,眼看要倾城倾国了。

玄奘忽然想起一事,笑问道:“听说最近国内发生了抢盐的事情,不知现在如何了?”王后还未及回答,有个胆大的妇女竟然上前一把拉住王后的手,大叫道:“王后啊,我们总算有盐吃了,感谢陛下派人及时送盐来啊!”王后微笑道:“你们有盐吃了就好,其实我们的盐绝对没问题的,大家不要担心!”妇女用力点头,热情地向玄奘介绍道:“圣僧,我们的国王和王后都是大好人呐,平时诚实守信,从来不欺骗百姓的,所以他们说食盐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我们信!我国不像屈支国,国王对百姓撒谎惯了,人家就都不信他了……”“呵呵,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议论别国是非,”王后打断她的话,“以后遇事要多动动脑筋,切莫再胡乱跟风了。”

正说着,前面忽然又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有的还举着大牌子,上面横七竖八写了一些标语。幸亏玄奘老早就给自己施过了通语术,因此看得明白,大致内容如下:“曲文泰,卖国贼!”“反对援助屈支!”“屈支有难,大快人心!”

玄奘大为惊讶:“这是怎么回事?”王后叹了口气,解释道:“曲文泰就是惠岸今世的名字。我们已经轮回过好几世了,文泰这次投生为王子,即位后便与我商议,想要以爱治国,因此我们对国人的礼仪、规矩之类要求都不高,还允许他们自由集会,可以用合理的方式表达对朝廷的任何不满。没想到这次因为屈支国的事情,文泰与百姓出现了这么大的分歧。”

“是否陛下想要援助屈支国,而国人却不同意?”“是啊!”王后幽幽道,“二十年前,文泰刚刚即位,当时国力尚弱,屈支国趁虚而入,在我国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几乎令我们做了亡国奴。幸亏文泰与国人团结一心,奋力抵抗,才终于扭转战局,反败为胜。可是如今屈支国内乱,屈支国王又引狼入室,眼看要被突厥吞并了,文泰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援助他们。可惜国人不解,对我们起了很大的意见。”

“是啊,请神容易送神难呐!”八戒笑呵呵地感叹,“大凡引外敌入境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事败被杀,就是事成被弃,还得被敌我双方一齐蔑视,死了也得背上千古骂名,叫人戳脊梁骨戳到骨头酥。不过,这屈支国虽与贵国有宿仇,他们的百姓却也着实可怜,该帮的还是得帮。再者,如果你们坐视不管,让突厥以协助治安为由,轻易吞并了屈支国,下一个被吞的,可能就是贵国了。”

八戒话音刚落,马车里突然跳出个身材高挑,五官大气的美女来:“你说得很有道理!没想到你并不是个徒有其表的人!”

八戒乐了:“谁告诉你凡是长得漂亮的就一定徒有其表了?我看你长得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徒有其表啊?”

美女不高兴了,拉着王后的袖子撒娇:“母后,他……昨天晚上接他的时候就对我无礼,现在还敢当着您的面开我的玩笑!”

“谁让你那么调皮,非要跟着你父王,乔装打扮了去见什么唐朝圣僧呢!”王后宠溺地模模她的额头,“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任性,看将来谁敢娶你!”

玄奘讶异道:“看公主大约十八九岁光景,陛下与王后也不过三十来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王后掩口而笑:“哪里哪里,我们都四十多岁了,只是因为心地纯净,又兼修行的缘故,看上去显得年轻些罢了。”

八戒不解地问道:“王后,您和陛下修行这么久,怎么一点法术也不会呢?”

王后答道:“可能是当初犯了大戒或者在地狱烧过的缘故,之后无论我们怎样努力,除了能保留一些前世的记忆,可以说已经法力尽失,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水准了。”

“原来如此。”玄奘微微颔首。

王后又道:“文泰和我近些年来非常迷惑。我们努力想要提倡博爱,净化私心,可事实上我们和百姓都不能真正做到。在我心中,文泰和别人不一样,我无法爱别人像爱他那样。他也是如此。百姓呢?虽然在我们多年的大力倡导下,社会风气有所好转,但每天都会有不少顽固不化的人,犯下种种重罪污行,即使派僧人、道人等等去监狱劝解、念经、度化,依然还有很多至死不肯认错的罪犯。为了给犯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的监狱没有死刑,只要真心认错,肯改过自新的,就都有一次出来的机会。但是有很多人就利用这一点,发伪誓,流假泪,欺骗典狱长,逃避惩罚,出来再犯。”

