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我来喂吧,你先出去。”
阿梅点头,把还有三分之一粥的碗递过去。
支走阿梅,唐淑芸才问丈夫:“你想和我说什么?”
楼岳闻有些迟缓的咂了咂嘴,好一会才蹦出几个字眼:“阿……阿芸,我们……错了……”
虽然他吐字不清晰,但唐淑芸还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婕。
“我们什么错了?”她问,神情有些茫然。
“伶伶……对不起……伶伶……”
唐淑芸脸色一僵:“你说我们错了?对不起伶伶?蟪”
楼岳闻很艰难的点点头,因久卧病床而寡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充斥着满满的懊悔和自责。
“穆亦和……和伶伶……是真心相爱,不是……不是为了……楼家的钱,我……我做得……太绝,毁了……伶伶的幸福……”
吃力的说完这段,楼岳闻已经有些气喘。
唐淑云脸色发白,脑海里掠过一幕幕回忆,她不敢去细想,连忙甩头打住思绪,急声说:“你别再想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除了你我再没有第三者知道,伶伶就更加不知情了……你以后别提这件事。”
“我……后悔……”一行热泪自楼岳闻眼角滑落。
唐淑芸不说话了,眼眶也渐渐濡湿。
“……我对不起……她,我知道……她结婚……是为了……保住公司。”
“不是这样的,岳闻,如果你知道伶伶嫁的人是谁你就不会这么内疚了。只是我怕你看到他会受刺激,所以才迟迟没敢告诉你。”
妻子的话让楼岳闻安静下来。
他虽然反应迟钝,但脑子却还清醒,尽管思维已经没有之前的那么灵敏,可他静下来仔细一想,就察觉出了妻子这句话中的不寻常。
“伶伶,嫁的……是谁?”
唐淑芸叹口气:“本来还不想告诉你的,可我和伶伶说了让她带他回来吃饭,到时候他来看你你还是会知道,所以不如提前告诉你,也好让你有个准备。”
她只是这么一说,楼岳闻就变了脸色,然后又听她说:“岳闻,穆亦没死。”
犹如晴天霹雳,楼岳闻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唐淑芸怕他受刺激,赶紧解释:“岳闻,你先别急,你听我说,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件事情。他现在也不叫穆亦,而是叫莫笙,是莫维谦的儿子,他和伶伶结婚半年多一直对她很好,也一直力挺素美,并没有像我当初所以为的那样要对素美下手报复我们,所以我相信他应该是完全不知情。”
她说了这么多,楼岳闻却还处于巨大的震撼中缓不过神来。
“岳闻?”唐淑芸放下手中的碗,神色担忧的去拍丈夫的脸。
许久,楼岳闻才如梦初醒般发出一声喟叹。
“你看我就是怕你受刺激才一直不敢告诉你,你可千万别乱想,否则这段时间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唐淑芸不停安抚、开导。
楼岳闻渐渐平静下来,问:“他……怎么是……莫维谦的……儿子?”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上次我问伶伶,她说他是莫维谦的私生子。”
楼岳闻又不说话了,像是在思索什么。
唐淑芸怕他说太多话容易疲劳,也就不主动找话题。
她重新端过碗要喂他,可粥已经凉了。
等她把粥加热返回来,楼岳闻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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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伶从会议室出来,齐秘书告诉她莫维谦来过电话。
她顿时觉得头疼——莫维谦在她回港后次日就迫不及待打电话来,一定是想问她怀孕没有。
说来也奇怪,她和莫笙结婚半年有余,两人虽然各自都忙,但在性·事上莫笙从来不委屈自己,兴致来的时候可以折腾她一整晚。而她除了新婚那次因为误会他而吃过一次事后避孕药外,之后再没服用过,可都这么久了,她就是没有半点怀孕的征兆。
记得上一次回莫家老宅,莫维谦还委婉的暗示过她去医院检查身体,看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但因为那时实在太忙,后来又去了国外度蜜月,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如果他知道她还是没怀孕,估计会直接提出要她去医院做检查。
果然,在她拨通老宅的电话莫维谦接听后,他一听她没怀孕,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就说:“你下午把时间空出来,我马上替你安排去医院做检查。”
楼伶不及回应,莫维谦就挂了电话。
她瞪着话筒发怔,心想怀不怀孕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或许是压力太大不容易受孕,也有可能真是她身体的问题,但也不排除问题出在莫笙身上吧?
