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挂了电话,于可音就懊悔给这个叫包什么的胖子打电话了。
过去她最鄙夷那些动辄给电视台,或者名人打电话的人,认为不是幼稚浅薄,就是想借机出风头,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人了。
上个月在看这人节目的时候,出于气愤她给他打了电话,想质问质问,可今天是另有目的……后悔!好在没连姓什么都告诉人家,她更应该用个假名……咳,其实今天最应该打电话的不是给姓包的,而应该是她的男友乔丹墨,他已经是第三天没回来了。她也没给他电话,两天前倒打过,他回答说很忙。
她也忙,刚从位于偏僻郊区的学校下班,误了校车,还得走去车站坐30分钟的公车。
学校暑假期间提前排参加市里庆十一的节目,如果不想奔波,她可以住校宿舍。天啊!每年学生也要参加类似的活动,这种纯粹为庆祝而庆祝的活动毫无新鲜感且令她疲惫不堪。她又为男友放弃很多,奔波是其次,还搁置了梦想。
有人约她合伙开音乐工作室,有人邀她作曲,她都婉言拒绝了。不是不想做,而是腾不出时间,分不了心。音乐是一项全身心投入的工作,除了专业的素养还需要疯狂和激情。她的疯狂和激情都献给了爱情,又将消耗殆尽,这全因为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承认得到就得付出,只不过觉得这个付出很怪异,好比是竭力想得到鸡蛋又可能砸了鸡蛋。但是她常常安慰自己,鸡蛋终归会得到的,等一切稳定,她还会继续音乐梦想,还会无所顾忌重燃两人间的激情。
三年同居的生活已把他从热恋的男友升格为丈夫、亲人,她每天回来,就是为了每天像一个妻子回到有丈夫的家。这种渴望因为最近乔丹墨的冷淡变得越来越强烈,可是今天,她失去了此种回去的动力,有些迷茫。
一女孩在路边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王八蛋!刚才打手机干嘛不接?……你现在接了?以为又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找你吧?什么……说我是牛屎?那你是茉莉花了?!啊?你白马王子?我看你才是狗屎!王八蛋!你去死吧!”
这女孩泼辣也粗鲁,于可音联想;假如乔丹墨背叛自己,自己也会粗鲁吧?
因为她把一切都毫无保留的给了乔丹墨,这种付出一旦得不到回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乔丹墨是个有梦想的画家,而自己梦想成为音乐人。所以她认为尽管他们俩还需要奋斗,但是只有他俩结合在一起才是如画如歌的人生!
人生就应该像巴赫的小步舞一样欢快,像舒伯特的小夜曲那样甜美,像肖邦的幻想即兴曲那样去幻想,或者,像贝多芬的命运那样不乏悲怆和波澜起伏,她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贴切,总之,她期望过这样有高雅情调的人生,并且是和乔丹墨度过,而现在,她焦灼地感到和乔丹墨之间出问题了……
手机突响,是胡芳打来的。胡芳是她的女友,她们俩前段时间为电视台播放的快乐女生歌唱大赛发生了争执,有时间没联系了。她不该接她的电话,但还是接听了。
“喂……”语气冷淡。
那边挺热乎:“是我啊可音,你在哪儿?”
“我下班啊,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儿?”边问边警觉,“嗯,有事?”
“没事。我在财富广场购物,各种名牌夏装、凉鞋打折……你还好吗?”
“还好。谢谢你还关心我,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理我了呢。”暗示上次闹意见的事。
“怎么可能啊?你想不理我都不成!……算了算了,什么快女慢女比赛,都是评委缺德,我俩就别争了!你也别借口想甩掉我,你也不可能甩掉我,永远!”嘎嘎地笑了。
胡芳的笑声沙哑又尖锐,好像软毛刷里藏着铁刺,铁刺刮锅那样刺耳又刺心,她也笑但不安着,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喂,怎不说话呀,又是我这鼓点儿敲得不对呀?”
