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红楼溶黛情 第五十五章 波云诡谲

作者 : 竹泠然

月绯霜幽,抹过横斜曲回的扶廊。

白衣的男子在如水清华中静静的负手而立,月将他的白衣勾出萧冷的轮廓,仿佛有皓雪纷垓落了一身。

水溶静静的看着那月一寸一寸的升至中天,直到,一个娇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王爷。”

那声音带了三分妩媚,七分撩人。

同时,一股异样的香气,萦上鼻息,水溶并不回眸,眸色锐冷犀利,声音里亦透着些许魅惑:“这么晚了,公主还没休息。”

“娬儿睡不着。”司徒娬儿轻笑着走近,几乎要贴近的他的身后,却不担心有人,她早已将伺候的人都驱走了,此时,这座小楼的二层之上,只有她和水溶二人。

“是么。”水溶似是一笑,不无讥诮道:“本王倒是有个办法,能令公主安眠。”

他左手轻轻一抬,司徒娬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眼前起了一层薄烟,她的视线开始便的模糊不清,身体亦是晃晃悠悠的欲倒。

两道黑影从屋檐之下掠下,若大鹏展翅一般,一人拧住司徒娬儿的一只胳膊。

水溶声音绝冷:“带回房去。”

“是,王爷。”

房门,无声的在他身后合拢,几乎是同时,将楼上最后的灯笼和灯盏尽行灭掉。黑暗中,只剩微茫的月光,水溶趁机身体一弹,足尖轻轻点过,扶栏,翻身越上屋脊,若一道白光,轻轻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通往京城的官道上,烈马疾驰如电,穿梭于黑暗之中,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看不清形容,只是一双眼眸如九霄之上的冰雪,清冷,高华,若高山仰止。

两行幢幢的树影中,忽然传来几声杜宇凄鸣。

可是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杜宇。

水溶平视着前面,眸中闪过一抹杀气寒芒,左手一抬,做了个手势。在拦截的人马现身的同时,非但不停,反倒是加快了速度,同时出剑。

疾如迅雷,快若闪电,马蹄声,嘶鸣声,刀剑撞击的声音、穿刺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水溶的剑,反射着月光,若一抹白练,剑气森森如若龙吟,长啸着破开幽魅暗夜,所过之处,血纷然溅起一道绯雾。

不过一瞬,便将对方全部解决。

而那双深瞳,平静如斯,竟是分毫与杀戮无扰。

“第三拨杀手了。”宗越在马上倒抽了口冷气:“还好咱们已经有所安排。”

水溶冷冷道:“少废话。加快速度,必须在乱起之前赶回宫中。”

“是,王爷,那公主……”

“弃子而已,自然有人招呼她。”那声音冷若冰霜,分毫不顾。

而此时,驿馆里,火光通明。

水溶离开后不久,一场风暴泼天而起,宇文承彦听着那旖旎的吟哦之声,冷笑着,砰的一声踢开了司徒娬儿的房门,在他的计划之中,应该看到的是抵死缠绵的两个人。

可是现在,水红色的轻纱帐幔之下,那绝子的衣服已经除掉大半,半遮半掩,正在榻上痛苦难当的打滚。

雪白的肌肤,燃着胭脂的颜色,显然是动情已深,口中还不住的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瞬时的错愕,宇文承彦眸中闪过一丝阴沉,缓缓靠近:“司徒娬儿,枉你心高气傲,看不上孤,却看上了那个异姓王,可你有没有想过,竟然也有今日,看着你这样子,简直堪比青楼女子。你不是要孤注一掷、自荐枕席么,现在呢?”