她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告诉莫笙,这时齐秘书把一个文件夹放到她面前。
“这是你让我查的那几家供货产商和其他餐饮公司合作的记录,其中还包括秦心集团。另外食材质量问题我也调查过了,等级上的确是要比之前供应的那几家好一些。”
“秦心集团和他们合作有多久了?”
“快两年了。”
楼伶拧眉,想了想说:“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吧。”
顿了顿:“下午的行程安排给我压缩到明天。”
齐秘书一愣:“你下午有别的事?”
楼伶揉揉额,点头。
既然莫维谦都那样说了,她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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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跑上跑下的做完一系列检查下来,楼伶腿都有些发软。
“B超检查一切正常,其他的尿检、血常规检查和其他几份报告你明天过来拿。”医生叮嘱,递给她B超检查的报告单。
楼伶接过长吁了口气。
从医院出来,莫名的眼皮一直跳,让她心情变得有些糟糕。
上了车,她打电话给莫笙。
“我还在忙,可能没法去接你了,你先自己开车过去,我忙完再打电话给你。”
只一句,莫笙便挂了电话。
她知道他忙,没再打过去,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家,楼馨来给她开门,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素颜的小脸有些暗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恋所以彻夜失眠引起。
“小馨,姐出钱请你去国外散心你去不去?”楼伶边换鞋边问她。
“如果秦大哥陪我去我就去。”
“……”
“姐,我问你,希望你老实回答我。”楼馨一脸严肃。
“什么?”
“秦大哥是不是喜欢你?”
楼馨愕然:“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的直觉一向很灵,秦大哥绝对是喜欢你。”楼馨很笃定的语气。
“你别胡思乱想了,他是你姐夫的朋友,你说这样的话让你姐夫听到会引起误会。”
“可是——”
“小馨!”楼伶皱眉打断妹妹,神色微微有些不悦:“这样的问题你以后不要再问了。”
楼馨撇撇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妈咪呢?”
“因为你们要回来吃饭,她中午就开始在厨房准备了。”话落她才像是想起什么:“怎么就你一个人?穆大——”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就被楼伶一个闭嘴的手势给打断了。
“叫他姐夫。”
楼馨白她一眼:“我知道了。”
“伶伶,他怎么没一起来?”听到姐妹俩谈话声音的唐淑芸从厨房探出大半个身子来,见只有楼伶一个人,于是问。
“哦,他现在还在公司忙,一会忙完再过来。”
楼伶说着走去厨房,掠了眼流理台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眼眸一亮:“妈咪,这些全是您的拿手菜吧?”
“妈咪就是偏心,以前偏向大哥,现在偏向你,我让她做八宝素鸭她就说麻烦,现在做这么一大桌倒乐意了。”
楼馨抱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唐淑芸切菜的动作顿了一顿,神色微微有些尴尬。
楼伶回头瞪了眼妹妹,警告她别再胡言乱语。楼馨哼了声,走去客厅打开电视搜娱乐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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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一过,楼伶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老公。
这是在苏黎世莫笙叫了她一声老婆后她偷偷改的昵称。
她接通,莫笙在电话里问她具体地址,她边说边往外走,语气神态都带着丝不可言喻的甜蜜,惹得楼馨连连翻白眼。
楼伶走出庭院在大门口张望,远远看到莫笙那辆奔驰在夜色中朝这边开来,心顿时像张开了翅膀的鸟儿,促使着她伸出一条手臂在空中不停的挥舞。
奔驰停下来,车大灯熄灭,莫笙下了车,还没来得及关车门,楼伶已经奔了过去,也不管隔壁邻居有谁会看见,踮起脚尖捧住莫笙的脸就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她刚吃过新鲜的草莓,口中还余有淡淡的草莓香。莫笙亲昵的捏捏她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上也亲了一下,然后才推开她绕到后备箱去拿礼物。
“怎么买这么多?”楼伶见他拎了大大小小足有七八个袋子,不由傻眼。
他斜着眼角来看她,牵动入鬓的眉尾,俊容多了丝让人心跳加速的邪气。
“第一次登门拜访岳父岳母,总要隆重些。”
楼伶不以为意的轻嗤了声,嘴角的弧度却不自觉高高上扬。
进屋后难免一番客套,唐淑芸在决定接受莫笙成为楼家的女婿后,态度变得很温和。而莫笙也一反往日的冷漠,在长辈面前谦卑有礼,风度翩翩。
