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气愈来愈寒冷,十一月开头便熙熙攘攘下起了雪来衾本佳人。除了必要的学习以外,我许久没有出门,有空时候只是自己在房里弹一曲古筝,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打发闲暇时光。沅心沅意在身边尽心尽力服侍着,起居饮食倒也习惯。涓涓和若儿会不时跑来我这里聚聚,日子过得也是清闲。
秋云冬雨今个一大早就打扫了钟粹宫院落里的积雪,京城今年的雪来的早,万籁俱寂,只有庭院的红梅傲雪挺立。
涓涓和若儿来我屋子里陪我,炭火点的旺些,衬了大伙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正嬉笑时候,听到外面有东西打翻的声响三人均是一惊,忙跑了出去看看究竟。
扔了自己房内炭火炉子的人是宁尔佳,她将炭炉生生从窗外扔了出去,厉声道:“旧时在家用的碳也比宫里的好,这些是什么劳什子,呛得喉咙生疼。”碧月姑姑闻声音也赶到了,忙命人收拾了,对宁尔佳道:“小主不合心意,命人换了就是,何苦闹成这样。”
宁尔佳眉目傲然,鼻翼间轻哼,转身绕过了碧月姑姑走到了收拾的那两个宫女身边,那双花底盆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踩在了那个叫做莲香的婢女手上。那脚踩得用力,加上地上是烧得烫红的炭,那宫女吃痛地喊了出声,本能缩回了手,宁尔佳没有踩稳当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双手一撑地更是自食恶果,生生碰上了火红的碳。
一时间院落里乱成了一锅粥,围观的秀女,忙碌的宫人,还有宁尔佳的怒吼,让人看了不觉无奈可悲。一场戏开始落幕甚是荒唐,我随着涓涓若儿回了房里,宁尔佳纵然有个一品大员的阿玛,也不至于骄纵成这样。那宫女也是活生生的姑娘,何苦去寻她的麻烦为难人家,闹得最后荒诞收场,自个儿也吃了苦头。
涓涓一向心直,嘟了嘟嘴道:“宁尔佳是自作自受,可惜了那一双好看的手衾本佳人。不知道殿选时候还能不能好的了?”
“管她好不好的,总归是自己的孽,何苦捉弄那收拾的小宫女。”若儿也是口快接了涓涓的话。
我摇头道:“宁尔佳是做戏给我们大伙看,本是想让人知道她的厉害,总是仗着自己的家世显摆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却是如此拙略,苦了那个小宫女,弄伤小主怪罪下来也是不小的罪名。怕是一辈子也只能呆在辛者库了。”
若儿一拍桌子:“什么?明明是她找的茬,小宫女有什么错啊,还要担当这样的罪名?”
我压了她的手:“这不就是宫里么。受苦的都是她们这些,替主子做冤鬼的何止一二,你是知道的。”是啊,这就是后,宫,就算知道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而我们却依旧一步步逼近。说来有些讽刺,话出口便是无奈。
涓涓和若儿走后天色也晚了,晚膳时分突然想起什么,见沅心在便问道:“对了,沅心,今儿个事情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沅心也是一叹气:“那叫做莲香的宫女被打了二十大板,真真可怜,还发配到辛者库去了,沅意和我看见她被打了,哭得可厉害呢。真是冤,原本也没有错什么。”
我想了想拿下了手上的镯子,上好的翡翠,翠绿通透值几个钱。我将其往沅心手里一塞道:“去给那个宫女送去吧。她又挨了板子又手受伤,生活肯定不能自理了,那样在辛者库不是伤口溃烂而死就是饿死,有个钱也好有人照顾她。对了再带些碎银子去给她。也是一条性命,别由着她去了。”
沅心点头道:“格格心善,沅心知道了。”我不再多说,那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也许能挽救一条性命,何乐不为。至于善与不善,谁知道呢。只是觉得这里实在太过冷酷了,需要一点自以为是的温暖罢了。