他的手指肆无忌惮的划过司徒娬儿身体最敏感处,惹的女人的身体又是一阵抽搐,然后无法控制的贴靠上来,口中犹自是王爷二字。

媚药入骨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混沌。

宇文承彦本是毫无表情的狎玩着那温香炙热的身体,可就在这时,一股诡秘的醉人幽香,扑入鼻息之中,欲念腾的一声在他身体里膨胀开来,忽然吞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然后毫不犹豫的欺身而上……

兵贵神速,这样的时刻,呼吸之间便可决定生死,所以当宇文承彦系着衣服,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目光里全是阴狠和懊恼。

刚才的难以自持,不是偶然,而是根本是被人设计了,为的就是要拖住他。

下得楼来,亲信已经焦急的赶了上来:“殿下,西羌使团那边传来消息,秣马以待殿下之命。”

宇文承彦咬了咬牙道:“立刻启程,回京,封锁消息。”他顿了顿,回头望一眼刚刚颠鸾倒凤过的那间屋子,竟是毫无情绪,冷冷道:“解决那个女人。”

“是!”

胜败在此一举,他不想留下任何软肋被人抓住。在此之前,他确实很想得到司徒娬儿那具美艳的身体,可现在,品尝过之后,也不过尔尔。

这世上,唯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才会令他血脉贲张。

“点起人来,孤要回京勤皇,诛佞臣,清君侧。”

媾和之后,药力便渐渐的褪去,当司徒娬儿恢复了意识,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之后,顿时浑身冰冷战栗起来。

可是,一切都无可挽回。原本,她设这一局是要赚水溶,生米煮成熟饭,她便可以赖定了他,谁知道,一切都错的离谱。

算人算己,最终落入圈套的却是自己。

她的身子,被她最不屑最看不起的男人占了去,而且,烈性媚药之下,她必然做足了青楼女子的态度。

两行泪水,寂然滑落。

迷乱之后,她满身青紫,酸痛难当,毫无力气起身,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这时候,又进来几个人,男人,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无挂寸缕的身体。

司徒娬儿只觉得浑身战栗,不由的将身体蜷缩:“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几个人似乎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彼此相识,说了几句司徒娬儿根本听不懂的蛮语,然后露出邪恶而垂涎的目光。

司徒娬儿不停的向后缩去,一股恐惧透过脊背直上而来。

“不……”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无力而绝望。

同样的月夜,窥探着皇城。

凤宸宫中,灯烛清冷。

淳于皇后披着大氅,缓缓的在大殿中踱着,一面不安的望着桌上的西洋自鸣钟。

“娘娘,夜已经深了,还不安寝么。”宫女轻声道。

“太子那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宫女摇头。

皇后长长吁了口气,跌坐在榻上,目光闪烁不定,带着金饰甲的手指紧紧的抠着坐垫。

正在这时,内殿的珠帘一动,另一个宫女快步进来:“娘娘,太子殿下加急传信,一切安好。”

皇后这才神色一松,嘴角慢慢的扬起一个笑容,可是这个笑容还未能蔓延至眉梢,便被一声刻意拉长的通传声给凝固了。

“皇上驾到--”

皇后才略有些轻松的神情,顷刻又有些不安,垂了下眸,抬头时已经恢复了素日那种雍容端庄的态度,缓缓的走出内殿,跪下迎驾道:“臣妾恭迎陛下。”

“皇后免礼。”皇帝仍是满面春风。

察言观色一时,皇后便略放下心来,甚至暗笑自己草木皆兵,想着便笑意盈盈道:“皇上这么晚了,来臣妾宫里有什么吩咐么,若有,叫人来说一声就是。”

隆安帝落座,笑道:“夜凉无事,来皇后这里坐坐,怎么,还不欢迎朕啊。”

“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能来臣妾宫里,臣妾怎不欢喜。”皇后笑了一下道:“不过,臣妾已经年老,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宫中年轻的妹妹可都眼巴巴的盼着皇上呢,贾妃贤淑、娴妃温婉,都可人疼的紧,皇上应该多去她们那里才是。”