楼伶见母亲和莫笙相处融洽,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寒暄完入席,唐淑芸吩咐小女儿:“你去酒柜上拿一瓶82年的——”
“妈咪,别喝酒了吧?他酒量差,昨晚才喝醉。”楼伶打断母亲。
莫笙看她一眼,她抿嘴笑了笑,给他夹了个蟹粉狮子头:“你尝尝这个,这一桌都是妈咪的拿手菜,特意为你做的。”
“是啊,连我都是托你的福今天才能吃到这道八宝素鸭。”楼馨夹一筷子菜送入口中,不忘自嘲。
唐淑芸白一眼小女儿,也夹了个狮子头放到她碗里:“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楼馨扮了个鬼脸,余光瞥到对面各为对方夹菜的姐姐姐夫,神情不由暗了暗,低头安静的吃东西,没再答话。
一顿饭下来,莫笙很给面子的几乎把所有菜扫光一空,唐淑芸像是越看越对他满意,脸上笑容不断,等移步到客厅,又切了水果拼盘。
楼伶陪他坐了会就去厨房帮忙母亲,唐淑芸不领她的情:“你笨手笨脚的反而妨碍我做事,去陪阿笙坐坐吧,我一个人弄就行。”
楼伶不想母亲太辛苦,又一次提议:“再请个佣人吧?家里现在又不缺那点钱。”
“不用了,平时就我和你妹妹在家,等她去学校了就只剩我一个人,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爹地那边又有阿梅照顾,那我请佣人回来照顾谁?”
自从上次公司因为资金周转问题而险些倒闭后,她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妈咪,他想去看看爹地,我能带他去么?”
唐淑芸洗碗的动作一顿,侧过头来看女儿:“我白天已经把你们的事和你爹地说过了,他现在大概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那爹地知道后……是不是很生气?”
唐淑芸摇头,心想丈夫现在对大女儿只有内疚,又怎么还会生她的气。
得到母亲的首肯,楼伶走出厨房去了客厅。
客厅里却只有楼馨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见莫笙的身影。
“你姐夫呢?”她问妹妹。
楼馨连说话都懒得开口,抬手指了指客厅外的露台。
楼伶走去露台,果然看到莫笙站在夜色中的挺直身影。
她放轻了脚步走近他,正要开口,莫笙猛地回过头,俊容一派的肃杀之气,连眸底流动的光芒都似利刃。
楼伶心头一震,脊背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她呆呆望着忽然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舌头似打结,吐不出半个音节。
莫笙却在看清楚是她的刹那就恢复了自然,转身来牵她的手:“怎么走路没声没息的?想吓我?”
楼伶被他拥入怀,人却还没从刚才的那一幕中缓过神。
他刚才的表情和眼神都太吓人,看她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个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怎么不说话?”他攫住她下巴抬起来,瞬间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莫笙。楼伶有些疑惑:“你刚才……怎么了?”
莫笙挑高眉:“我刚才怎么了?”
“……”
“要回去了吗?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你不是说要见我爹地?”
莫笙望了她一会,转开眼:“我以为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现在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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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伶带着莫笙去见楼岳闻时,他刚醒来一会,阿梅正喂他喝水。
“爹地。”
听到女儿的声音,楼岳闻抬眼,目光却越过了楼伶落在紧随她身后走进来的莫笙身上。
即使是已经从妻子口中得知莫笙的身份,即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莫笙那张脸时,他仍是惊得面如白雪,连阿梅喂入口中的水都忘了吞咽,又顺着嘴角流出来。
楼伶连忙走过来扯了把纸巾给父亲擦拭,轻声说:“爹地,我带阿笙来看您了。”
楼岳闻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莫笙,莫笙一副前所未有温和的面容,走上前来说:“很早就想来看您,可每次伶伶都说下次,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认为我这个丈夫太差劲了拿不出手呢,还好她今天终于肯带我来了。”
他一副说笑的口吻,楼岳闻却皱了皱眉,望向女儿说:“我和……他……单独……谈谈……”
楼伶诧异的看一眼父亲,又看看莫笙,最后点点头,和阿梅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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