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的故事 42 非主流的小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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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悟空离开,小白龙走到河边,发出一声龙吟。不一会儿,小鼍龙从水面浮了上来。此人也是扁头,但装束与别个不同:执一杆浑铁黑缨枪,赤*果上身,着一条黑裤,腰间随意系一条五彩丝绦。筋骨瘦硬,肤色黎黑。满头黄黑相间的头发沿头顶正中线窄窄矗起,从正面看,宛如一把大铡刀把头顶切成两半,从侧面看,又恰似一只公鸡正开屏。一条弯曲的小金蛇鼻环横亘在鼻翼与右腮之间,细长的眼睛周围有一圈断线的黑色*网纹,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妖娆。真是:一双斜眼眉梢吊,天生反骨脑后藏;生来不用爷娘管,死去定教阎王忙。小白龙端详了他一下,心中暗笑:这小子本来长得还挺可爱的,可惜装扮风格过于抢眼了,所以人们通常只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扮相上,反而忽略了他的长相。小白龙好言相劝:“洁弟,我好不容易把那孙猴子支开了,你就听我句劝,把他们都放了吧!不然,迟了我也救不了你了!”小鼍龙笑了两声,声音粗野,不太好听:“嘎嘎,那猴子有多厉害?猪八戒就免奸了,唐僧和沙僧俺都要先奸后杀,之后往江河湖海里随便一躲,看那猴子能奈我何?”“别做梦了!要真那样我也饶不了你!”小白龙掣剑上去就砍。小鼍龙伸出一根指头把他定住,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你如今就这点能耐了?打又打不过我,说又说不过我,真是丢死人了,以后可别跟人家说你是我表哥!”说完便摞下小白龙,自顾自地回水府去了。

小白龙拧着眉,举着剑,独自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悟空便急匆匆赶回来了。见小白龙僵硬不动,悟空嘿嘿一乐,玩心大起,和他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还顺便拔根毛变成一支长长的羽毛,在他的悬胆鼻边扫来扫去,最后干脆插到了他的鼻孔上,抚掌笑道:“听说猪鼻子上插根葱是‘装像’,不知道龙鼻子上插根毛是装什么呢?哈哈哈……算了,俺急着救人呢,不和你玩了。”小白龙又痒又急,在心里把悟空骂了个狗血喷头,奈何自己动弹不得,只能怒视而已。正焦躁间,忽见天边乌云浪卷,银光星耀,一小队水军匆匆赶过来了。领头的是一名少帅,手持长枪,穿一身银灰色的盔甲,足蹬黑色镶银战靴,头盔上一团红缨,身后竖一杆赤色龙牙旗,上书“西海储君摩昂小帅”几个大字。悟空赶紧解了小白龙的定身。小白龙一剑刺了个空,来不及追打,便转身快步迎向摩昂,面露喜色:“大哥!”摩昂肤色微黑,也是墨绿色的双瞳,长相与小白龙略似,只是颧骨略高,五官棱角分明,线条偏于刚硬,不如小白龙那么舒朗柔和,而且个头比小白龙还要高一些。见小白龙过来,摩昂劈手就是一掌:“别叫我大哥!你干的好事!父王都被你气病了,我正想来找你呢!”小白龙本以为来了个帮自己出气的,不料反倒先挨了一掌,错愕了半晌才捂着脸问道:“……父王病了?”“哼”,摩昂冷笑道,“父王差点没被你气死!你没了龙角、龙麟,听说又把内丹给了别人,那你那点法力还够干什么用的?我们龙族失去内丹,全身筋脉必会因虚月兑而抽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可能会丢了小命的!你以为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吗?当初父王可是拼了老命来救你的,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父王如何接受这个打击?”小白龙热泪上涌,低头道:“对不起,如今我才知道父王为我受了多少苦……”“知道就好!”摩昂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待我把鼍洁那小子捉来,你和鼍洁一块儿跟我回去向父王领罪!”悟空向小白龙吐吐舌头:“你这大哥脾气不小啊。”

摩昂不再理会他们,在河边指挥若定。他命令十个虾兵把“黑水河”分十段进行搜索。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只有九个上来了。摩昂嘴角微弯,冷面无波,往虾兵消失的那段河里一指:“就在这里了。”悟空赞道:“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你在这里候着”,摩昂向悟空留了句话,径自跳下水去。“这小子还真有点领导气质呢。”虽然不满对方命令式的语气,悟空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点欣赏摩昂那股子“拽”劲儿的。