说到这里,王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闭了闭眼睛,自己平静了一下才继续下去:“还有从最近发生的抢盐事件就可以看出,国人平时说得再好,看的经书再多,一旦遇上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人们自私的本性还是会暴露出来。还有屈支国的事情,反对援助的人只看到自己的仇恨,他们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别国百姓的痛苦与可悯,也看不到大局和前方的危险。”最终,王后慈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绝望:“我怀疑我们永远也无法将我们心中这种有差别的爱变得无差别,更无法用爱拯救国人,无法消除他们心中那根深蒂固的自私。”

由于王后身边只带了几个卫兵,游行的队伍已经逐渐将他们包围,个别人嚷嚷的声音很大,几乎将王后的声音淹没了。玄奘一直都在很注意地听着,之后很久没有说话。

公主忍不住骑上马背,大叫一声:“都给我听着!不要以为我父王和母后仁慈,你们就能为所欲为!他们平时对百姓如何,为这个国家是怎样尽心尽力的,你们都很清楚!今天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污蔑他们,就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公主性格活泼大方,又兼平素热爱骑射,因此气质上颇有些男儿气概。她这一嗓子,倒真把众人镇住了。

公主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样吧,后天一年一度的大法会就该举行了,现下正好有位唐朝来的三藏法师到此,到时候就请他为我们就此事来个公断如何?请你们的头儿出来回话!”

游行队伍中慢慢走出一名老者,摘下斗笠,竟然露出个光头来。王后有些意外:“木叉毱多大法师?您可是信爱国最受尊奉的大法师,今天怎么会在此处?”

木叉毱多身量不高,鹰鼻深目,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倨傲:“王后,我看你和陛下是被魔鬼蒙了心!竟然要帮助我们的仇敌,对抗伟大的突厥可汗!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只会为我国百姓白白招来杀身之祸?这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你们这样做,将来又有何面目见我国当年牺牲的烈士和那些枉死的冤魂?”

王后一时为之气结。木叉毱多又转向玄奘,伸手凌厉一指:“还有你!一个年未弱冠,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在此冒充大唐三藏法师?瞧你带的这些装神弄鬼的小白脸徒弟,哪个有出家人的样子?告诉你,少在这里招摇撞骗,你骗得了陛下,骗不了我!我木叉毱多在天竺留学二十年,精通声明之学,经、律、论无所不通,至今也没有获得‘三藏法师’的称号,你才多大年纪,能看过多少经书,有多深的修为,就敢大言不惭地自称‘唐三藏’?”

玄奘平静地答道:“‘三藏’之名不是在下自称,实在是别人谬赠。”

“好,好”,木叉毱多气得手直哆嗦,“后天大法会上就让我们一较高下吧!如若你在辩经、斗法任何一方面能赢得过我,我便承认你是‘三藏法师’,援助屈支之事,任凭裁夺!否则,你和你的徒弟们、国王陛下以及王后,全都要受到应有的惩戒!”

木叉毱多发完威,“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忽然不知什么缘故,脚下一绊,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更加不巧的是,他的嘴巴正磕到了八戒变的尖嘴皮靴上。

“哎呀!我精心设计手工制作的最新款硬汉酷炫风暴潮龙纹软底华丽猪嘴皮靴啊啊啊!被弄脏了呀……你赔我的靴子……”八戒哭丧着脸装疯卖傻,木叉毱多连摔带气,口吐鲜血,指着他翻了翻白眼,竟然晕死过去了。

众人忙忙地抬着那老头去找郎中,小白龙模仿女人的声音向着玄奘道:“瞧你带的这些装神弄鬼的小白脸徒弟!”说完还搔首弄姿地抿了抿头发,用手指划了划脸。这下连沙僧也跟着“扑哧”笑了出来。

小白龙一看沙僧笑了,欣慰地跑上前去:“小杀,你终于正常了……刚才是不是你使的绊子呀?”

沙僧马上收了笑容,表情冷淡地摇了摇头。

小白龙这才发现沙僧脸色十分憔悴,嘴唇苍白干裂,眼神也有些恍惚,正要说些什么,忽见沙僧以手扶额,慢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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