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变猪的骷髅童鞋的鼎力支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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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月的力气,总是有些虚弱。今晚的月色,也是不十分明朗。
寒凌霜躺在青灰的瓦楞上,听着身下屋中两人压抑住声响的争吵,眉头紧皱,神色中露出一些不快之意。
这样的争吵,这三日来,他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也让他知道吕梦瑶和这朱门玖过得便不和睦。虽然他心中对朱门玖不满,但也知道这家长里短的争吵便不是他应该干涉的。
尤其是,当这些争吵中,总会出现他以前的名字时。
“你每日每夜都在那余氏和刘氏房中寻欢作乐,我有说过你什么吗?我现在只求你每天挤出那么一点点时间陪陪我,陪陪我肚里的孩子,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耐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每天都板着脸孔对我。”
凄婉的控诉,夹杂着隐隐的啜泣之声,听在寒凌霜的耳中,让他甚觉不是滋味,也有些酸楚。
酸楚的让他的面色如同这夜色中凝聚的霜雾一般凄冷,也让他总是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意。
“你没做错什么?你要是没做错什么,我会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是窝囊废,靠你一个女人才从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大英雄那里求得一命;你要是没做错什么,我会天天被那些下三滥的刁民,说我被带了绿帽子;你要是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偏偏那天要跑回家,不安安心心地和我呆在一起。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说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满的控诉将心中的抑郁全都迅速地抽离出来,到最后成了满腔的愤怒,在这寂凉的夜色中声嘶力竭地炸开。
“你!”
太多的心酸,太多的无助,太多的委屈,化成绝望悲怆的一指,朱唇微颤,皓齿轻抖。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若是这孩子不是我的种,我让你们母子共赴黄泉!”
“吱呀。”
一道急促的推门声撕破厚实的安宁,让这屋顶的青瓦惊地微微跃起,整个庭院也被传染着带出一抹稍纵即逝的颤动。
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身影,从点着油灯的屋中走出,扶着身边的灰色墙壁,摇摇晃晃地步入月光之中,像是喝了不少酒。
“砰!”
身后传来的重重关门声,让缓步向前移动的朱门玖惊惧地一个战栗,回头发现那一扇被自己推开没有关上的房门,如今已是关得严严实实。
“哎,你这个贱人,居然还刚在本大爷面前甩门!”
朱门玖今日喝了不少酒,心中本就不痛快,见得吕梦瑶竟是狠狠地把门甩上,那本就不悦的心情,像是被泼了油一般,顿时火冒三丈,回身疾走了几步,到得房门前,飞起一脚,就欲向那紧闭的房门踹去。
“嘭。”
就当他以为自己这狠力的一脚定能破开房门之时,迷迷糊糊中他却发现自己竟是倒飞在了空中,望见了那如镰刀般向他迎头砍来的月亮。
那月亮只是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便又匆匆退回到了天上。
“哎哟!”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伴随着沉闷的落地之声,从他的背脊蔓延到他的全身,让他惊嚎出声。
朱门玖的酒意在这明显的疼痛中也是清醒了不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恐慌地回顾着刚才难以置信的一幕,神色畏惧地望向头顶的那一抹端庄的下弦月。
他不知道自己是酒劲上脑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看见了那一抹静谧得远在天边的弯月真地砍到了自己。
就在他难熬体内的疼痛,忍不住申吟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时,他的右手忽然触及了一丝粘稠的温热。
这月色之中的草丛本该是毛糙的寂凉才是,怎么会有这么一股温热?
朱门玖疑惑地转头,低望了一眼,发现这右方的草坪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淌着些许的猩红色液体,顺着青草的纹络,向地底蔓延。
惊惧之下,朱门玖慌忙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上一抹猩红沿着掌纹漫开,告诉他,这猩红色的液体正是血液。
这一惊人的发现,让他忍不住又看了地上的草坪一眼。
血液仍从未知处,点点滴滴地落在草丛之上。
一阵冬日的冷风拂过,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处渗透进一丝阴凉,正是刚才弯月停留的位置。
“救命啊,月亮杀人啦!”
心内本就膨胀的恐慌顿时让他失去了仅剩的理智,瞳孔急速扩散,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如同杀猪一般的哀嚎。
凄厉的哀嚎声在这寂静的月色中,瞬间传遍了整个县衙院落,惊起了远远近近的数盏灯光,也惊起了数个踢踢踏踏的凌乱脚步声。
“少东家,冷静,谁杀人了?”
最先赶到的自然是身负修为,几个起伏便从东边厢房来到这正中庭院的中年修士。
听得朱门玖口中的胡话,望着他抱着自己脖子胡乱挣扎的身影,中年修士眉头一蹙,右手食指点在他的脑门上,将灵力灌入他的脑中。
“月亮,月亮杀人了,大师,那月亮砍了我一刀!”