不一会儿,水下波涛暗涌,好像是在打斗,就是不见小鼍龙上来。悟空举着大棒等了一刻,心下焦急起来,便一头扎下水去。可巧小鼍龙同时从别处窜了上来,悟空失去了一次伏击的机会。摩昂紧跟着出来,瞪了莽撞的悟空一眼,又和小鼍龙在空中混战起来。悟空见他们表兄弟两个打得十分热闹,便不插手,在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道:“到底是亲戚,还在俺面前演戏呢!”两人一听,顿时住了手,一齐回头看着悟空,面露不解之色。悟空才发现小鼍龙嘴唇高高肿起,手上、脸上、身上都有些烧伤的痕迹,公鸡头也被烧坏了一小撮,一副匆忙而狼狈的样子,心知这是玄奘的杰作,不由得暗暗发笑,头一次感谢如来给玄奘下了那个万恶的护身咒。悟空笑道:“你们当我是傻子呐,都不肯下狠手,这一战要拖到几时?”说时迟,那时快,悟空身形一闪,大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小鼍龙闷哼一声,捂着腰从空中直掉下来了。摩昂和小白龙同时上前去接,却还是被悟空抢了先,把小鼍龙挟持到岸边,拽着手,推着肩膀使一巧劲,只听“咔吧咔吧”,两只胳膊都月兑臼了。小鼍龙痛得直抽气,却硬是不肯示弱,嘴里犹自咒骂不休:“你这只干瘪的臭猴子,自己没能耐,却叫我表哥来捉我!还趁我不备搞偷袭!要不是我也把内丹给人了,你是不可能抓住我的!哼,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听他骂自己“干瘪”,悟空低头自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经过五百年的“牢狱”生涯,早已经由一名肥壮的猴王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瘦猴。“老子饶你一命,还这么嘴硬!什么干瘪,俺这是身材好,灵巧又强悍!”悟空自嘲地一笑,又问道:“你也把自己的内丹送人了?莫不是也给相好的了?你们泥鳅族都这么多情么?”说完特意瞄了小白龙一眼。小白龙面色微红,并不答言。小鼍龙倒是爽快,直头楞脑地交了老底:“相好的?切,那我可多着呢!不过,全是些露水姻缘,名字都没记住,我才不舍得把内丹给他们呢!早在二百年前我就把内丹给我义父了!”说着,他一指小白龙:“若不是这二百年来我苦心修炼,今日恐怕连他也定不住了!”“原来你二百多年前就来过屈支国了,不知道你义父又是哪位?”摩昂冷冷道,“苦心修炼?不知道你都是怎么修炼的?男女双修么?连母马都不放过?”小鼍龙大吃一惊:“这……你也知道?”悟空也惊道:“天哪!你也太不挑食了吧……”