隆安帝笑道:“人说皇后贤德,真真不虚啊。不过朕年纪大了,有七个儿子便尽够了,人说多子多孙多福气,朕却是多子多孙多烦恼。”想着,叹了口气。

皇后听了,心中略被刺了一下,总觉得皇帝这话里隐隐藏着什么深意,却一时琢磨不透。

“哦,对了。”隆安帝似乎才想起什么:“朕令御膳房给皇后准备的汤呢,怎么还不端上来。”

这时,一个有些年岁的太监缓缓捧着一盏汤进来,那太监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形容,也看不见表情,可是偏生皇后觉得莫名的熟悉,皱了皱眉,正要仔细打量,

皇帝已经缓缓的揭开那碗汤,热气徐徐,香气四溢,皇后一闻见这味道,脸色就微微有些变,心下就是一沉,那股不安,更加强烈。

这汤……

“皇后,你怎么了?”隆安帝望着她的脸色,眸中却闪过一丝锐利。

皇后笑了一下道:“皇上不是多少年都不肯喝这汤了,怎么今日忽然又想起来了。”

隆安帝轻叹了声,眯眸望着那氤氲的热雾:“这是珮言以前最爱煲给朕的汤,今日朕不知为何就想了起来,所以令人做了来尝尝,也算是怀念旧人吧。”

珮言二字,令皇后太阳簌簌而跳,却配合着做出怀念的神色:“转眼,沈妃已经走了二十年了,当日宫中这些妃嫔,皇上最宠爱的就是她,没想到竟是红颜薄命……”说到这里,重重一叹,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宸妃沈珮言,与其说是嫔妃,不如说皇帝青梅竹马的爱人,因出身不高,所以不能为后,否则,皇后的位置也未必能轮到自己。

“却又连孩儿一起带走,若是留下个女儿,陪在朕身边,也可聊慰朕心。”皇帝抿一口汤,叹口气,目光悠长深邃,望着扑朔的灯影,似乎在怀念,忽然话锋一转:“朕记得,那年,正好是祯儿出生的那一年,是不是。”

皇后心下一阵狂跳,按捺住道:“回陛下。是的。”

隆安帝拿手指抵住太阳,似乎想了阵子:“不但是一年,似乎还差了没有几日,珮言因难产而殁,过了两日,皇后因伤感而动了胎气,便诞下了祯儿。”

“是啊,沈妃去后,小公主也因胎中带毒,只过了三日,便殁了。”皇后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道:“那时候,皇上因哀恸太过,所以,祯儿出生的时候,皇上都没看一眼,一直到祯儿满月,皇上才见着。”

“说起来,是朕对不起祯儿的紧。”隆安帝:“太对不起他了,朕一时不慎,令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皇后,你说是不是?”

他猛然把目光转向皇后,犀利的让皇后不得不低下头,轻声道:“臣妾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隆安帝的脸上只剩下了冷酷的恨意:“所有的事,你最明白。朕再给你个机会,你说,祯儿是不是你的儿子!说!”

这声质问,令皇后如遭晴天霹雳,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却竭力稳住声音:“皇上何出此言,祯儿,真的是皇上和臣妾的儿子啊。”

“呵呵。好,好,好,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隆安帝恨道:“珮言,这些年,令你受苦了,都是朕的不是。”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也都值得了,不敢怨尤。”开腔的是一直紧紧的低着头的那个太监,此刻她话音苍凉而缓慢,冲着灯影,缓缓的将脸抬起来,那张苍老而陌生的面容,可是那双眸子,却令皇后彻骨冰冷。

那双眼睛,太熟悉了。

“你,你,你……”她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皇后姐姐,不认得妹妹了么。对了,这张脸你委实不认得,那这张脸,你该认得了。”她刷的一声,将脸上的那层伪装撕开,虽然苍老,却依稀仍有当年倾绝后宫,独宠一身的风采:“姐姐真是狠心的人,我并无意与你相争后位,你却如此不择手段,迫害于我,甚至不惜用计,将我的皇儿和你的公主调换,却又将那个无辜的小公主害死,虎毒不食子,你真的是,太狠心了。若不是一个侍女,替我而死,我再不得一日,与你站在这里,说这些话。”