“哦没……你说得对,这年月想要公平是太奢侈的事,公平也不是你我争吵就能争来的,管她谁是第一名呢,跟那些无德评委生那闲气没意思。”
“是是,就是啊,这才想通了,想通了才好哇!是这样,看了生气就别看,他炒作他的,咱不上那个当,早这么想就对啦!哎,看来我这回鼓点子算是敲到点子上了!嘎嘎嘎嘎……”铁刺又刮了一回锅,可音不由得皱了皱眉。
胡芳从前是鼓手,可音是歌手,两人都是天使乐队的。
那时候可音还在大学读音乐系没毕业,晚上就出来赚点外快。她们是在天堂歌厅干演出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成了要好亲密的朋友。
胡芳比可音大两岁,可做事却总是大大咧咧常出错,记得可音唱歌的时候,她就经常因为走神看下面的观众敲错鼓点子,害得可音节奏大乱还忘了歌词。可胡芳好似一点不察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一个劲儿地逆反着敲,好像跟你对着干。最气人的是,可音跟上去把节奏矫正过来吧,她还又敲反了,气得可音只好又跺脚又对她暗示地拼命瞪眼。
胡芳开玩笑:“喂,你在那边没冲我瞪眼吧?”
可音笑了:“快别提从前了,就你那技术,当时如果我是队长,早把你开除了!”
胡芳哼了一声:“你是队长你就开除我?你有资格吗?幸亏你没有,你有你就是无德评委了!”
“你技术臭啊!要不然就是你成心故意!”
“喂!你要说我成心故意那我可有得说了,那会儿乐队是怎么散伙的?还不是因为那件事啊?要我说啊,根本不用谁来开除谁,就我们自己就把自己通通开除了!”
可音听出胡芳话里的怨气来,怔了一怔,心想又来了!这些年来胡芳经常提那件可音不愿提的事,而且当着她的面有好多回了。给她的感觉是,好像这事是她的错,所以胡芳要这样经常地来敲打惩罚她。
那事发生在四年前,说起来也是和自己有关。她那时正陷入一场和琴师秦子明、吉他手罗旋之间的三角恋爱关系中,后来她发现怀孕了,直到肚子高高隆起不能唱歌了才无奈和孩子的父亲秦子明匆匆登记结婚。
然而就在结婚前一晚罗旋却突然死亡,经警方调查怀疑与秦子明,理由是秦子明是罗旋的情敌,又是罗旋死前最后单独接触的人……秦子明在婚礼之夜逃的不见了踪影。可音受到打击孩子早产,死了,还是个男孩。不用说,这段婚姻完了,天使乐队也因这事散伙,结束了如日中天的事业,也结束了一个当时最受人羡慕的乐队最佳组合。
“嗨!记得咱们当年多火,多出名,多辉煌呀!要是那帮人现在还在有多好!要是罗旋不死,秦子明也不会……我差点忘了,今天是秦子明的生日,也是乐队组合,成立六周年的生日呢!哇,我请客,咱们是不是到哪里庆祝缅怀一下怎么样?”
可音没有庆祝的意思,秦子明的生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已经没关系了,就说:“别胡说了,乐队已经散伙四年了!”
“可它在我心里永远万寿无疆!”
“你请客?”
“是啊!……”
“不用,你就别客气了,还是改天我请吧,改天我弥补,可是今天不行,我得回去,真的……”她又想起乔丹墨,不知很忙的他今天回来了没有?也许回来了,希望他回来。
“嗨,你着急回家干嘛,一刻都离不开你那个乔丹墨?”
“什么呀,我说我妈在家等着呢。”
“什么你妈等着,骗谁呢?”又说,“要是没出事你早就嫁给秦子明,连儿子都有了,哪还轮得着他乔丹墨呀?”
胡芳是知道乔丹墨的,可她讨厌她知道,讨厌她提往事,她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了,也不想让她请什么客为乐队招魂。她知道胡芳混得不太好,乐队散了,她就一直在怀念天使乐队的回忆中度日,她不像可音有张学艺术的文凭可以当老师,她只读了高中就辍学了,至于收入,她就只有过着到处打游击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炒鱿鱼那更是经常的事了。
“哦,对了,今天太阳巷一家心理诊所开张了,人山人海的差点酿成一场骚乱事故,警察都来了,你知道吗?”胡芳转移话题。
“……不知道,我今天一早就去学校了。”其实她有听说,但确实不知道诊所开张的事。
“那你总看了那个《关注心灵健康》的节目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