摩昂叹了口气:“早听说最近一百多年来,屈支国的母马生出了‘龙驹’,马性极烈,却奔跑如风,美名远扬。传说第一代的‘龙马’是根本无人能骑的,只有他们的后代才可以驯化骑乘。同时,屈支国大龙池附近的一些女人也莫名其妙地未婚生子,生下的‘龙人’也个个活跃异常,矫健有力,善于奔跑,而且不服管束,我就怀疑和你有关,担心你会惹下祸端,今日果然应验了!屈支国王治服不了‘龙人’,便引来大批突厥兵,把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如今那些龙马与屈支百姓也得了瘟疫,互相传染,死者甚众,不知这又是因何而起?”“原来你早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悟空责怪地看向摩昂,“既然早已发现端倪,为什么不早点过来阻止?如今酿成大祸,你也是有责任的!”小白龙道:“是啊,这事若被帝释天知道,不但洁弟难逃一死,父王恐怕也会落得个管教不严之罪。”摩昂道:“当时我也只是风闻和猜测而已,因为奉父王之命在四海游历,体察民情,学习为君之道,没有及时前来求证和阻止,的确是我的责任!希望孙大圣看在洁弟年少无知、我和三弟也出了力的份上,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才好。”“用不着你们求他!”见两位表兄都在为自己求情,小鼍龙反而更加不忿,“不错,当初你们是收留过我,可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别指望我鼍洁会像奴仆一样跪下来对你们感恩戴德!你们这些伪善的家伙,和那个什么诤臣、良相魏征一样,都是利用弱者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说说,我父王不就改了一点下雨的时辰点数吗?罪不至死吧?”“是啊,似乎下雨错了点时辰和点数也不是什么大罪吧?帝释天怎么处理得这么狠呢?一个凡间的宰相又为何有那么大权力可以处死一个龙王?”悟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罪不至死?”摩昂冷笑道,“日月星辰,风雨雷电,乃是万物生死之所系,因此其运行皆应按天时,作息皆应按天数,岂容私自篡改!操纵者稍有不慎,便可能产生严重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生灵涂炭!当政者自然不得不严惩!当年后羿为什么射日,你还记得吗?”。小鼍龙道:“十日并出,后果自然很严重。可我父王并没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啊!还让一个凡间的宰相处死他,这太严厉,也太污辱我们龙族了!”“唉,你不懂”,摩昂叹道,“世间有些高人,即使并未学佛、修道,心中却秉承着天地间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所以气场是很强的,鬼神皆要敬他三分。因此有些人类也骄傲得很,我们龙族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些高级‘畜类’而已,甚至为他们所擒杀或骑乘也不足为奇。”“嗯,的确如此,怪不得我想杀他报仇,却始终近不了他的身。”小鼍龙终于点头道,“我义父金花王也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当年我谁也不服,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单敬畏他,愿意听他的话,还心甘情愿地为他驾车驾了几十年。按说,他又不懂法术,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不应该怕他的,可我总是没法抵抗他的命令。难道就因为他和我一样也是天生扁头?哈哈……”“金花王?”小白龙道,“我在信爱国听说过屈支国王金花和扎布飞的名字,听说他们是两兄弟,但一个是明主,一个却是暴君。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二百年前金花王就得暴病死了,扎布飞继任,政风大变,民怨沸腾,诅咒他早点死的大有人在,可他却偏偏长命得很,至今还活得好着呢,外貌也始终维持着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会妖术。”“他的确好像学了点妖法”,小鼍龙道,“听说他还有个师父,是个雪豹精,曾在天山附近出现过。当年扎布飞害死了我义父,我偷到了尸体,情急之下把内丹吐入他口中,却也没能让他起死回生,只是勉强维持肉身不腐罢了。唉!”“想不到你这个刺儿头也有服膺的人啊!”小白龙笑道。小鼍龙横了他一眼:“这叫一物降一物。”“何止你啊,这猴子也是……”小白龙转身一指,却指了个空,这才发现悟空早就没影儿了。

水底果然一片昏黑。悟空成了睁眼瞎。念着避水诀,悟空东模西撞,总算模到了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感觉形状疑似八戒的耳朵,便提着飞出了水面。低头一看,原来并不是八戒,而是一只大鳖的脚掌,被他倒提着连体揪了上来。大鳖哭爹喊娘,连连告饶:“好汉饶命啊!我奔波儿灞只是个小小的鳖精,而且上有老,下有小,又不是故意为恶,只是奉命行事,求好汉饶我这一遭吧!”“快说,你们把我师父藏在哪里?”奔波儿灞浑身抖如筛糠:“我,我兄弟灞波儿奔看着他们呢,求好汉放了我,我这就去把他们请出来!”小鼍龙闻言,“哼”了一声:“去吧去吧,你就是把他们请上来也没用。”“你什么意思?”悟空狠狠瞪着小鼍龙道,“如果你敢对他们怎么样,小心我活剐了你!”“洁弟,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小白龙也问道。“等他们上来你就知道了。”小鼍龙不慌不忙地答道,“可惜呀,我刚施了法就被摩昂哥给打搅了,竟没来得及享受……哎呀,你干什么!”小鼍龙双肩又一阵剧痛,这回是小白龙捏的。