皇后略略稳下心神:“满口胡言,扰乱圣听。”跪地向皇帝到:“皇上,此人来历不明。世间多有人容貌相似,时隔二十几年,皇上怎能就知道此人就是当年的沈妃,有人要设计臣妾,也定不得,那日,沈妃是皇上亲眼看着死去的,安葬皇陵的,怎会有假。”

隆安帝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姐姐是要表记么?”沈珮言笑了一下,掳起袖子,露出一块陈旧的疤痕:“这是当年随皇上征战时留下的,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皇上,可还记得?”

隆安帝一阵怆然痛楚:“没错,珮言,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明鉴。沈妃当年为护驾受伤,很多人都知道,若是有人伪造出来,并不为奇。”皇后仍然在抵死狡辩。

“皇上还记得当年送给臣妾的一只玉指环么?”沈珮言从容的笑了一下。

“记得。”隆安帝从贴身的荷包内取出一枚晶莹的玉扳指:“是一对儿,朕和你,各执其一。”

“皇上这一只如旧。臣妾那一只……”沈珮言道:“在臣妾离宫之日,断了,一半托旧仆在祯儿长大能够自保之后,交给祯儿,另一半,臣妾留着了,不过,现在并不在身上……而在臣妾以为的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在一个很可信的人手中。”

“哦?”隆安帝道:“在哪里?”

“皇上不要着急,臣妾已经叫祯儿去取了,想来不久,便会有消息,请陛下在此耐心等候。”

沈珮言嘴角勾起一笑,林家丫头,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逃难这么多年,她对谁都有了戒心,包括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去见宇文祯的时候,她并没有带这样表记,直到入宫见了皇帝,证明身份,她才将这件事说出来,令宇文祯往黛玉处取来。

一阵疾劲的风将房中的灯影拨的缭乱。

黛玉的心跟着那灯光便恍惚了一下,撂下手中的书,轻轻地叹了口气。

“姑娘就别再担心了,我想,楚大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紫鹃在旁轻声道。

黛玉也只胡乱点头,没人知道,她确实想到楚沐寒没错,可是想的,却是楚沐寒说的那句话。

有些事,糊涂些,方能看的明白。

她当真有什么没看清的么。

正在这时,外头一阵乱声嘈杂,接着便是府中仆婢的惨叫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林姑娘,在下有事求见。”

雪雁和紫鹃一边一个,紧张的拉住她:“姑娘不能去。”

黛玉这个时候心中的不安反倒是没来由的平静下来,低低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怎能不去。”

说着披上风帽,缓缓走出房门。

暗处黑影密密麻麻,如同鬼魅,其中黑衣人仗剑道:“姑娘,我们要你府中的一个奴才,把她还有她藏在这里的东西叫出来,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黛玉心中明白,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意思,我这里人都是身家清白,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来了,就定然有足够确切的消息,若是姑娘果真不肯交出来,这两个人就……”

他一挥手,又有黑衣人推上两个人来,一个是王嬷嬷,一个是云姨娘:“我们只好杀了她们,然后叫这府中所有的人,陪葬。”

语气阴狠冷绝。

黛玉身体向后踉跄了一步,小脸煞白,还未想清楚如何应对,一个冷若玄冰,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破开夜空而来:“呵呵,居然那老弱妇人来威胁一个闺中弱质,这做派还真像淳于家族的人。”

这声音,那些黑衣杀手顿时一震。

黛玉不禁也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一个孤朗的身影稳步而至,一身黑衣,墨发飞扬,剑眉凤眸,面容绝艳却冰冷。

那种冷,只消一眼,便令人刻骨生寒。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再续红楼溶黛情最新章节 | 再续红楼溶黛情全文阅读 | 再续红楼溶黛情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