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甫少天……真够狠的!
时至今日,颜平丝才知道,原来她倾慕不已的男人,也有这样狠戾的一面。
想起他命手下劈破马车、射杀马匹,甚至毫无预警袭击她时,那种毫不留情的阴狠模样,她的背脊还是冷不防地窜过了一丝丝的寒颤。
每每想起那一幕,她都会再一次肯定自己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不过她更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翩翩风采的男人,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心总是抽着、疼着,却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处境,还是因为皇甫少天。
原以为凭着她对他的爱恋,她应该能有足够的勇气去达成任何他想要她做的事儿。
可如今,那坚定的信念却因为他伤害她时的冷残,而动摇了几分。
他真的值得吗?
双眸无神地瞪着房梁,颜平丝愣愣地躺在榻上,思绪翻腾了许久,才有心思坐起身,瞧瞧这一屋子雅致的摆设。
水亮的眼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思逐渐着地,缓过了劲头。
虽然危冬槐在西南城算是个巨贾,可是却不特意显摆,屋内的装饰大多质朴实用,意外地让人感到舒服。
他的内敛,从窗旁摆放的是一般的小碎花,而非京城大户人家流行的富贵牡丹,便可以瞧出一二。
心里再次将皇甫少天给她的资料默记了一回,显然危冬槐并非徒负虚名、表里不一的男人。
而她来到这儿,就是要处心积虑想出伤害他的法子。
这交易……似乎与她的本性有违。
“含梅,你快别拦我,我要去见洛小芽,好好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这么没良心,竟然三年来音讯全无。”
“小姐,不是奴婢不让你去,是爷有交代,万不可让小姐单独见那位姑娘,而且爷也说了,屋里头的并非小芽姑娘,只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
颜平丝听得认真,将房外两人的对话尽收耳里,现在的她也算身处敌营吧,凡事多听多看总是好的。
从那丫鬟的话语听来,危冬槐的确照着皇甫少天的期望,将她带回了危家,可是对她并不信任,也很清楚的知道她并非洛小芽。
“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去瞧瞧小芽,没亲眼见着她平安,我可不放心。”
前一句明明说得气愤难平,可下一句却是忧心无比,显然这个冬梅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
气归气,可友谊却始终不曾忘却。
她的嚷嚷声让颜平丝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曲醉瑶,虽然还没见到面,可是她对危冬梅却已经多了一分喜爱。
“可是爷明明交代了今儿个他从商行回来之后,便会带你来看看,小姐怎么就连这会儿也等不了呢?”
面对危冬梅的急性子,含梅嘟嘟哝哝的抱怨着,偏偏她是个下人,倒也不能真的硬拦着主子,所以只能眼睁睁瞧着她硬是不顾拦阻,推开了厚实的门扉,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小芽,你还好吧?”一进门,危冬梅就急唬唬地问道,也不等颜平丝开口,便一迳的抱怨,“你这个可恶的丫头,一回去便是几年没有消息,好不容易瞧着了,却又是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昏倒在破败的马车旁,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都担心死了……”
危冬梅连珠炮似的抱怨,让颜平丝想要插嘴都没有机会,只能愣愣的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瞠目结舌。
她果真很像曲醉瑶,讲起话来总是一串一串的,让人想插话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正因为无缝可插针,颜平丝索性不试了,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她那气急败坏却又隐含关心的模样。
眼见自己说了许久,眼前的人却硬是话都不说上一句,净让她唱独脚戏,危冬梅终于也觉没趣。
“反正,想要我原谅你,你得拿出诚意来,否则咱们姊妹就不用做了。”撂下最后一句狠话,危冬梅依然气得两颊发鼓、双手叉腰,一双大眼也瞪得又圆又亮的。
见状,颜平丝只觉得可爱,心下对于这个活泼直接的小姑娘又多了几分的喜爱。
“危姑娘……”
她试着开口说明自己的身分,可才开口,危冬梅却又瞬间暴跳如雷,哇啦哇啦地嚷道:“什么危姑娘,咱们何时变得这般生分了?”