中年修士的灵力很快就让朱门玖心中的恐惧衰退了几分,也让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朱门玖仓惶地伸出手遥指着天边那一轮瘦削的下弦月,忽然意识到那月亮正是砍伤自己的凶手,忙又将自己伸出的手收回。
“你看,就砍在我脖子上。大师,你看,还在流血!”
朱门玖见那中年修士抬头疑惑地望了那下弦月一眼,又用一种更为疑惑的眼神望着他,连忙松开自己紧捂着脖子的右手,颤抖地指点着,将伤口的位置展示给中年修士。
“少东家,你喝酒喝糊涂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中年修士望了朱门玖右手指点的部位一眼,又拨开他的右手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伤痕,更没有看到什么血液,紧绷的脸颊也舒缓了开来。
“大师,怎么回事?”
吕梦瑶听见门外的声响,拖着大月复便便的身体,从房门中走出,望见朱门玖在家中修士的扶持下,躺在院中的草坪上,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他们的身边。
中年修士向吕梦瑶点了点头以示恭敬,低声说道:“不碍事,只是少东家多喝了些酒,出现了幻觉,我现在就送他回屋。”
朱门玖听中年修士说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发现掌心上已被鲜血染得一片嫣红,心中愤怒之极,忘却了自己有伤在身,一把推开意欲将自己扶起的中年修士,厉声骂道:“我没有喝糊涂,你没看见我流血了么。你这个臭道士,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吕梦瑶听朱门玖说他流血了,心中也是焦急,眉头紧皱,连忙凑过身,走到朱门玖跟前,想要好好地打量一番。
“你滚开,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指使那月亮来砍我的!”
朱门玖见自己流了这么多的血,那中年修士非但没有帮他止血,还说他喝醉了,心中的理智又被愤怒湮灭,见吕梦瑶蹒跚着身姿向自己走近,一脚向她蹬去,将心中的怒火全宣泄到了她的身上。
吕梦瑶没料到朱门玖竟然会踢自己,一脚被他蹬在脚踝之上,本就因为怀有身孕而行走艰难的她,一个站立不稳,身形踉跄着向下倒去。
一直站在屋顶的寒凌霜见朱门玖伸腿踢向吕梦瑶,心中一惊,苍白色的瞳孔一转,回归于黝黑的深邃之色,身形刚欲发动,想要去接住吕梦瑶,却看见那中年修士,已将吕梦瑶倾倒的身形扶住。
吕梦瑶哪想到朱门玖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往日的历历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眼眶一红,便欲留下泪来。只是一想到这修士还在自己身边,又听到耳边数个仓促的脚步声疾步接近,只能咬咬牙,隐忍了下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穿着白色贴身中衣的县令朱思古,披着一件绒毛密布的貂皮大衣,焦急地从廊道中跨落到庭院中,向围在一起的众人问道。
“爹,快救孩儿,快帮孩儿止血,孩儿要死了。”
失去了中年修士的扶持而躺在地上的朱门玖见得自己的父亲来到,立马觉得自己有了依靠,满月复委屈有了诉说之处,言语中眼泪夺眶而出,将自己的右手伸向朱思古,抽泣着说道:“孩儿流了这么多血,这臭道士说我喝醉酒出现了幻觉,爹你看,都是血。”
“哪里,哪里流血了?”朱思古听得自己的儿子流血了,心中着急万分,数步并作一步,快步走到朱门玖跟前,面色担忧地打量着他。
“我手上都是血,还有脖子上!”
朱门玖见朱思古想自己发问,连忙晃了晃自己的手。
“咳”,朱思古将朱门玖的身体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向中年修士抱拳说道:“大师,犬子今日多喝了点酒,信口雌黄,请大师不要怪罪。”
“不碍事。”中年修士,点了点头,面色冷淡地望了朱门玖一眼。
朱门玖听了朱思古的话,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一眼,发现上面的血迹竟是突然全部失踪了,又模了模自己的脖子,没有刀痕,也没有鲜血,心中觉得有些冤枉地说道:“爹,我刚才真是流血了,天上的月亮砍了我一刀,是真的,爹。”
朱思古听了朱门玖的胡言乱语,面色一沉,转头向身后的仆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少爷送回房中休息。”
“你们也各自回房吧,有劳大师了。”朱思古回过身,环视了众人一眼,又向那中年修士微微躬了躬身,提了提身上的貂皮大衣,神色不悦地离去,却是没有对吕梦瑶说只言片语。
庭院中的众人见得闹剧已经解决,都各自离去,只剩那吕梦瑶像是被众人忽视的透明人一般,怅然若失地孤身站在庭院之中。
寒凌霜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如刀绞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