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满月醒后已是第二天午时了。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看着陌生的床顶雕花,感受着陌生的檀香气味,她猛地起身,后背的伤口因力道过大被拉扯得生痛。
满月倒吸一口气,艰难地转过头看了下后背。是谁帮她上过药了?应该是他吧,毕竟她和他已经达成协议了,身为盟友的他又怎会在她还未发挥作用前就弃她不顾。
漫想之时,眼角余光却瞥见床边放置的一套绿色新衣。满月慢慢移动着身子靠近,不是因为有人为她准备衣裳而惊奇,而是因为衣裳上那顶乌青色纱斗篷。
执起那顶斗篷,满月出神地盯着看。
“风满月,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不会不清楚吧?”
满月一惊,抬起头。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朔夜身着一袭简单的暗紫色流云苏衣,环着手依靠在门边。金色阳光泻下,造成了他半脸光亮,半脸晦暗的神秘反差。
以前见面时,她总是低着头,不曾仔细看过他,就算有过正面看他,也只是匆匆掠过。所以算起来,这还是满月第一次正式打量他。
修长的身子,剑扬似的双眉,冷漠斜挑的鹰勾眼,高傲挺拔的鼻子,冷酷紧抿的薄唇。再配上那一袭暗紫色的长袍,无一不向世人张显着如他名字一样布满棱角的冰冷、淡漠。
满月伸出手握住自己的左腕。“你,知道了?”
朔夜冷笑一声,踩着高贵的步子走近满月,“风满月,身为风家二小姐的你无时无刻不尽显身为风家人的悲哀。不过,那是你的事,你最好记住,本王不希望本王千辛万苦救回的棋子在还没有发挥其用处时,就先死去。”
“本王不留废物。”俯身,他贴近她的耳像是情人间的呢南,淡薄的唇吐出一句风轻云淡的话。生死于他,就好像一场被剥夺得只剩下利用价值的游戏。
满月背脊一凉,握住左腕的手紧了紧。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王爷,药好了。”紫木端着刚熬好的药候在门口。
朔夜稍退开了身,盯着满月,头也不回道,“端进来。”
“是。”紫木端着药走进屋,捧到满月面前,询问着,“风姑娘?”
满月微不可见地皱起眉。这一举动没有逃过朔夜的眼。抬头看了看身边那个阴骛的正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眼神示意她喝下去,满月彻底放弃了挣扎。接过碗,咬咬牙,一口气把整大碗的药都灌下了肚。
然后不可避免地不顾后背上的痛楚,一下子跳下了床,快速跑到痰盂边干呕起来,苦得眉毛都快皱成一条了。
朔夜轻轻勾了下嘴角。紫木静静看了眼朔夜,又看了看极度怕苦的女子,低下眼,规矩地捧着托盘,候在一边。
等满月平静下发呕的味觉,整张脸已是苍白到发青。地回到床边,无力地躺下。“王爷,不介意我躺着和你说话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因看到他而颤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危急时刻还能如此镇定地和他说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大胆到如此挑战他威严的地步。满月觉得某些存在她身上的东西在开始改变了,比如说,忍。什么时候,它竟变成了一种反击了?
也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忍的,不应该装作无知,不应该装作不在乎。
紫木看着她大胆的举动一愣。朔夜伸手示意他先退下,转身坐到桌边,倒上一杯茶,轻抿了一口,举止高雅华贵。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却是用行动默许了。
第三次了。风满月,你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紫木看着屋中的两个人,缓缓和上门。
“现在,来谈谈我们的交易吧。”
满月正了神,安静地听着。谈判的例子她见得多了,此时此刻,她无权向他提出半个不字。所以她要用最佳的状态,最凝重的思维从交易的条理中寻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哪怕只是一个微不可见的漏洞,都有可能成为她今后自救的巨大筹码。
那一天,两个人,关上门,谈了许久。
从日落到日出,再从日出到日落。
两天后,房门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击掌。“一言为定!”满月高兴地开口道,折叠起双方签下的条约,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朔夜愣坐在原地,盯着第三次与她接触的左掌,一句“幼稚。”就起身挥开袖袍大步离去。独留下满月一人捧着头反思刚才是何事将他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