当初小芽不留只字片语便离去,她可是挂足了心,若非身体不适合出远门,再加上大哥看得紧,她早就追到京城去问问她究竟为何如此狠心了。
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原本亲亲昵昵喊她一声梅儿的好姊姊,竟然开口喊她危姑娘,这种情况教她怎么接受得了。
“我……”想要再开口解释,虽然凭借着这张相像的脸混进了危家,可她压根也没打算冒充洛小芽。
“你什么你,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变得这么生分?”危冬梅真的气坏了,瞪着颜平丝,不依不饶。
“我生分是因为我不是洛小芽。”为了避免又被急性子的危冬梅打断话,颜平丝说得言简意赅。
“你……”压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词,危冬梅结结实实地一愣,回过神来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颜平丝。
这不细瞧还好,一细瞧便发现眼前之人或许眉眼之间有些神似,可却少了小芽惯常有的飞扬跋扈的英气。
再瞧瞧她那上弯讨喜的唇角,又没了洛小芽那一抹淡淡的孤傲,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倒是平和许多。
审视了好半晌,从原本的不敢置信到如今的肯定,危冬梅终于接受了事实。
“你真的不是小芽,你只是真的很像小芽。”这回她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了。
难怪大哥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单独见她,毕竟对他们来说,眼前的姑娘若不是小芽,那么便不知根底,更不知善恶,以这几年大哥对她的保护程度,不让她见,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小芽是谁?”扬起了笑,安抚了危冬梅的尴尬,颜平丝眸心闪着好奇问道:“这几天我已经听到这个名字好几回了。”
以前倾恋皇甫少天时,她便很好奇,可显然的,皇甫家上上下下早就被下了封口令,有如此严厉的罚责横在眼前,自然没有人敢妄自议论,所以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都探不出一点口风。
现在正好,危冬梅看起来天真单纯,若要套她的话应该不难,自小便在街上乞讨过生活的颜平丝,这点眼力自然还是有的。
果然一如她所料,不识人心险恶的危冬梅想也没想就说道:“小芽是我未过门的嫂子啊!”
“既然是你的嫂子,那你方才又怎会说她音讯全无了好些年呢?”
“那是因为三年前我生了重病,清醒以后,小芽便不见了,我问大哥,大哥说小芽在京城里的家突生变故,所以就赶回京城去了,那时我还以为小芽不多久便会回来,谁知左等右等,等了三年都还没见着人影。”
“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小芽真坏,走了这么久也不捎一封信回来,我和大哥说要去京城找她,可死缠活缠的,他就是不肯。”
她一古脑便将所有的事全说了,可这些却都不是颜平丝关心的。
她想知道的是,究竟洛小芽、皇甫少天和危冬槐三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纠葛,正所谓知己知彼,她总得先弄懂来龙去脉,才能决定该怎么做。
虽然那日在客栈里,皇甫少天冷厉的威胁言犹在耳,可颜平丝却不愿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鬼。
皇甫少天要她想方设法让危冬槐爱上她,可爱上以后呢?
他没说,但她不是笨蛋,想当然耳是要她以情为诱饵,一旦危冬槐上钩了,便以情爱折磨。
虽然不曾真的了解危冬槐这个人,可是她直觉的认为他并非是一个会让情爱支配心智的男人。
在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她记得那个男人有着低醇沉稳的嗓音,也有着一张好看、会让女人永难忘怀的脸庞,更别说他可是一族之长,如此坐拥容貌、才干与地位,宛若天之骄子的男人,哪里可能会让她轻易征服。
想到这里,颜平丝竟忍不住暗忖着反悔的可能性。
虽然做人该一诺千金,事实上皇甫少天也的确助她良多,可面对这种几乎完全没有胜算的任务,她真是半分把握都没有。
“那你叫什么名字?”没有发现颜平丝的神游太虚,危冬梅好奇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那张脸吧,危冬梅甚至觉得自己已与她熟稔。
“颜平丝。”
“我是危冬梅,这里是我家,我大哥叫做危冬槐,咱们家的产业都是大哥在打理的,你知道危家吧?”
这番自我介绍含着浓浓的骄傲,显然她非常祟拜自家大哥。
“巍?可是个远近驰名的人物,谁能不知?”应和着她的骄傲,颜平丝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应道。
事实上,她早就透过皇甫少天给她的资料得知,危家算是西南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富贾,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且旗下产业甚多,举凡胭脂水粉、金楼银铺、米粮布匹,都有危家插旗之处,即便远在京城,大大小小挂着危家招牌的店铺也不少。
这样的男人岂是可以轻易让人操纵的?
“那你是不是也很佩服我大哥?”从颜平丝的脸上没瞧见该有的钦慕,危冬梅主动开口追问,彷佛她此时的毫不崇拜,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污辱似的。
这个小丫头还真直白呢!
颜平丝暗暗地摇了摇头,可却没有如她所愿露出任何一丝向往的神情。
“姊姊不觉得我大哥很厉害吗?”
“自是厉害。”
“那……”
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偏偏她才开口,胸臆间便突然泛起一阵熟悉的痛楚。
那痛,让她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顿时变得惨白,彷佛快要喘不过气来,豆大的冷汗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的坠下。
“你怎么了?”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颜平丝心急又不解地问道。
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依着本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仍旧虚弱,双手往床沿上一伸一扶,她跃下了床,将看似极度痛苦的危冬梅给扶上了床。
“别怕,撑着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宛若承受着极大痛楚的危冬梅,再看着她紧握成拳的指缝间正渗出点点猩红,颜平丝知道那是因为剧痛而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之中,岂料力道过大,造成了伤口。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导致如此,但那像是承受着巨大痛楚的模样终是让人不忍,于是她使劲扳开了危冬梅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任由她那修整漂亮的指尖嵌进自己的掌心,那尖细的疼让颜平丝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闭了闭眼,等待初初那股尖锐的疼痛过去,她蹙着眉头,伸长手指搭向危冬梅的手腕,感受其脉动。
只觉她脉象紊乱,浑身气血四处冲撞。
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