不一会儿,奔波儿灞带着八戒上来了。八戒一冒出头来,就两眼迷离地盯着小鼍龙道:“翠兰……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回了年轻时候的样子?难道你吃了师父的肉,真的活过来了?胳膊怎么了?快让为夫好好看看!”说完,八戒“嗖”地一下窜到小鼍龙身边,查看他的胳膊。小鼍龙娇嗔一声,怨念道:“你这个狠心薄情的笨猪!不就是拌了句嘴吗,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怎么你就出家做了和尚?这不,我千里寻夫,跑来这里,却被孙悟空欺负成这样!呜呜呜……”八戒闻言大怒,浑身的猪毛刹那间全部炸开,一边怒斥悟空,一边举起钉钯要和悟空拼命。从来也没见好脾气的八戒这个样子,悟空反倒觉得有点好笑,只是没空和他打架,便转脸对小鼍龙道:“没想到你学女人说话声音还挺像啊!”八戒一愣,仔细想想,面前这女人说话果然和翠兰的声音不太一样,便犹豫着问悟空道:“这是怎么回事?”小白龙顿足道:“迷情术!”悟空未及多言,只见沙僧也出来了。他先是盯着小鼍龙和小白龙看了一会儿,又迷惑不解地问道:“小白,怎么你变成两个了?”小鼍龙哈哈大笑,看了小白龙一眼,又对沙僧道:“心肝儿,他竟敢变成我的样子来迷惑你,太过分了,快帮我揍他!”小白龙窘道:“你……”沙僧闪电般上前,在小鼍龙脸上“啪啪”打了七八个耳光,然后冷冷站到一边,不发一语。小鼍龙脸都肿了,犹自迷惑道:“我学得声音很像啊,这回是哪里有漏洞?”悟空幸灾乐祸地偷笑,却因为担心惹毛了沙僧,也不好说破。

最后从水下冒出来的是灞波儿奔驮着的玄奘。玄奘身上干干爽爽,一滴水也没有。八戒笑道:“猴哥,我看沙师弟还是挺关心师父的,我们被捆上之前他还没忘记给师父施了个避水咒。”悟空点头,转而又道:“原来避水咒还可以用到别人身上?我只会给自己施咒。不过,换作是我,有那个空当儿,早把那黑小子给制住了。”八戒不满道:“说得容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家在水里混了几百年,你以为是白混的?再说了,那时候我们都中了毒,手软脚软,他还能给师父施避水咒已经很不简单了!”悟空不屑道:“中毒?为什么中毒?还不是你们太大意了,以为人多就没有妖怪敢来吗?你知不知道在信爱国的时候,夜里有多少妖怪来过?”“这……夜里俺睡着了,还真不知道……还是猴哥尽心。”八戒垂下半只耳朵,“这次也确实怪我们疏忽了,你走了之后,我们正听小白龙唱情歌来着……”“嗯~~~~?”悟空拉长音,威胁地看向小白龙。小白龙装没看见,只是两眼盯着玄奘。

玄奘一看见小鼍龙,立刻从灞波儿奔的背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悟空生怕他开口叫出“师尊”来,连忙指着小鼍龙喊道:“迷情术,别上当!”玄奘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转头看了看悟空,又再次看向小鼍龙,然后目光就定在小鼍龙身上,那样子有如灵魂出窍一般,却并没有开口说话。悟空心中一阵酸楚:看来在“那个人”面前,他总是没办法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感情。悟空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骂如来不接受他?自己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玄奘此刻脸上的表情如梦如寐,半是喜悦半是忧伤,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他无关了,又似乎根本没听见悟空的话。小白龙看着玄奘这个样儿,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假扮如来的那个月夜。他对着玄奘默默叹了口气,心说:“当初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就陷进去了……现在才知道,就是你这个眼神,秒杀了我。你不知道你在那个人面前表情有多么生动,多么美,好像只有这时候你才是活的。”

悟空问沙僧道,“迷情术怎么这么厉害,师父法力这么高也会中招?”沙僧摇头不语。“迷情术重在‘情’字,双方的法力对迷情术影响并不大,而且对于定力高深或感情淡漠的人而言,迷情术是很难奏效的。”摩昂代为解释道,“令师是一代高僧,定力深厚,好像不应该这么容易被迷惑的,除非……”“哈哈,没想到师父这么没用,定力这么差!哈哈!”悟空干笑两声,打断道,“那个,怎么解啊?”沙僧目光如炬地瞅了悟空一眼:“定力差?你还真是……”摩昂笑笑,答道:“要解除倒也不难,只要让中招的人自己醒悟过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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