后来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无论如何能够安安分分的便是满足。雪落了三次,红梅开得更加艳了,十二月十八就这样如期而至。
那天我起的特别早,化了妆容,换好衣服后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在房里等着人来唤。沅心说我这身打扮清丽素雅,虽然知道格格不喜欢出众出挑,可是过于清雅也是叫人眼前一亮的。我觉得她说的有理,便换了橘色的旗袍,戴了一只不算华美的步摇衬了衬。一身打扮既不失礼也不出彩,中规中矩。临时扫了扫胭脂,既然笑不出来也只好妆容作伴,添点喜色,只等到了时辰出门去。
早有太监在钟粹宫外头候着,领着众秀女门一同去体元殿。这日果然不比先前,大伙儿都是极尽美丽的打扮,或是花枝招展或是清雅秀丽,虽说是隆冬却像初春的光景,百花争艳异彩纷呈,比较之下我只是蒲柳之姿罢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想是应该少有和我一样存了心思要落选的。
众秀女被领着在体元殿的偏殿候着,分为六组一一入内,每组十人。我在第五组,恰巧和微如在同一组内,其余的女子除了她以外,叫得出名字的只有佟佳姐妹隽秀、清隽,苏州知府之女乌雅轻荷。今日没见到若儿和涓涓,想来是排在我前头的。
抬眸打量了微如,她身着浅碧色碎花旗袍,清丽婉转,发髻梳得简单大方,一对镶着珍珠的耳坠更是添了优雅大气之姿。这通体的打扮虽然并不华丽,却看得出她一番心思细腻。见我看向她,她也报之一笑,我亦点头。
秀女芸芸,白苏氏如果中选我并不会惊讶。那样的女子看上一眼,便知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有着姣好的容颜,不俗的谈吐和得体的举止。她是如《红楼》中宝钗一样的香草美人。佟家姐妹花中,姐姐隽秀温柔,妹妹清隽灵气。若是分开来看,也该是中人之上,如果凑到一起更是大大的难得和赏心悦目了。
乌雅氏与我不相熟,淡淡颔首也算是一场相识的缘分。还有那些略微存了映像却喊不出名字的,入宫这些时候我一直深居简出,训练时候也沉默少言,识得的人并不多。
“第五秀女进去了进去了,快排队。”一小太监匆忙从正殿赶来招呼我们。我们忙随了他的话起身。只听见里面内侍掐细了嗓音道:“第五组秀女觐见——”。
体元殿正殿内气氛恭肃,周围站了整整齐齐的一行宫人。殿上正中央皇帝正襟危坐,着明黄色龙袍,眉目间不怒而威。我云朝乾德皇帝自十六岁登基,十八岁亲政,而今在位十年。褪去了年少轻狂,更添了几分威仪稳重。
一行人莲步低头而至,在大殿正中跪拜如仪。我只觉得周身一片空旷,正殿里太安静了,连每迈一步的声音也让人觉得格外地响。
“白苏微如,兵部侍郎白苏景年之女,满洲正红旗人士,年十五”。随着内侍的叫唤,排在前头的微如起身向前迈了一步,叩拜道:“臣女白苏氏拜见皇上,恭祝皇上龙体圣安。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金安。”皇上太后相视一笑,皇帝道:“白苏氏免礼,
抬起头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安静,没有任何色彩,像极了冰窖里的千年寒冰,虽无厉色但我却打了哆嗦。
微如听后谢恩,莞尔起身,身随弱柳扶风,娥眉依旧是淡淡的笑靥。皇后点头:“是个乖巧秀气的女子,也是不不多得的,白苏氏,你可认得字?”
“回娘娘,臣女书念得不好,只略微识得一些。”
“那你在闺中可曾学过什么?”
“女红学的多些。”
…………
那些对话不多,但是看得出上头的人都相当满意她。微如被赐了“玉佩”后谢恩退下了,她留牌早是意料之中的事儿,难得佳人,岂有淹没之理?